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度·沉墮

迷失的影像

　　遠望

　　在靜謐的午夜，我給自己泡好一杯綠茶，水氣如輕煙繚繞。然後把自己安放在舒服的電腦椅裏，漸漸地滾動鼠標，安然地看完《濕度·沉墮》，沒有傳統小說中常用的那些強烈的懸念，也沒有情節小說中少不了的一些驚心動魄的故事，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我對這篇小說的喜愛。

　　喜愛往往是一種感覺，《濕度·沉墮》對於我而言仿佛一座迷宮，裏麵到處布滿鏡子，奇形怪狀的鏡子。我看得到自己，更看得到另一個內心的自己，或許在鏡子中有些扭曲，有些放大。有些東西在不停地變化，有些東西卻恒久不變。

　　小說裏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無處訴說。到處都是意識流式溢出的獨白，每個人都在喃喃自語或是對著物品訴說，對陌生人訴說，但對那個真正的人說了，就等於展現了自己的脆弱與在乎，把傷害自己的武器親手交付。於是作者把任雨璦要說的一切交付給一個洞穴，再把它填滿。

　　每個人都在等待被了解，因害怕了解而拒絕，因渴望了解而抱緊每一分鍾的溫暖，因不能了解而互相傷害。而作者在小說中絕望地告訴我們，人是絕對無法真正了解別人，或是被人了解的。對話不能，摩擦也不能，即使摩擦能剝去冷漠的麵罩，使人流露一點真性情，但我們兜兜回回地暗示與拒絕，永遠走不出來。

　　他們要找的實際上都不是某件物品或是某個人，而是一份情感的皈依：可能是純真的愛戀，可能是根源的血脈，也可能是與愛人相偕的心情；要擺脫的是得不到的失落和重複的枯燥。他們都曾經找到，作者卻讓他們得而複失。也許是他們因為不願失去這期盼的皈依，於是以失去作為無意識的保留，唯有得不到的才會永遠銘刻在記憶裏。也許為了漂泊而錯過，停止時才知道什麽是最牽掛的，已經是“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另外，關於作品本身的敘述方式，就像作者在作品簡介裏介紹的那樣，並不是極簡單且普遍的意義的理念或者某種敘述的嚐試，亦總是伴隨著幻想遊弋，與一維、單向、絕對的時間相對照，空間表現為離散、虛幻、無定遊移。這讓我聯想到王家衛的電影風格，那些討論他電影的複雜意義、什麽象征、什麽符號的所謂專家學者們，其實都是連看電影都還沒學會的門外漢們故作深沉的自我意淫。所以在看任何的電影之前，都請先不要期待一個故事，情節不是電影的全部。小說亦如此。

　　關於作品本身的文字結構，我以為純粹的美文是純金般不含任何雜質的，應有著真誠、崇高或引領人升向高處的情感，美學意義上恰到好處地素樸的語言，柔美舒暢或激動心弦的韻律以及作品裏飄逸自如卻厚實永不風化的內蘊。無疑這部作品在這幾個方麵的把握上是相當成功的。

　　我不知道作者下一步會怎麽走，我也寧願不知道，就像我時時刻刻都會期待著王家衛的電影般期待著他會帶來的未知的驚喜。某一刻他的某段光影會適時地觸動我們的某根心弦。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