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清源人民世世代代翹盼的神聖時刻踩著腳後跟了——機場正式通航儀式就要隆重舉行。——官方大會小會和清源市所有的媒體都這麽嚷嚷。作為重頭戲的當屬清源電視台現場直播通航儀式。清源電視台將各種攝錄設備、微波設備、傳輸設備、發射設備和前後方溝通的通信設備調試了一回又一回,播音員主持人將台詞演練了一次又一次,光整個直播走程序就走了20多遍。全台大呼小叫、奔進忙出好不瘋狂,清源電視台注定通航前夕的這個晚上都睡不成覺。
方諾亞審完當晚的《清源新聞聯播》後,又陪同台長楊雲龍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現場直播的各個環節。之後,就將整個心思與精力用在了如何將通航儀式的消息攻上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上。他要安排得力的記者攝像撰稿,還要聯係中央電視台一切說得上話的熟人,打通一切關節達到務必上聯播的目的。
方諾亞在電話裏正忙這個的時候,台長楊雲龍來到身邊,遞給方諾亞兩張機票說:“給,你安排一個得力記者跟隨我將機場通航儀式的消息送到中央電視台——最好是過亦然,坐我們清源自己的飛機去。”
方諾亞見他手裏還有好幾張機票,說:“再給幾張。台裏還有好多記者沒坐過飛機,叫他們也體驗一下升天的感覺吧。反正這票又不要錢嘛。”
一聽這話,楊雲龍就惱了,說:“誰說不要錢?”
“這麽說是攤派的?”
“誰說是攤派的?是我們台自覺自願花錢買的。”
“你這不跟《沙家濱》裏說的‘通知各家各戶自願送禮’差不多?”
楊雲龍瞪了他幾眼,心裏有火發不得,一發準吵。方諾亞的嘴頭子厲害,又有許多心腹死黨,自己哪是他的對手?反正這老兄已被市委袁書記政治上宣判了死刑,再怎麽著也蹦噠不了幾天了,跟他吵個什麽勁。他一聲不吭地走了。
待楊雲龍走遠了,過亦然悄然來到身邊,低聲向方諾亞透露說:“方台,到目前為止,真正自己掏腰包坐飛機的據我確鑿知道,隻有一個老太太,她要到北京去看望她的小孫子。聽售票處的人說,起先這老太太還在猶豫,最後他們經請示打了五五折她才買的票。”
方諾亞一聽火了,說:“昨晚的《清源新聞聯播》裏你怎麽報道說我市群眾購票踴躍,畫麵上還排起了長隊。”
過亦然笑嘻嘻地說:“那是我叫售票處的人找人組織的埸麵,不然楊台長還不把我吃了。現在是當官的愛聽哪愛看哪你就得順著他的心思來。袁書記為保全麵子,還連夜專門給有關部門開了會,按單位包銷,聽說有的單位頭頭腦袋裏缺根弦,說我們沒有公事去呀,袁書記就大發脾氣說,叫你們坐飛機這本身就是公事!必須把波音737填滿,不然當著省裏來的貴賓多難堪。那可是清源的負麵影響問題!”
方諾亞一時竟無語……
整個電視台的人忙到深夜時漸漸地就沒有了夜貓子的精氣神,到天快亮時都東倒西歪地去見周公了。方諾亞硬撐著打架的眼皮沒有歪倒下去。他的辦法是上網找點刺激。他點擊開聊天室的緣分天空,裏麵仍然有徹夜不眠的真男假女聊得格外起勁。裏麵你應我答地滾得飛快,嗬!又蹦出了那條心煩意亂的小魚與時代猛士。這對冤家聊的仍然是男女戀情。
時代猛士:“…我真想不透,他究竟有什麽地方叫你刻骨銘心的呢?”心煩意亂的小魚:“多啦,他誠實正直不虛滑,自信而又不自負。在艱難和威嚇麵前絕不退縮,為真理不怕擔風險;在事業上百折不撓,執著堅定,認準了目標,不幹好決不放手。知識豐富而不迂腐,失敗後有更大的激情。對生活像團火,對具體事物像團冰,既熱情開放,又冷靜沉著;既處處體現男子漢的內在力量,又富於人情味……”時代猛士:“生活中有這種十全十美的男人嗎?”“至少我認為有。”“這種男人存在於你頭腦的理想國裏吧?”“不,我身邊就有一位呀。”“那你幹嗎不向他表白你的心跡?難道隻興男人追女人,就不興女人追男人?”“我表白過——不過很迂回地表白過,也是一不小心自然流露出來的,這事還惹起一埸風波哩。”時代猛士:“能細說說嗎?”“那是我在為一部專題片《清源對著蘭天說》配參考音時,心神走失——至今我都感到臉紅。我的配音是‘……在烈火中得到甦生的清清宛若一隻金鳳凰,正向著長天向著未來,展開垂天之翼,衝天而飛……難道有誰懷疑方諾亞(清源)是座最具男性魅力的城市麽’……”
一股熱浪直衝腦際,方諾亞頓時墜入甜蜜而美妙的夢境中。他掐掐自己的胳膊,沒錯,自己是醒著的。我的天,原來心煩意亂的小魚竟是袁嬡!他不禁叫出了聲:“袁嬡你這個小丫頭,我有你說的十全十美嗎?”腦海裏出現了一雙寶石一樣亮得能照徹人心扉的眼睛。方諾亞睡意頓消,腦袋熱烘烘的。他站起身來,在室內急促地走來走去,嘴裏喃喃地說道:“這個小姑娘這個小姑娘……”猛地那個“時代猛士”又跳進他的心海,那個“猛士”顯然是個男士,他又是個什麽人呢?袁嬡怎麽將自己最隱蔽的情感向他敞開請教於他呢?看來他倆不是一般的關係。方諾亞的心裏酸溜溜的,真不是個滋味。
方諾亞這麽想著時,市區馬路上隱隱傳來各種車輛的奔馳聲,城市在一片朝暾輝映裏蘇醒過來。電視台又開始鬧騰起來。各種現埸直播所需設備裝車的、各種後勤保障諸如凳子椅子之類搬運的,清點所有轉播、導播、發射、執機、技術保障人員、播音員和主持人到了沒有,詢問車輛特別通行證特別記者證發放了沒有,都在大呼小叫裏一一點到位。忙乎了近一個小時,轉播車與各種載人載物的車輛就一長溜地駛出大院,駛向清源機場。
趕到清源機場天已大亮了。這裏早就軍警肅立,人潮湧動。彩旗彩球各種時鮮花草和淩空的橫幅,以及機場高音喇叭裏震天價響的迎賓曲把這兒從天空到地下,從視覺聽覺到嗅覺都被狂熱狂放襲擊了侵略了塞滿了,真有種世紀盛典的隆重與熱烈。
上午8點28分,試航儀式正式開始。來賓們個個喜氣洋洋,胸佩的光鮮奪目的胸花將張張臉孔映襯得紅光四射。最醒目的當屬省委副書記甄唯民,高大挺拔的身材,良好的氣質風度,都表明這位封疆大吏威儀出眾……
簡短的儀式結束後就是乘客登機正式飛天了。方諾亞趕緊命令過亦然與袁嬡搶拍登機旅客喜慶的埸麵,這是新聞裏必不可少的鏡頭。在安排袁嬡現埸采訪時,方諾亞既希望看到她、與她說幾句,眼睛又不爭氣地不敢過份地盯著她看。好在這女孩抿嘴嫣然一笑,善解人意地頭一低說:“你放心吧,我會配合過老師完成好這個任務的。”
方諾亞索性親自帶著過亦然袁嬡采訪登機的“旅客”,請他上天言好事——專揀官方某些人士愛聽的話談。一個有點麵熟的中年乘客欣然接受采訪,侃侃而談,談得很富於激情,所談內容非常合乎袁書記的口味:“清源開天辟地第一遭有了自己的機場,這對於清源的改革開放將起著不可估量的積極作用。我們市民強烈呼籲,應該給第一個動議建機場的人立功德碑,讓清源人民世世代代銘記他的恩情……”
這幾句肉麻的話還沒聽完,方諾亞細細一看,竟是那個市話劇團所謂清源的“趙丹”的演員。方諾亞皺皺眉頭說:“你剛才談的激情有了,就是有點太那個了,你能不能談點真實的感受?”
清源的“趙丹”哈哈一笑說:“好,我就談點真實感受,就看你們有沒有膽量播出去。”於是他對著話筒說:“你說這算什麽玩藝,搭乘飛機應當自覺自願,可清源當官的卻搞攤派,一定要我們無事也要乘飛機去逛一趟,這不是他媽的窮折騰麽?不過話說回來,聽說去的還有出差補助,何樂而不為呢?哎,這,你敢播嗎?”
清源“趙丹”說得哈哈大笑,方諾亞卻怎麽也笑不起來。想不到清源“趙丹”把方諾亞拉到一邊,正色起斂容說:“你這人好像挺正直正派,職業操守也不賴,說句心裏話,我願意這樣沒有骨頭嗎?如果說我那種表演有點無恥的話,你們媒體比我更無恥。你好好想想我冤枉了你們嗎?你剛才跟我皺眉頭你皺什麽皺?”說罷氣呼呼地掉頭而去。
望著遠去的清源“趙丹”的背影,方諾亞不禁愣住了。一秒鍾二秒鍾……直到過亦然過來說:“方台長怎麽啦?”他才回過神來,兩頰已是被扇過似地熟蝦一樣通紅。他思索片刻,凝重地說道:“你跟我把剛才這位演員同誌後麵接受采訪的那段真心話留著,說不定以後能派上用埸!”
過亦然說:“我懂了。你說的這部分資料絕對不會衝掉!”說罷,就快步向安檢門跑去。
這邊,方諾亞領著袁嬡與一個“小朋友”想采訪一下省委副書記甄唯民,見他正與袁良明好像密語什麽,隻好作罷。其實甄唯民對袁良明談的也的確有點機密性質。甄唯民悄聲說:“有了機場這濃墨重彩的一筆,你該到省裏去為人民挑更重的擔子了。”
袁良明謙恭地說:“全憑老領導的信任與栽培!”
“省人代會明天就要報到了,你應當提前點去,你懂我的意思嗎?”
袁良明連頭發子絲都懂了,說:“好!我馬上召集個常委會,把有關工作安排一下就連夜出發,您看行嗎?”……
采訪完開航儀式,方諾亞想找找李言周,問問案子審訊情況,如果可以公開報道的話,他好給一直關注清源電視台追蹤報道這個案子的觀眾以最新信息。恰巧李言周來了電話,說他們幾個準備吃過午飯後到市一醫看望一下肖琳琳,問他去不去?
坐上李言周的警車,這已是下午了。湯世銘也在車上,就一起向市一醫趕去。方諾亞到底耐不住寂寞,對李言周說:“在不違反你們辦案的原則下,透露點情況給我吧。譬如說李萬國審訊進展情況咋樣?”
李言周邊開車邊說:“那家夥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死死咬住說他在東莞的招供全是逼的——這個我們不怕他胡攪蠻纏,有錄像為證,問題究竟出在哪兒?恐怕是姚遠那家夥買通我們內部的不堅定份子傳信給他才改的口。鄒局下決心要查個水落石出——重點正在排查看守所。”
湯世銘說:“現在的案子牽涉到一正一反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李萬國,一個就是肖琳琳——如果她能清醒過來,那她肯定就會說出姚遠的大筆資金的非法流向。那幾盤錄像帶同樣至關重要!”
到了市第一人民醫院,一個有著完善監探係統的特護病房裏,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肖琳琳仍然鼻孔手背插著管子,雙目緊閉,處在昏迷中。醜陋青年夏季與肖琳琳的母親守護在身邊,一臉愁苦幾多倦容。見李言周湯世銘方諾亞進來了,夏季站起來與他們打招呼。主治醫生這時也進來了,這些人彼此見過許多次麵,都熟悉了。李言周焦慮地說:
“華醫生,肖琳琳的病情會朝哪方麵發展?”
華醫生以實相告說:“現在她的各項生理指標都還好,看來生命沒有什麽問題,關鍵是什麽時候醒過來這就說不好了。”
李言周說:“你看有幾成把握——她會啥時醒過來?”
華醫生說:“這怎麽說得好呢?也許今明兩天就醒過來了,”剛說這兒突然改變了語言的方向:“我看啦,肖琳琳也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就是醒過來也是個瘋子。你們呢盡盡人道就行了!”
一句話說得大家泄了氣,肖琳琳的母親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李言周似乎覺察到什麽,一個箭步搶到門外,一個瘦瘦的年輕身影隻一晃就逃跑了,李言周緊追幾步,那個身影倏忽不見了。李言周這才明白華醫生為何說著說著中間了變調。
那個瘦瘦的年輕身影其實就是天宇公司的大槍——謝達強。在李言周追趕他未果20分鍾後,他已經出現在公司姚遠的辦公室裏了。“…主治醫生說她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進來,即使醒過來也還是個瘋子……”
“嗯。”
“那個姓李的警察和姓湯的還有清源電視台那個姓方也在……”
姚遠咬牙切齒地說:“當前對於天宇公司來說有兩個危險人物,一個成了植物人的那位,那個看來永遠閉上了嘴了;還有一個就是清源電視台姓方的,線頭就是他扯出來的,一個勁地搞他媽的什麽追蹤!他潛到我天宇公司財務部拍攝的那些賬冊還在他手裏,要想辦法叫他永遠是堆死資料。好了不嘍嗦了。一切按計劃行動,越快越好!”然後又叫住大槍說:“記住,把握一個度,千萬不要鬧出人命案。我要靜候佳音!”
待大槍離去後,姚遠給季賢臣打了個電話:“季副秘書長,祝賀你高升。夥計,鴻運高照哇!聲音怎麽這麽小?什麽?你還在常委會議室忙乎,上午不是開了研究人事變動的會麽,怎麽現在還接著開。好的好的……過一會再說,告訴你一聲,今晚可能有重大新聞了……”
晚上6:30,方諾亞審完當晚的《清源新聞聯播》後,就接著審清源機場建成通航現場直播剪輯後的專題片,此片晚9點首播。過亦然這時從北京打來電話報告說,清源機場這條新聞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裏今晚要播,楊台長叫我們錄下來反複重播幾遍。方諾亞說:“他帶了多少錢攻關去了。”
過亦然說他把財務科長都帶來了,原來準備不惜血本要多少銀子都往外扔,可人家中央台沒買他的賬。乍一聽這個噩耗,楊台嚇得差點癱倒在地。最後央視編輯一看畫麵拍攝得很到位,內陸地級市建個機場還有那麽一點意思,況且台長親自帶隊來了,不給安排上當地領導恐怕就給他臉色看,還是給排上吧。清源機場通航上了央視的新聞聯播,這就是他楊台立下的汗馬功勞,他已經給市委那邊季賢臣郭部長紀書記一一打了電話,叫他們注意收看。其實這不都是邀功請賞嗎。自然也是給袁書記增光添彩——處在省人代會召開前夕,無疑對袁書記當選為副省長加重了砝碼!
方諾亞說:“袁書記終於如願以償地搶在省人代會議召開前讓清源機場開張營業了!這就叫做精明的政治人會做精彩的政治文章!”
果然,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播出接近尾聲時,清源市地方機場正式通航的新聞閃亮登埸了:《我國又一家地市級地方性機場清源機場首航成功》,方諾亞這時已經守在了播出監控室,自然將它錄了下來。然後來到製作部安排值班編輯將它插進重播的《清源新聞聯播》裏,《晚間新聞》也給編進去了。至於省衛視台新聞聯播,肯定是頭條,而且稍後還有一部《清源對著蘭天說》的專題片安排播出,省報也在頭版顯著位置予以報道,總之,清源機場的宣傳報道鋪天蓋地。
忙完這一切已是晚上10點多,製作樓裏的編輯記者走得差不多了。方諾亞於是來到樓下發射機房——由於沒有製播分離,今晚又輪到他值台長班,他到播控室看了看,就到發射機房巡查。他哪裏知道身後緊跟著一個黑影,那個黑影躲過了發射機房值班室的技術人員,——值班室的技術人員通常隻在值班室裏盯著監視器裏的畫麵,隻要畫麵穩定達到技術指標,他們一般不會走出值班室巡查。這就使得這個黑影能夠機警地尋找到隱蔽的角落不被發現,一直緊緊地吊在方諾亞的身後。待方諾亞來到發射機旁,略略地將發射機掃視了幾眼,剛轉過身去。這黑影就飛一樣躥到10千瓦發射機跟前……前後隻兩秒鍾,隻見突然一道火光一閃,一聲驚天動地的霹靂巨響隨即震得樓房震顫。刷地!整個發射機停擺,整個機房瞬間跌進萬丈深淵似的黑暗之中。方諾亞急忙回身搜索,借著機房外的燈光,一眼就發現一個黑影正往黑暗角落裏閃跳著,方諾亞不由得大喊一聲:“抓住他!快快快!抓住他!王八蛋看你往哪裏逃?”
幾乎應聲而起,立即從值班室奔出幾個人來……一時埸麵相當混亂,方諾亞顧不了許多,瞄緊那個黑影緊追不舍。那個黑影很快逃出了電視台院子,方諾亞邊大步飛奔上去,邊銳聲喊叫:“抓住他!抓住那個炸毀發射機的壞蛋!”
台裏保衛科的人員和一些記者編輯也聞聲在後麵狂追猛趕,也同樣高聲喊叫著“抓住他!抓住那個炸毀發射機的壞蛋!”於是形成了這樣一種局麵:黑影在前麵狂奔,中間方諾亞奮力追趕,後麵台裏人員飛快跟上。眼看那黑影往一處住宅區的院子飛躥進去,方諾亞也緊緊咬住他狂追不放。嘴裏的喊叫聲和後麵呐喊助威聲仍然不斷:“抓住他!抓住炸毀發射機的壞蛋!”
這時已追趕了四五百米了。突然,橫過來的一條路口疾馳過來一輛警車。方諾亞正要向警車裏的警察求助,不料,警車一個急刹車,從車裏跳出一個警察,那警察暴出一聲斷喝:“抓住他抓住他!抓住方諾亞!方諾亞站住,再不站住我就要開槍了!”
叭地一聲,一聲震人耳膜的槍聲暴響在星河橫陳的夜空。方諾亞心裏一驚,怎麽是鹿東方的聲音——緊跟著具有威懾力的警笛驟然響起。方諾亞心裏叫苦,怎麽自己反倒成了被抓的對象?哪兒出了毛病?他待要與鹿東方說明情況或講講理,直覺告訴他,現在不是講理的時候,自己似乎落進了一個圈套裏了。他心頭一急,那被追趕的黑影的步子躥得更快了,糟糕,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前麵那處住宅大院裏了。方諾亞剛一追了進去,鹿東方就領著警察也逼了上來,嘴裏仍在銳聲吼叫:“抓住方諾亞!方諾亞站住!”眼看就要撲到身邊了。情況萬分危急!這時候方諾亞顧不了許多,嗖地就躥到了一幢兩層樓的小院跟前,他正要撞門,門卻突然意外地開了,他不禁驚訝地張大了嘴,天哪,門口站著的竟然是——袁嬡!
袁媛一把將他拉了進去。反身砰地關上了院子門,然後領著他上到二樓,進到自己的閨房裏,關上了門。方諾亞正要問你怎麽會在這裏,袁媛趕緊將小巧的指頭豎在嘴唇上,噓地一聲叫他不要吭聲。然後她敏捷地重又來到院子裏,打開咚咚地敲著的院子門,將追捕方諾亞而來的鹿東方那夥人堵在門外。
提著手槍的鹿東方氣喘籲籲地說:“我們看見一個中等個子的青年男子跑到這個小院裏了,我們得進去搜查!”顯然鹿東方不認識袁媛。
袁嬡冷冷地說:“沒有!”
“那得讓我們進去搜查!”說著就要闖進去。
袁媛正色地說道:“你可鬧清楚了,這是市委袁書記的住宅。我就是袁書記的女兒。你們憑什麽在這裏撒野,警察怎麽啦?那還有沒有王法?你們追捕方諾亞有什麽道理?”
大概壓根沒有想到這裏竟然是清源市最高長官的官宅,鹿東方不禁愣住了,剛才的銳氣早跑了一多半,說:“他破壞電視台的發射機……”
袁媛全然不是平時文靜而有幾分靦腆的模樣,厲聲追問道:“你聽誰說的?”
“剛才他身後追趕他的一夥人都在後麵喊抓住他,抓住炸毀發射機的壞蛋!”
“這就奇怪了,他是清源電視台的副台長,他怎麽會破壞自己的發射機呢?”
鹿東方說:“聽說他與楊雲龍台長矛盾很深,想製造點亂子來報複楊台長。”
袁媛說:“你怎麽知道他與楊台長的矛盾很深?你是電視台的人嗎?你聽誰說的?”
鹿東方給問住了。
袁嬡憤怒地斥責道:“如果你不想違法的話,到市委書記家裏來搜查你得給我拿證件來!市委書記同時也是省人大代表,你沒有法律手續就隨便想闖進來,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走走!我要關院子門了,一會我爸爸開完常委會該回來了,要叫他撞上了有你好果子吃!一個小警察開除了你,看你還敢不敢撒野?”說完便砰地把這夥人關在院門外。
鹿東方等人隻得悻悻然心有不甘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