愛如薰伊

Chaptertwo你的恩，我會銘刻

　　夕陽褪去，夜幕降臨。

　　佇立在公寓旁的三個人，像一幅美麗而夢幻的畫卷，撥開淡淡的霧靄，竟如海市蜃樓般飄渺而不真實。

　　“愛？”

　　伊曼兒抬起頭，望著閔承愛，黑眸中閃過小小的訝異。

　　……為什麽愛會突然出現？

　　“薰，放開曼兒。”

　　閔承愛的臉色溫潤如常，唇邊帶著微笑，隻是那道柔和中顯出淩厲的目光令人心驚。又來了！薰對曼兒的關心，為什麽帶給他一種無處不在的感覺呢？而這樣的感覺，讓他的心口有些悶痛。他不願多想，但是，心底有個聲音在強迫他去懷疑，薰和曼兒之間似乎存在著什麽特別的關係。

　　言晧薰並沒有在意閔承愛的話，從始至終，他的視線……哪怕一分一秒也不曾離開伊曼兒，至於其他，早已在他的眼中變成了虛無。

　　“我來送藥酒。”

　　言晧薰淡漠地挑眉，看到伊曼兒麵露難色，終於放開了她的手。

　　“我已經為曼兒擦過藥了，多謝你的關心。”

　　閔承愛的眸色不斷加深，抬手攬住伊曼兒的肩頭，對她寵愛地笑了笑。

　　伊曼兒怔住：這樣的笑容，她還是第一次在愛的臉上看到。不是他慣有的溫柔，不是他麵具式的敷衍，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挑釁。

　　“你做事，誰能放心？”言晧薰冷冷地勾起唇角，黑眸中閃爍著凝霜般的光芒，“如果你能好好保護她，她根本就不會受傷，又何須你事後惺惺作態！”

　　“……就算如此，退一萬步來說，對我提出指責的人，也輪不到你！”俊美的麵孔漸漸失去笑意，閔承愛淡然卻堅定地說道：“薰，請你聽清楚，曼兒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外人沒有資格多嘴。”

　　“那麽……”言晧薰嘲諷般地冷笑，硬是將手中的藥酒塞給了伊曼兒，“我隻能為你的女朋友感到遺憾，而且，是深深的遺憾……”

　　晚風徐徐吹過，揚起了每個人的發絲。

　　黯淡的天色下，伊曼兒看不清言晧薰和閔承愛的目光，但她能夠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左手中的藥酒在慢慢變冷。

　　“薰，忘記告訴你了……曼兒呀，她隻習慣用我送的藥油……”閔承愛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沉穩，他拿起伊曼兒握住的藥瓶，優雅玩味地看了很久，很久……

　　突然--

　　“啪”的一聲，藥瓶從他手中滑落，掉在地麵，摔得粉碎。

　　“抱歉……”閔承愛說著道歉的話，臉上卻是若無其事的淺笑，“不過……薰的心意，我們收下了，也請你轉告筱莎，我和曼兒期待著下一次的網球雙打。”

　　望著滿地閃閃發光的碎片，言晧薰的深眸陰翳而冰冷，他的雙手握成拳狀，薄唇也繃直如線。

　　“藥酒，我可以再買再送，你能阻止多少次？至於網球……單打，我隨時奉陪！”

　　閔承愛點了點頭，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他直視他。

　　他也直視他。

　　空氣仿佛在這個瞬間凝固了，靜靜的，帶著逼人的寒冷。

　　“你們……鬧夠了嗎？”

　　站在兩人中間的伊曼兒，淡淡地仰起頭，淡淡地挪動視線，望了望言晧薰，又望了望閔承愛。

　　“我隻是被網球打了一下，沒什麽事。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很感激，但是，拜托你們，不要再像兩個孩子爭奪玩具一樣鬧下去了，可以嗎？”

　　她的心仿佛被浸泡在冰冷徹骨的海底，明明應該凍結了，卻悶悶地疼痛不已。

　　薰還是和三年前一樣，有種執拗的霸道，屬於他的東西，決不會輕易相讓。但是，愛不同啊，愛是個隨性淡然的人，哪怕是他心愛的東西，他也能夠笑臉相讓。為什麽愛非要陪著薰上演這場鬧劇呢？

　　“愛，你……”

　　閔承愛莞爾，望著她的眼睛，鄭重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你用別人送的東西。”

　　“明白了。”她輕輕點頭，眸底流轉著不可動搖的堅毅，“但是，愛……我也有認識朋友的自由，請你理解。”

　　“……好。”他答應她，隻要彼此之間不曾約定過的，他都沒有反對的權利。

　　伊曼兒掙脫他的手，一步步走到言晧薰麵前，黑亮的眼眸如同一汪平靜無波的湖水，清澈純美，神秘莫測。

　　“不要再做無謂的事了。”她抬起頭，直視他，“請放心，我還沒有弱不禁風到無法照顧自己。”

　　言晧薰的神色冷漠，胸口隱隱作痛。

　　她，可真是殘酷呢。

　　風中，飄起淡淡的茉莉花香，他記得，那是她常用的洗發水的味道。

　　……

　　“喜歡嗎？”

　　那一天，他送給她一支香水百合。

　　“很漂亮。”

　　她隻說了一句簡單的讚賞，並沒有表現出他預想中的驚喜。

　　“不喜歡？”

　　“……隻是，更喜歡茉莉花。”

　　“那，以後每天送你茉莉花！”

　　“不用每天送，一個星期一朵不同顏色的茉莉花，可以嗎？”

　　“決不食言。”

　　……

　　三年前，真正食言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言晧薰從思緒中跳離，再凝眸時，伊曼兒已經離開他，站到了閔承愛身邊。

　　心，刺痛得厲害，言晧薰的眼底幽暗，仿佛墜入了無盡的深淵。隻是，他的疼痛，深刻的疼痛……那個他最在乎的人伊曼兒，此刻卻根本看不到，看不到……

　　閔承愛攬住伊曼兒，感覺到她的肩膀在顫抖，眸色不禁微微改變，心中的困惑也越積越多了。隱隱地，他想去肯定，也許，薰和曼兒很早就認識了，抑或，他們之間還有著更深的牽絆。

　　寂靜的圖書館。

　　一排排書架整齊林立。

　　輕輕靠在書架旁，翻動書頁的手指停了下來。

　　伊曼兒側過頭，凝眸望向窗外，粉紅的櫻花開得絢爛美麗，在和暖的旭日中，染上一層水潤般晶瑩明媚的光澤。

　　一個星期了，她頸口的淤青已不再疼痛，漸漸消褪，淡若無痕。

　　那一次，是她認識愛以來，第一次沒有接受他的意見，第一次向他提出反駁，自己為什麽要那樣做，是因為薰的緣故嗎？

　　她默然地歎了歎氣：也許吧。

　　“曼兒？你來借書啊。”杜筱莎睜大雙眼，緊緊盯著她的領口，抱歉地笑道：“好像看不到淤腫了，總算放心了。”

　　伊曼兒淡淡地望著她，眸色平靜如水：“嗯，已經沒事了，有勞你擔心。我還要去找其他書，不打擾了。”

　　“曼兒！”

　　杜筱莎急切地喊住她，“我們不能成為朋友嗎？”

　　……

　　“薰在我們中間，所以不能成為朋友嗎？”

　　“……與他無關。”

　　伊曼兒搖頭，長睫微微眨動，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那，那是為什麽？”

　　杜筱莎追問，眼神中帶著明顯的不安。

　　三年前，曼兒毅然決然離開了薰，發誓再不會與薰見麵。如今，曼兒竟在愛學長的庇護下，重新闖入了薰的生活，她怎能不擔憂？

　　伊曼兒抱緊懷中的書，沉聲道：“……我們，不適合做朋友……”

　　說完，她轉過身，毫不猶豫地向前邁動了腳步。她不是不喜歡杜筱莎，隻是，莫名地，每次與杜筱莎碰麵時，她的心都會隱隱不安，所以，她和杜筱莎真的不適合做朋友。

　　“曼兒！曼兒，你等等……”

　　這裏是圖書館，不是運動場，杜筱莎不得不壓低聲音，輕輕呼喊，換來的，卻是伊曼兒逐漸遠去的背影。

　　怔怔地望著前方，杜筱莎隻覺得脊背一陣冰冷。

　　陽光從窗口斜斜地射入，地麵上閃耀起點點光斑，晃動著，彎曲著，形態各異。

　　杜筱莎確定，三年前，曼兒不認識她，也沒有見過她。可為什麽，為什麽曼兒如此淡漠地對待她？是不是曼兒知道了當年的內情呢？

　　想到這裏，杜筱莎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的眼底，慢慢地，慢慢地凝結成一片片細小的冰花。

　　走出圖書館，伊曼兒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抬起頭，靜靜的，默默的，凝望著自己的正前方。

　　那裏。

　　佇立著一道頎長優雅的身影。

　　“……過來。”

　　他溫柔地笑了笑，向她攤開掌心，如第一次去她家接她時那樣。

　　她攬了一下懷中的書，唇角揚起很淺的弧度，走近他的身旁……然後，她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溫熱的掌心裏。

　　“書也給我吧，我來拿。”

　　閔承愛握緊她的手，言語中傾溢著疼惜和關切。

　　“……我自己可以。”

　　她的聲音淡淡的，但閔承愛知道，她的意誌很堅定，與其糾纏不能改變的話題，鬧得不歡而散，還不如順其自然，隨心而為。

　　“曼兒，你遞交了外出申請？”

　　他來圖書館等她，就是想問清楚這件事。

　　茗渝學院是一所寄宿製學校，在這裏讀書的學生，周末雖然不必上課，但若想離開學校，還是要經過批準才行。

　　“嗯。”她點點頭，眸底是一片清亮的光澤，“想去看看爸爸和小晗……我知道，你會派人好好照顧他們……不過，還是想經常見見他們……”

　　她微微側身，注視著他，俊美的容顏溫柔淡定，並沒有因她的話而產生絲毫波瀾。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麻煩了。”

　　聽到她又一次拒絕，閔承愛眼底的笑意加深幾分，也同時蒙上了淡淡的苦澀。

　　這樣的回答，本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代我問候他們。”

　　“嗯，我會的。”

　　伊曼兒抿唇淺笑，陽光在她的眼底靜靜流淌，渙出一片晶瑩璀璨的七彩光芒。

　　閔承愛望著她，心口莫名有些疼痛，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

　　“接下來有什麽安排嗎？”

　　他低聲詢問，金色的發絲閃爍著眩目而純淨的光暈。

　　“去教室自修。”

　　“曼兒，你很努力呢。”

　　她的身體有些僵硬，眸色漸漸黯淡，被他牽起的手不經意動了一下。

　　“……愛，我和你們不同……這裏的很多必修課，你們都學過，不少人還在國外獲得了學位，你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你說過，你會在兩年內修滿學分，順利畢業，但我，我可能做不到……曾經，是我自己放棄了繼續學習的機會，現在很想好好珍惜，好好彌補……”

　　“明白。”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有什麽問題，盡管來問我。不要太有壓力，即使兩年的期限到了，你仍然可以和現在一樣，留在這裏讀書，什麽時候畢業，什麽時候離開。而且，兩年後，你再也不需要被我束縛了……”

　　“愛……”

　　她仰頭看著他，目光還是那樣淡淡的，清澈如水。

　　“走吧，陪我去學校餐廳。”

　　“呃？”

　　他意味深長地望著她，雙眸含笑：“我想喝杯凍咖啡。你呢？”

　　“凍檸茶。”

　　“好，我請客。”

　　……

　　“為什麽這次你沒有反對？”

　　閔承愛停下腳步，微蹙眉宇，唇邊帶著一抹探究般的笑容。

　　她挑眉，燦若星辰的黑眸中，清晰地映下了他那張完美的麵孔，“因為……這是約定好的，你的義務。”

　　“伊曼兒。”

　　他輕喚她的名字，歎氣道：“你，將那些條條框框全部記下了？”

　　她垂下眼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回答：“隻是怕自己不能遵守，不能做到，用來提醒自己而已。”

　　“……隨你吧。”

　　他並沒有限製她的權利，更何況，她這樣做有什麽錯呢？他和她之間，束縛彼此的，說到底，不過是一張白紙罷了。

　　陽光越來越耀眼，地麵灑滿斑駁的光影。

　　偶爾。

　　風會吹過，樹葉輕輕晃動，花朵飛旋飄舞。

　　高大的梧桐樹後，慢慢走出一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視著那兩道遠去的背影。

　　曼兒遞交了外出申請？

　　還有，愛學長說“兩年的期限”，是什麽意思？難道愛學長和曼兒約定好，兩年後要從茗渝學院畢業嗎？

　　杜筱莎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隻怪她沒有聽到後麵的談話，結果弄得一頭霧水，更加迷糊了。

　　茗渝學院的學生餐廳，雖然未被評定級別，但每一個餐廳，都裝潢得金碧輝煌，舒適愜意。奢華高檔的菜色，品種繁多的飲品，和溫馨恭敬的服務，令這所貴族學校的學生餐廳，與外麵的星級酒店不相上下。

　　由於過了吃飯時間，餐廳裏的人並不多。

　　閔承愛和伊曼兒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在他們周圍灑下一片黃鑽般的絢爛光芒，暖暖的，亮晶晶的，像點綴在花瓣上的晨露，純淨美麗。

　　這樣安靜的午後，坐在柔軟的沙發裏，喝著涼絲絲的凍檸茶，曾經，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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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

　　他緊擰著眉頭，對擺在眼前的檸檬茶表示了幾分懷疑。

　　“……嗯，是……凍檸茶。”

　　她端起透明的玻璃杯，放在嘴邊嚐了嚐：對她來說，味道還不錯。

　　“你煮的？”

　　他輕問，不情願地啄了一口她所謂的凍檸茶。

　　“除了我，這裏還有其他人嗎？”

　　他的眸色稍稍變暗，“在你看來，我……不是人嗎？”

　　“噗--”

　　她被他的話嗆到了，茶從口中噴出，“咳咳……咳咳……”

　　一雙手搭上她的肩頭，力道適中地輕拍她的後背，側過頭，她看到了他那雙冷漠中飽含關切的深眸。

　　“曼兒……”

　　那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低沉的磁性嗓音，讓她的心既感到溫暖，又莫名疼痛。

　　“可以叫你……薰嗎？”

　　“嗯。”他點頭，黑眸美麗如星，“……凍檸茶的味道，有些怪。不如……我，煮給你嚐嚐看。”

　　她愕然，瞪大了雙眼。

　　看著他專心致誌地煮茶，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切檸檬，看著他的背影在升騰的茶氣中漸漸迷離不清，那一刻，她坐在軟軟的沙發裏，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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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務員將凍檸茶送了過來，擺放在鋪著真絲桌布的餐桌上。

　　玻璃杯邊凝結著水珠，茶麵漂浮著幾片薄薄的檸檬，黃綠色的，像一葉葉小舟。

　　茶氣很冷。

　　伊曼兒向前傾身，靠在桌邊，深棕色的茶影浸入她的眸底，仿佛她的眼中流動著一縷縷棕色的光芒，靜靜的，如琥珀般瑩潤。

　　側過頭，她望了望陷入沙發中翻看雜誌的閔承愛。

　　“怎麽啦？”

　　盡管視線落在雜誌上，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忽略過對她的關注。

　　他不願去想她剛才失神的模樣，那是他不能控製的，也是他不能要求的，畢竟，就算他能夠束縛她的人，也無法桎梏她的心。

　　“哦，凍檸茶到了？你先喝吧，不必等我。”

　　他將雜誌放在餐桌下的架子裏，對著她凝眸微笑，唇邊優雅的弧度似乎被窗外的陽光嵌上金燦燦的光芒，讓她不由得悸動了一下。

　　“愛……”

　　他別開視線，笑容裏多了一絲感慨，“我說過，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是你自己，原來的自己，原來的伊曼兒……丟開那張白紙，我和你，難道隻能成為陌生人嗎？”

　　“……不，不是的。”她蹙起眉心，淡漠的眼珠裏閃爍著那抹他熟悉的堅韌，“愛，我很感謝你，所以，你讓我做的事，我想做到最好。”

　　閔承愛微怔，抬手撫摸她的長發，聲音低沉而溫柔，“……好了，喝茶吧。”

　　沒有再說什麽，她低下頭，捏起玻璃杯中的吸管，輕輕啜了幾口凍檸茶，酸酸甜甜，齒間含香。如此美味的凍檸茶，為什麽會讓她的心越來越冷，再也無法像薰親手煮出來的茶那樣溫暖，感動，心會不知不覺融化掉呢……

　　“您的凍咖啡。”

　　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短發女孩站在他們麵前，伊曼兒不經意發現，女孩偷偷地看了閔承愛很多次，白淨的臉頰甚至飄起了紅霞。

　　伊曼兒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望向短發女孩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莫名地，她竟在短發女孩身上看到了她的好朋友小晗的影子。曾經，小晗也拉著她，偷偷跑去看隔壁班某個帥氣的男同學，臉蛋緋紅如雲。想到這裏，伊曼兒不禁暗歎，不知有多少女孩正在背後忿忿地妒忌她成為閔承愛的女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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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盡到自己的職責，也會履行自己的義務。”

　　“……那麽，對這份契約，你沒有什麽要求嗎？”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清澈的眸子裏帶著幾許玩味，還有……莫名的期待。

　　“沒有。”

　　她簡單而迅速地吐出兩個字。

　　“我不想勉強你，換成別人，我也會說同樣的話。”

　　“沒有。”

　　“好吧，若需要增減或修改，我們到時再談。譬如，你會想提前離開？譬如，我或你，會因為遇到什麽人、什麽事，而不想繼續被束縛……”他盯視她，卻無法在她那張美麗平靜的臉上發現任何波動。

　　“愛少爺，你是自由的！虧欠你的人，是我……所以，我不會幹涉你的任何決定。”

　　“伊曼兒。”他突然笑了，但不是他那招牌式的溫柔笑容，“也對，某一天興致來了，我也許會接受家裏的所有安排，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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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凍檸茶一直沒有再動過。

　　玻璃杯的邊緣淌下一串串晶瑩的水珠。

　　伊曼兒抬起頭，看了看餐廳內的情況，隻因旁邊的幾個男生，吵鬧得過分了，肆無忌憚地大笑大叫，還會用力拍打桌麵，發出嘈雜的聲響。

　　“喂，找點兒樂子玩玩，周末真無聊。”

　　“喝完咖啡去道館吧，三班那個死胖子，一定又在道館，去逗逗他！”

　　“那還不如去練桌球呢，有個學妹打得不錯，把她搶過來怎麽樣？”

　　短暫的沉默過後。

　　有人將賊溜溜的眼神望向那個走來送咖啡的短發女孩。

　　“嘿嘿，有啦！”

　　幾個男生麵麵相覷，心照不宣地露出了戲謔的奸笑。

　　短發女孩的腳步越來越近。

　　“這是你們要的咖啡，請……”

　　當她準備上前將咖啡擺放在餐桌時，一隻腳硬生生地絆住了她的雙腿。

　　“啪--”

　　女孩重重地摔在地麵，咖啡杯也相繼掉落，變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哈哈--哈哈--”

　　“有趣，太有趣啦！”

　　“不錯，不錯，心情大好。哈哈！”

　　女孩的工作服灑滿咖啡，散發出濃鬱苦澀的味道，白淨的臉龐也未能幸免，流淌著濕漉漉的水珠。還好，咖啡不是熱的，否則，真是不堪設想。

　　“怎麽啦？怎麽啦？”

　　“發生了什麽事？”

　　一對中年夫婦跑了過來，這裏的所有同學都認識他們，中年男子是學校餐廳的廚師，他太太是餐廳的清潔員。

　　“丹丹，這……這是怎麽啦……”

　　“丹丹，快起來，沒事吧？”

　　短發女孩在中年夫婦的攙扶下，慢慢站起身來，樣子顯得很是狼狽。

　　女孩始終低著頭，伊曼兒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見一行行水波從她的側臉滑下，不知是她的淚水，還是噴灑的咖啡。

　　“丹丹……”清潔大嬸將女孩擁進懷裏，心疼而無奈地為她擦拭臉頰和頭發，“是媽媽不好，不該讓你來幫忙的……”

　　“大嬸，有什麽不好？我們很喜歡她啊！”

　　“是啊，沒有您女兒的話，我們也不會這麽高興啦！”

　　“哈哈--哈哈--”

　　嘲諷嬉笑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在偌大的餐廳裏回蕩，聽起來異常刺耳。

　　“你，你們太過分了！”

　　中年男子咬緊牙關，雙手握拳，手背暴起了條條青筋。

　　“大叔，氣大傷身啊！您可要多保重。”

　　“大叔，大嬸，我們向學校反映一下，你們就會被辭退哦。”

　　“算了，我們也不計較了，趕快把新的咖啡送來吧。”

　　中年夫婦的臉色一片煞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幾個男生卻毫無愧疚之意，依然趾高氣揚，囂張跋扈。

　　窗外。

　　不知何時起了風，帶來絲絲涼意。

　　伊曼兒垂下頭，星星點點的光斕渙在她的眸底，像琉璃般晶瑩流轉，刹那間，仿佛這平靜的一切都被襲來的涼風吹散了。

　　手指輕握吸管，她默默地喝了幾口放置已久的凍檸茶。

　　然後。

　　她拿起留有剩茶的玻璃杯，離開柔軟的沙發，走向那個短發女孩。

　　倏地--

　　一隻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要小心。”

　　閔承愛直視她，澄澈的美目笑意盈盈，唇邊飄過淡淡的咖啡香氣。

　　她深深回望著他，釋然地點了點頭。

　　停在短發女孩身邊，伊曼兒遞給她一塊雪白的手帕：“先擦幹吧。”

　　“謝，謝謝……”

　　女孩的手有些顫抖，接過手帕後，又向母親懷裏靠了靠。

　　中年女子困惑地詢問：“你是……是，是哪家的小姐？”

　　伊曼兒沒有回答，而是端著玻璃茶杯，緩緩踱步到另一張餐桌，淡然地望了望絆倒短發女孩的男生，有意無意地一抬手，將杯中殘留的凍檸茶全部灑在男生頭頂。

　　“哇--”

　　“你，你是誰？瘋了嗎？”

　　“喂，你想幹什麽？”

　　淋了滿頭茶汁的男生狠狠地瞪著她，氣急敗壞地伸出手，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茶杯，生怕她會再澆上一次。

　　“你膽子不小啊，找死是不是？”

　　她淡漠地勾起唇角，平靜地說道：“我活得很好，沒有尋死的念頭。倒是你，動不動說什麽‘找死’，你是黑社會嗎？或者，我有必要向學校反映反映，提醒學校先核查一下你的身份。”

　　“切！”男生不屑一顧地睨著她，“別以為牙尖嘴利，就能嚇唬我！有本事你去學校董事會告狀啊，真金不怕火煉，我等著你。”

　　“被你等，是一件丟人的事，我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她的聲音淡淡的，像拂麵而過的風，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風的清冷，“茗渝學院的校規，似乎沒有哪一條允許你隨意欺負人，所以，請向他們道歉。”

　　“道歉？笑話！誰看見我欺負她了？”

　　“不好意思，剛才，很湊巧的，我的手機錄下一段你們幾位做主角的視頻。”伊曼兒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意興闌珊地把玩著，“我想，應該讓更多同學和老師看一看。”

　　“你……你敢？”

　　“嗯。”她點頭，清澈的眸子水波蕩漾，“我敢。”

　　“臭丫頭！”幾個男生一躍而起，竄過來搶她的手機，“把視頻刪除！馬上刪除！”

　　伊曼兒迅速閃身，將手機放入口袋，“隻要你們道歉，不再欺負人，視頻就會消失。”

　　“丫頭，你找死！”

　　伴隨著惡狠狠的威脅，一個巴掌立刻向她甩了過來。

　　“學長，請稍安勿躁。”

　　溫潤平靜的聲音響起，閔承愛優雅地抬高手臂，扼住了對方的手腕。

　　“少管閑事！你算什麽……”

　　男生口無遮攔地斥責他，卻在清楚地看到他的麵孔時，猛地愣住了。

　　“你，你是……閔氏財團的……”

　　“嗯，學長的記性不錯。”

　　閔承愛微微一笑，放開那隻已經僵硬的手，轉而擁住了伊曼兒纖瘦的肩膀。

　　“那，這個丫頭，她，她和你……”

　　“曼兒是我的女朋友。”他那雙深邃明亮的黑眸中，盈溢著笑，也蘊含著不容反駁的淩厲，“應該早些告訴學長的，剛才的誤會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誤會？

　　男生冷笑，嗤之以鼻。

　　“那分明是她故意對我這個學長失禮。”

　　閔承愛依然保持著高雅的笑容，金色的發絲悄然飛舞，“也許，曼兒的做法有些不妥，但她決不會無理取鬧。我想，學長更清楚她這樣做的原因。”

　　“你……”男生氣得滿臉通紅，開始口不擇言，“閔承愛，你就得意吧，囂張吧，還不是因為閔氏財團為你撐腰？一個自以為是的少爺，你有什麽資格批評我，諷刺我！就算別人忌憚你們閔家，我也不會害怕分毫！”

　　“學長，你太激動了。”閔承愛緩緩開口，俊美的容顏平靜無波，唇邊勾起一抹莫測難懂的笑，“不過是同學之間的小摩擦，何必興師動眾地搬出兩個家族？學長的勇氣可嘉，但逞強的話還是少說。希望學長收斂自己的行為，不要再欺負人，否則，我這個自以為是的少爺，不小心撤出了閔氏對貴公司的投資，難堪的隻會是學長和學長的雙親了。”

　　“你……”

　　“學長，今天隻是一場誤會。”他向在場的人微微頷首，清秀的眉宇間流轉著一種恬淡儒雅的霸氣，“幾位的咖啡，我來請，慢用。”

　　“閔承愛，你會後悔的！”

　　他的笑意加深，望了望伊曼兒，靜靜地說道：“我，從來不後悔。”

　　偌大的餐廳一片寂靜。

　　他牽起她的手，脈脈而笑。

　　她怔怔地看他，黑寶石般的雙眸，帶著困惑，帶著感激。

　　和煦的陽光籠罩在他們周圍，絲絲縷縷，光波蕩漾，如粼粼躍動的漣漪。

　　“走吧，我陪你去教室。”

　　“……好。”

　　伊曼兒深深地凝視他，點頭輕笑，用力握緊了他的手。

　　他們的身後。

　　灑下一片金子般的絢爛光芒。

　　“為什麽要幫我？”

　　走在路上，伊曼兒坦言心中的疑問。

　　閔承愛眯起眼睛，唇畔是一彎柔和完美的弧度，“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啊。我能不出手幫忙嗎？”

　　“不。”她搖頭，眉心蹙起，“這不是理由。”

　　“曼兒。”他將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探究般地盯著她的眼睛，“這是最好的理由，這根本就是我的義務……你呢，是為了小晗，才會挺身幫助那個被欺負的女孩，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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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我說，我也是為了小晗，這個理由你能接受嗎？”

　　伊曼兒別開視線，不敢再與他對視，他溫柔如水的目光仿佛能夠穿透她的心，會讓她迷亂，會讓她不知所措。

　　是，餐廳裏那個短發女孩，令她想起了小晗。

　　可是……

　　對小晗的虧欠，她，要怎麽去償還呢？

　　矮小的公寓。

　　長發綁成一束的女孩正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

　　細細的陽光點綴在她白淨的臉頰，小巧的鼻子，櫻紅的雙唇，清澈的黑眸，綻放出七彩斑斕的光輝。

　　“曼兒？”

　　“曼兒？”

　　“曼兒！”

　　女孩的肩膀被用力一拍，條件反射般地立刻轉過身來。

　　“爸，您怎麽……”

　　望著父親，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麽突然的玩笑，以後還是少開為妙。

　　伊爸爸向她招了招手，“曼兒，你的同學在門外等你……他說，是你高中時的同學，爸爸也是第一次見到他，不太認識呢，你去看看吧。”

　　呃？

　　伊曼兒怔住，眼底閃過淡淡的困惑。

　　她將便當盒蓋好，放到旁邊。這是她專門為小晗準備的，下午她要去看小晗，便當裏全部都是小晗最喜歡吃的東西。

　　若有所思地走到門口，她的心跳在彼此對視的瞬間停滯了。

　　如石雕一般僵立著。

　　身體是暴風雪侵襲般的冰冷。

　　她甚至開始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薰……

　　薰……

　　他，怎麽會找到她的家？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行，她的思緒有些亂，好像大腦裏存在死角，令她無法思考了。

　　她必須冷靜下來，必須想清楚怎樣應對。

　　“曼兒……”

　　言晧薰目不轉睛地注視她，幽黯的眼眸中，流轉著深沉的感情。多虧筱莎告訴他，曼兒申請周末離校，他才能悄悄跟隨她，找到她的家。

　　伊曼兒稍稍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然後轉過身，對站在玄關的父親說道：“爸，我出去一下。”

　　隨手關上家門，她微蹙眉心，將淡然的視線久久地落在他的身上。

　　這樣近在咫尺的對望，彼此分開三年後，還是第一次。

　　她的目光平靜無波。

　　他的凝視深刻黯痛。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她和他的黑發，在金色的陽光下，氤氳著墨玉般美麗的光芒。

　　“我找了你三年。”

　　他的痛苦是那樣明顯，流動的空氣仿佛也染上苦澀的味道。

　　“我找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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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就在這裏。”

　　“可我，竟沒有早些找到你。”

　　她搖了搖頭，“那不是你的錯。”

　　“曼兒……”

　　言晧薰慢慢抬起手，慢慢靠近她，慢慢撫上她的臉頰，慢慢用指尖摩挲著她的發鬢，她的額角，她的眉眼……

　　突然--

　　她向後退了幾步，閃身離開他。

　　錯愕之間，他的手僵硬地懸在半空，眼底的黯痛不由得加深。

　　“薰，我們談談。”

　　伊曼兒淡淡地望著他，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起伏。

　　言晧薰將手放下，薄唇輕抿，“我們確實有必要談一談。”

　　“跟我來，前麵有個公園。”

　　她扭過頭，向他示意，眼前一陣恍惚。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倨傲的神色，完美的容顏，一切一切，都是上帝的精心之作。她甚至有些懷疑，曾經，她真的擁有過這個叫言晧薰的少年嗎？

　　兩個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不見。

　　距離公寓三十米的地方。

　　停放著一輛黑色轎車。

　　金發少年將視線從車窗外收回，清澈的眸子裏盈溢著一抹無人能懂的情愫，他抬手撫上自己的額頭，遮擋了眼底刹那間閃過的或憂傷，或心痛，或落寞，或挫敗般的自嘲。

　　腦海中總會浮現幾個畫麵，像被定格一般，怎麽都無法去除。

　　薰，言晧薰，那樣撫摸曼兒的臉龐，曼兒居然沒有逃避，居然接受了。那兩個人，那樣深情地凝視彼此，任誰看過去，都會覺得唯美動人吧。

　　在學校，薰反常的舉動，已經讓他心存疑惑，如今，親眼見到曼兒對薰的依戀，他以後又該怎樣麵對呢？毫不在意地放曼兒離開，抑或，自欺欺人漠視一切？

　　算了，對於自己無法控製的事，他不願想太多。其實，曼兒與薰之間會怎樣發展，與他有什麽關係呢？

　　隻是，莫名的，有些心痛，有些不舍。他不得不承認，薰在曼兒心目中一定是某個特別的存在，難道……他們曾經是戀人嗎？

　　這個想法突然竄入腦海，閔承愛的心痛又加劇幾分。現在，曼兒因契約變成了他的女朋友，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在曼兒心中是否占有一席之地。也對呢，當初，他與曼兒簽訂契約的時候，隻是被她眼中的堅定與淡漠吸引了，讓他想去幫助她，僅此而已。如今，他竟開始有點貪心了，甚至想要調查她的過去，想去碰觸她的內心……

　　不過，還是算了，他與曼兒之間，終歸隻是契約關係。曼兒從不會幹涉他的生活，他又何必過分在意，而顯得庸人自擾呢？

　　“阿銘，回去吧。”

　　坐在前排的司機怔了怔，問道：“少爺，您不是特別來看伊小姐嗎？不去見一見小姐就回去嗎？”

　　“她並不知道我來。”閔承愛將身體向後靠了靠，闔起雙眸，淡淡地命令道：“阿銘，記得把車廂裏的鮮花和水果籃處理掉，走吧。”

　　為了給她一個驚喜，他也遞交了外出申請，離開了學校，還買了鮮花和水果，想來拜訪她的父親，想陪她一起去看望小晗，但是……

　　他，閔承愛，竟會做出如此可笑的舉動，真是愚蠢呢。

　　幽靜的公園。

　　陽光明媚，流水潺潺，鳥語花香。

　　一路走來，很多女子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轉頭或回頭怔望著言晧薰，驚歎於他的倨傲高貴，傾慕於他的俊逸完美。

　　如此眩目的美少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公園裏來來往往的路人，其中不乏閱曆豐富的長輩，但她們也如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無法輕易將視線從薰的身上移開。

　　這樣的情形，伊曼兒在三年前已經不得不習慣了。

　　“為什麽一聲不吭地離開？”

　　他的黑眸緊緊盯視他，眸光冰冷黯淡，凝結著厚厚的寒霜。

　　她淡淡地側過頭，強迫自己忽略掉他眼底那清晰的痛楚，“給你留言了，你應該收到的。”

　　“留言？你指這個嗎？”

　　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按，保存好的錄音便播放出來。

　　“薰，一切都結束了，永遠……不會……再見你……”

　　那是她的聲音，三年前離開他時的聲音。

　　“對，就是這個。”

　　“什麽叫結束了？什麽叫不再見我？誰允許你擅自做出那樣的決定！沒有我的同意，永遠不準離開我！”

　　他的雙手用力握成拳狀，可以看到手背凸起的青紫色血管，熾烈的憤怒在他淡漠的麵孔上不斷蔓延，不斷加深。

　　“那是不可能的。”

　　她望著他，目光沉靜如水，清澈的眸子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光彩。

　　“因為閔承愛？”

　　他狠狠地擰起眉宇，一想到那個溫柔含笑的少年總是陪在她的身邊，他的心口就像被烈焰焚燒一般，劇烈地撕痛。

　　“不是的。”

　　她輕輕闔起眼睛，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瞼，整整齊齊，泛著點點光斑。

　　“那是為什麽？為什麽！”

　　她沉默了。

　　沉默了許久。

　　“曼兒……”

　　他的呼喚讓她的臉色蒼白幾分，蹙了蹙眉心，她仰頭望著他，靜靜地說，“……因為，已經累了，倦了，不喜歡了……所以，不能在一起了……”

　　“你騙我！”

　　他大聲吼她，黑眸冷凝如冰，徹骨的痛楚仿佛會將他吞噬掉。

　　不喜歡了？

　　這樣殘忍的話，她怎麽能說出口！

　　三年來，他度日如年，時時刻刻都在忍受思念她的痛苦煎熬，時時刻刻都在期盼她重新回到身邊那一天，可她，她竟然說……

　　怎麽能不喜歡？

　　怎麽會不喜歡？

　　她一定在說謊，他不相信，不相信！

　　下一秒--

　　堅實的手臂猛地將她拉入懷抱。

　　在她錯愕之際，冰冷而充滿霸氣的唇已然吻上了她微微開啟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