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諾亞不像季賢臣那樣,可以命令遊船上的老總弄個小艇把他中途送上岸,他必須等到整個遊程結束後才能腳踏實地。
難熬得令人心煩意躁的遊程終於結束了。當方諾亞匆匆地跳到岸上時,李言周的警車早在碼頭那兒等著。上得李言周的警車,方諾亞仍然一肚子的火,發泄說:“他媽的這次真正把他得罪到家了,我就等著他的三寸金蓮來侍候吧。不過也解氣,狠狠地罵了那個家夥一通,他不跟我幹挨著。我會為此付出沉重代價,我等著。”
李言周說:“不是說過了嗎,我們盡到朋友的責任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好啦不扯這檔子不愉快的事了。從季賢到姚遠,都強調說肖琳琳神情反常,極有可能這是他們的伏筆。肖琳琳肯定被他們弄到瘋人院裏去了……”
方諾亞打斷他的話說:“那你們警方為啥不采取斷然措施,把季賢臣姚遠逮起來?”
“你咋又扯起這個來?按說我沒權力在這兒與你討論這類案情,可是我還得明確地告訴你,一個是市委書記寵信的秘書,一個是機場建設主力部隊的頭,動哪一個都不行,證據——懂嗎?我們需要證據。問題是我們僅僅憑分析判斷,怎麽能夠毫沒事實根據地去打草驚蛇?目前迫切需要做的是,無論從我們破案的角度,還是從為我們破案作出過巨大貢獻的有功之臣的角度,我們警方都有義不容辭的責任解救肖琳琳。我還是說過好幾遍的那個方案,務必請你們的記者出麵,以采訪的名義到市精神病院去探聽一下虛實。你必須派個得力的記者去才行。我看過亦然就不錯。”
方諾亞滿肚子的氣放得差不多了,話也說得很理性了:“如果肖琳琳是個男士,過亦然去再好不過了,可惜她是個女孩,你說說看,一個大老爺們,怎麽好闖進女人堆裏,這不是不打自招,暴露出我們的目標麽?”
“有道理。那你準備派哪個女記者去?”
“我正在考慮哩。”
回到辦公室,方諾亞打電話叫來了過亦然。過亦然仍然留著板寸頭,胖胖的臉上始終掛著憨厚與精明的笑,他一進門就像拾得個大園寶的得意,說:“方台,這深更半夜的叫部下有什麽公幹?我這被你統治的部下是不是很馴服呀?”
方諾亞臉一拉說:“你什麽時候也學會油腔滑調?當然有事才找你嘛。”
“是為楊台親自操作的現場直播,還是為他刻袁書記光輝業績光碟的事?”
“那是他立功爭寵的兩大工程,奪人之美是我幹的事嗎?去,把門給關上,好,坐過來吧。你是第一線的記者,你說哪個女記者頭腦靈光與職業操守最可靠?”
“能不能透露一下準備執行什麽戰略計劃?我好根據任務性質向你推薦人選嘛。”
方諾亞想了想,就把李言周交給的任務說了說,叮囑道:“跟我保密!”
過亦然伸伸舌頭說:“乖乖,這麽嚴肅嚴重的問題。得,要我當高參那我就直說,要說人品可靠那就得數袁嬡了,要說辦事的能力恐怕還得數田甜。田甜腦袋瓜子那個靈光喲,一秒鍾可以轉180個彎。如果你覺得她可靠的話,命令她到敵陣探營準保馬到成功。”
方諾亞說:“田甜已不是過去的田甜了。不知記者的良知在她心裏還有幾分!我就怕交給她反而壞事——這件事情要是壞了那就會闖下塌天大禍!”
過亦然說:“最好你把她找來當麵測試一下。”
方諾亞略一沉思,揮手就叫過亦然離去,然後一個電話打到田甜的手機上:“田甜,你現在在哪兒?”
手機裏田甜回答說:“在地球上嘛,我還能跑到太空上去了不成?”
方諾亞忍著氣說:“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就是現在!”
打完電話,方諾亞感到百無聊賴,便打開電腦,瀏覽起來當日的新聞來。看了一會也沒有特別叫人養眼的東西,便點開聊天室,不自地就點開了那個緣分天空,他並不想參與那些網蟲去真真假假地胡說八道,隻想看看熱鬧罷了。他隨便輸入了一個“別問我是誰”的網名。滾屏上立即通知:“別問我是誰”進入緣分天空聊天室。嗬!這裏麵仍然精彩紛呈。嗬嗬,那條心煩意亂的小魚仍在裏邊遊動,這魚兒正遊向那個時代猛士,向他訴說著心中的煩惱。滾屏將小魚兒的話滾跑了,不知它訴說的是什麽心靈的秘密。時代猛士善解人意地說:“既然你愛他,幹嗎一見到他就慌亂得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呢?說明你愛的理由不充分……”心煩意亂的小魚急忙說:“不不不。我愛的理由相當充分呀。你不知道我是多麽喜歡看到他,聽他說話,聞到他的氣息,甚至他發火都是真正男人味,我認為這就是一種幸福。”時代猛士說:“愛到這種地步——我看是種情感的盲目,是感覺優先、缺乏理性的幼稚行為。”心煩意亂的小魚立即反駁說:“不不不,你這種武斷簡直是對我的神聖情感的褻瀆,你再這麽說我就不理你了。”時代猛士說:“你不是說你剛到這個單位報到,乍一見到他,心就莫明其妙地跳蕩,心靈就有了某種感應,你晚上回到宿舍呆呆地坐了好半天,摸著火燙燙的臉頰,你就覺得愛情給了你個突然襲擊,讓你始料不及。於是你相信世間一見鍾情是真實存在著的。感歎愛情的美妙與攝人心魄的無窮魅力。那一刻你就知道你不可救藥地愛上他了,是嗎?”心煩意亂的小魚說:“我說過的,這就是我當時的心靈的寫照。”時代猛士嘲諷地一笑說:“於是你就一直跟著感覺走對嗎?”心煩意亂的小魚說:“不對,隨著時光的流逝,我與他相處的時間長了,我於是加進了理性的思考,我的這種愛就更加有理由,變得更加熾烈。他就是我在茫茫人海中苦苦追尋的那種男人,我既然追尋到了,我為什麽就沒有勇氣向他表白?”……
緣分天空裏那時代猛士見小魚這麽一說,竟一時語塞,說“剛才我好像見一個叫做‘別問我是誰’進來了,我們可以問問他,看他有什麽高見好嗎?”
方諾亞不願意攪到裏麵去,趕緊下線溜了。
還在方諾亞打電話呼喚田甜時,田甜的人就在姚遠的寬大辦公室裏。夜靜更深的,整幢大樓裏除了幾名巡邏的保安外,杳無人跡,他倆做任何動作都沒有第三隻眼盯著。姚遠之所以催她來,是想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他倆甜甜蜜蜜地談了一會,姚遠就拿出一個錦緞盒說:“跟我把眼睛閉上。”
田甜知道那準是一件珍貴的禮物,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姚遠就將那個盒子放進她的小手裏,說:“一二三,睜眼看。”
田甜起先以為是一枚鑽戒什麽的,及至打開盒子一看,天哪,竟是一枚嶄新的閃著金色光澤的車鑰匙。“這……”田甜激動得聲音都發顫了。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應該有輛自己的車——那輛叫你先試試感覺的本田雅格看來你真的找到了駕馭它的感覺了,它可是剛出廠的喲,不貴,也就三四十萬,美女配香車,酷斃了。今天我正式贈送給你!我就愛很酷的時尚美女。今後采訪什麽的自己開著車,想想那多牛多靚——從今以後它就正式姓田了。”
“那叫我怎麽謝你呢?你知道自從我拿到C照後,就真的天天想有輛自己的車……”
也就在這時,她坤包裏的手機鳴叫起來,鳴叫的彩鈴變成了這樣:“姑奶奶接電話哪!”
姚遠哈哈大笑起來說:“這就對了嘛。我要你時可不準設置這種占你大哥便宜的怪聲怪調啊。”
田甜撒嬌地撇撇嘴說:“你再要我試試看。”
姚遠按出了一串號碼,果然田甜手機的鳴叫聲變成這樣的了:“田甜我愛你!”
姚遠高興地刮了一下田甜小巧的鼻子說:“好。這才有創意,有詩意。”
當田甜的手機又一次響起“姑奶奶接電話哪”時,田甜很不耐煩地掀開翻蓋,說:“還讓不讓人有點自己的時間供自己支配?是哪裏發生了襲警還是攔路搶劫事件,要我去采訪現埸出鏡?催命,我來我來!”她這麽回答著時,姚遠的一隻手就伸進了她的胸脯,用力地揉捏著兩邊高挺的峰乳。
田甜一把打去,嗔怪道:“無聊,你想幹什麽?”
姚遠嘻嘻一笑說:“采訪呀。題目是美女與美乳如何美得驚心動魄之關係。”
田甜拿掉他的爪子說:“我得趕到台裏去,方諾亞不知又給我安排了什麽采訪任務,八成要我現場出鏡。”
臨走時,姚遠鄭重地說:“別忘了為我們天宇公司多長隻眼睛。”
“我這眼睛要替你還盯得不緊嗎?”田甜一撇嘴,說:“看來我是你們天宇公司的克格勃。真的,憑我的素質當個間諜一定很合格!拿你們天宇公司的津貼應當問心無愧!”
回到台裏,走進方諾亞辦公室時,田甜已收拾好了憎怒的情緒,打理好了臉上的表情。方諾亞呢,正下意識地擺弄著手機,那思緒已跑到窗外蒼穹的雲彩裏去了,隨著雲彩而奔馳而翻湧。
“喂,我說這深更半夜的,親愛的,你要交給我什麽樣的重大采訪務呀?”
方諾亞轉過頭來,望著燈光下一臉溫情的田甜,心裏漾動著陣陣曖意,忙說:“坐坐。”
田甜嫣然一笑說:“什麽時候學得紳士起來,這麽客客氣氣的,不等於把我倆之間劃出了一條界限?”
界限?方諾亞剛才望著雲彩遐想的就是這個問題。他與田甜從相識相知到相愛,走過情感的一段值得回憶的曆程,起先他對她那靚麗的青春陽光的那一麵傾慕不已,也對她的率真潑辣的一麵很是讚嚐,以至兩人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他說不清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開始有了距離。現在簡直到了叫人難以容忍的地步。以往她都影子一樣離不開自己,一有時間,就要他領她逛街逛商場或外出旅遊。可是現在她卻再也沒有這種愛好與激情了,有幾次他主動約她晚飯後到譬如玉盤山那兒閑庭信步,說說處在戀愛季節裏的人積攢在心裏的情話。她呢鼻子一哼說:“那個鬼地方會有什麽風景,不要老領我去那些不花錢的地方了。我煩。你就不能領我到西歐北美或者黑非洲去領略異國的風光與情調?”起先他以為她隻不過愛使性子罷了,可到了最後,一天的工作一結束,就再找不到她的人了,問她到哪裏去了,她極不耐煩地說:“我現在才理解為什麽說婚姻是圍城是枷鎖——我們現在還沒走向婚姻你就想限製我的自由,如果連戀愛季節身上都有把無形的鎖,那我寧可衝出這個牢籠,我也不能失去我的自由。”他無意中發現過她幾次好像很謹慎的行蹤,怎麽老是消失在古城路那一帶?那兒……那兒……天宇公司突然跳進腦海。她會與天宇公司有什麽聯係?他回想起她的穿著打扮,好像與以往大不相同了,好像一個突然富起來的富家小姐。他曾想就此了斷這份情緣,可是人的情感就是怪,明明知道這樣發展下去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卻又難以一刀兩斷。
“你剛才究竟到什麽地方去了,怎麽不給我說實話?”方諾亞一邊這樣問著,一邊擺弄著手機。
“非得要我告訴你不可嗎?”
“那倒不一定,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就當我沒有此一問的。”
“誰也不能把另一個人限製得死死的吧,哪怕你是領導,可是工作以外也沒權力這樣做吧。”
方諾亞失望地說道:“你說得對,好啦我們也用不著爭論了……”方諾亞這樣字斟句酌地說著,手就在無意中將手機的重複鍵點了一下,他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裏就傳出一聲奇特的鳴叫聲:“姑奶奶接電話哪!”那聲音是從田甜坤包裏傳出來的。田甜臉騰地通紅一片,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方諾亞頓時明白了,他與她之間的界限已經不是一條小溪流了,而是楚河漢界——巨大的鴻溝!他揮揮手說:“去吧,你休息去吧。”
田甜刺了一句:“看你這吞吞吐吐的,不願說算了,反正我不是最具魅力的‘城市’。對你沒有吸引力。”然後高傲地橐橐地走了。
這個晚上,方諾亞難以入眠。中間他給李言周打了個電話:“言周,那個任務我得另外派人,我本想安排田甜去,看來我想錯了,看走眼了。”
第二天一上班,方諾亞還在考慮人選,過亦然推門進來了,拿出一張列表說:“方台,市委宣傳部要對今年上半年上中省台新聞進行表彰,我列了個清單你過過目吧。”
方諾亞接過大致瀏覽了一下,說:“還行吧,報吧。”
方諾亞的思緒又回到李言周所托的那件事情上,說:“你把袁嬡叫來吧,我想當麵同她談談摸摸底,以便我最後下決心。”
過亦然說:“袁嬡到高陵縣采訪去了,待她回來我就通知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