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後,在經過一家酒吧時,王輝提議進去喝點小酒,放鬆放鬆這幾天以來連續作戰之後疲累的身體。
一進門,鋼娃就長長地吸了口氣,舒服地感慨道:“好熟悉的味道啊!”
酒吧中央舞台上,一支樂隊正在高歌,下麵的客人發出陣陣噓噓聲。
三人坐定,要了些酒水。
“哎,那女歌手唱得不錯啊,要不讓她過來跟咱們喝幾杯?”王輝斜著眼睛說。言鼎笑道:“你有這個能耐?”
王輝不屑地說:“這點能耐都沒有,那我還混什麽混?隻要有鈔票,這個世界就沒有辦不了的事。”
“行啊,那我給你錢,你馬上去把顧雲峰那小子給我找出來。”言鼎打趣道。王輝瞪著眼睛說:“這是兩碼事……”
“什麽兩碼事,你不是說隻要有鈔票就能做到任何事嗎?”
王輝歎息道:“顧雲峰那小子還真能躲,他上輩子是不是老鼠,這會兒躲洞裏去了。”
言鼎打開一罐啤酒,三人碰了碰,一塊兒暢飲起來。
鋼娃的目光一直盯在台上唱歌的女歌手身上,那女的確實漂亮,唱歌的時候,還充滿了陽剛之氣,英姿颯爽。
“鋼娃,我說你小子能不能安分點兒?”王輝挖苦道。鋼娃不快地說:“我就看看怎麽了,難道看看也有罪?”
“你沒錯,錯就錯在你沒鈔票,要不然像那種女人,全都排著隊往你身上湊。”王輝咕咚咕咚喝完了半罐啤酒,又轉向言鼎,“言總,你那位警花女友呢,沒聯係啦?”
言鼎微微一愣,道:“別扯我。”
鋼娃這時候也湊了上來,嬉笑著說:“哥,你啥時候也給我找個嫂子啊?”
“我說你們倆是不是喝多了,有事沒事招惹我幹什麽,喝你們的吧。”言鼎嘴上這麽說,心裏確實想起了童敏敏,倆人自從上次鬧了不愉快,分開之後就再也沒聯係。
“下麵,我為大家帶來一首由我們樂隊原創的新歌,歌名叫《愛情漩渦》。”女歌手自彈自唱,一開腔,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柔美淒涼的聲線似乎唱到了每個人的心裏。
“你走了,再也不回來,我們的愛情,就像風箏斷了線;別愛了,愛不是針線,穿過了身體,卻穿不過明天……”
言鼎細細地品著歌詞,加上淡淡的吉他聲,他的心如同蕩漾在汪洋大海,飄向了遠方。
一曲終了,過了很久,掌聲才響起,持續了至少半分鍾才停下來。
言鼎卻一直沉浸在音樂中,無法自拔。
“喂,哥,哥……”鋼娃一連叫了言鼎幾聲,言鼎才如夢初醒,詫異地問:“怎麽了,你?”
“想什麽呢你,是不是對女歌手入迷了?”王輝打趣道。言鼎正想辯解,王輝又忙說,“什麽都別說,都是男人,我理解!”
言鼎隻好閉口不言,繼續喝酒。
鋼娃的目光突然落在不遠處的一張麵孔上,他發現那雙眼睛也好像在看著他們,他心裏猛地掀起一陣激靈,衝王輝說:“快,把照片給我!”
王輝愣道:“什麽照片?”
“顧雲峰啊!”鋼娃從王輝手上搶過照片,誇張地喊道,“就是他,我看到他了!”
言鼎和王輝順著鋼娃的目光看過去,哪有顧雲峰的人影。
“人呢,剛才明明在這兒的……”鋼娃首先到達顧雲峰剛才所站立的位置,但目標已經消失不見。言鼎眼尖,看到顧雲峰正在門口向這邊張望了一下,毫不猶豫地喊道:“目標在大門口,趕緊追!”
三人跑到門口,顧雲峰正上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快速離去。
王輝跑到街邊,趕緊攔下另外一輛出租車,然後追了上去。
“師傅,看到那輛車沒有,那小子欠我們錢,快幫幫忙追上去。”王輝央求司機。司機點頭:“坐穩了!”然後猛地踩下油門,出租車像箭一樣射了出去。
十來分鍾後,前麵的車停了下來,一個人影迅速下車,向著不遠處的一廠房狂奔。
三人還沒等車停穩就打開車門衝了下去,向著那個背影緊追不舍。當他們衝進大門時,才發現這兒是一座廢棄的工廠,到處垃圾成堆,幾台破舊的機器亂七八糟地堆在一邊,隻見凹凸的輪廓,感覺陰森森的。
“人呢?”王輝低聲問。言鼎大聲喊道:“顧雲峰,你不用再躲了,我們找了你很久,出來談談吧。”
沒有人回答,除了空蕩蕩的回音。
言鼎又喊道:“是男人的話,就別再躲躲藏藏的了,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仍然沒有回音,王輝忍不住大罵道:“顧雲峰,你小子真他媽不是人!你買車你朋友幫你做了擔保,有你這樣對朋友的嗎?有本事你就躲一輩子,永遠也別再露麵。”
“當,當當……”突然,不知何處傳來敲擊鋼管的聲音,而且這些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就在他們到處張望的時候,一盞雪亮的燈啪一聲亮開,將整個工廠院子照得雪白。
顧雲峰領著一幫人從廠房裏出來,包圍了他們。三人瞪大眼睛,幾乎窒息。
“怎麽會這麽多人?”鋼娃低聲嘀咕道,“麻煩大了!”
言鼎掃視了一眼顧雲峰身後拿著棍棒的十來個人,平息了一下心緒,冷冷地說:“顧雲峰,你終於肯露麵了!”
顧雲峰冷笑道:“不錯啊你們,居然都追到這兒來了,算你們厲害!不過既然把你們引到這兒來了,那就別走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的祭日。”
“顧雲峰,你腦子病了吧?為了這點錢就想要我們三個人的命?”鋼娃罵道,“別以為你們人多就能占到便宜,老子當年出來混的時候,你小子還在穿開襠褲呢,有本事……有本事就出來跟老子單挑!”
顧雲峰雙手插在褲兜,故作瀟灑地說:“沒錯,幾年前我還是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是個善良的人,但我後來發現老天對善良的人都太殘忍,所以我決定做個壞人。你們看看,在我身後的這些都是我的兄弟。本來一開始我不打算動你們,希望你們在受到威脅後主動離開,但你們緊咬著我不放,你們見過有人可以從黑社會手裏拿走錢的?哪怕是一分錢,你們都別想拿走,不然我就不叫顧雲峰!”
“顧雲峰,雖然我不認為你剛才的話隻是在找一個借口,但我希望你回頭是岸。”言鼎道,“你不打算還錢,並非是你還不起那筆錢,而是你根本就不想還,現在你居然還想使用暴力來對付我們。兄弟,聽我一句勸告,趕緊收手吧,要麽還錢,要麽跟我們回去。”
顧雲峰說道:“就衝你這句話,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什麽叫後悔!”他一招手,身邊的手下便一窩蜂衝向他們三人。言鼎還能抵抗住,但對方人多勢眾,而且手中全有武器,很快,王輝發出一聲慘叫,跪倒在地,然後便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言鼎見此情景,隻好狠狠推開扭打在一起的幾人,束手就擒。
王輝的腿被刀砍傷,血流不止,他已經痛得齜牙咧嘴,但根本不敢動彈。
“放了他!”言鼎衝顧雲峰說道。
顧雲峰冷笑道:“都他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囂張?”
“你這樣做,隻會給自己惹來更大的麻煩。”言鼎毫不畏懼,但顧雲峰滿不在乎地說:“現在有麻煩的可是你們,把他們給我綁起來!”
言鼎怒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不想幹什麽,就想讓你們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嚐嚐我的厲害!”顧雲峰抓過一把刀,指著言鼎的臉,“如果你不想你的朋友有事,趕緊給我滾,而且永遠也別再回來,否則我會給你們好果子吃。”
鋼娃突然吼道:“媽的,有本事跟老子單挑,老子讓你一隻手!”
顧雲峰不屑地橫了他一眼,還是衝言鼎說:“我不想把事情鬧得更大,你的朋友再不醫治的話,可能再也無法站起來了,你不想他們因為這件事而丟了命吧?”
言鼎一步步逼近顧雲峰手中的刀,當他的鼻尖快要碰到刀尖時,顧雲峰拿刀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有種就衝我的臉砍下去!”言鼎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顧雲峰遲疑了片刻,突然對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家夥用盡全力把王輝的腦袋按了下去,王輝頓時殺豬般嚎叫起來,還發出陣陣哀求。
言鼎卻絲毫不為所動,仍然不依不饒地說:“顧雲峰,今天就算是你殺了我的兄弟,我還是那句話,要麽跟我們回去,要麽還錢!”
王輝的慘叫聲還在繼續,鋼娃看不下去,揮手跺腳的,但又無能為力。
言鼎理解鋼娃的心情,自己心裏同樣難受,但此時,他隻能擺出一副強硬的態度,否則顧雲峰會更加囂張。
顧雲峰凝視著言鼎的眼睛,突然像個瘋子似的嚎叫道:“我倒想看看你的心是什麽長的,到底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刀硬。給我廢了他的雙腿!”
手下衝趴在地上的王輝舉起了砍刀,鋼娃突然衝上來拉住言鼎說:“言哥,快救救王總,不然他的腿就真廢了!”
言鼎緊握的拳頭都滲出了汗水,也聚集了無盡的力量,恨不得衝向顧雲峰的臉上打過去,但耳邊充斥著王輝的慘叫,他隻好鬆開雙拳,說:“放了我的朋友,我們走!”
顧雲峰大笑了幾聲,然後說:“這沒你說話的份兒,該怎麽做應該是我說了算!”
“言哥,我求你了,王總快不行了,我們不要錢了,回去吧!”鋼娃哀求道。言鼎看了鋼娃一眼,冷冷地說:“如果我們現在回去,那麽之前做的所有工作都白費了。”
“沒關係,這次失敗了,還有下次,再不走,王總的雙腿就沒了。”鋼娃在抽泣。言鼎吼道:“哭什麽,別哭了!”
顧雲峰洋洋自得地說:“還是你這個小兄弟懂事,再不走的話,恐怕你那個兄弟就永遠也別想再站起來。”
王輝嚎哭道:“我們走吧,不要錢了,求求你帶我回去,這筆生意我們不做了!”
言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顧雲峰又在大聲說:“你回去轉告王立華,他自己做過什麽心裏清楚,還想讓我還錢,除非我死!”
言鼎從這句話裏聽出了弦外之音,但說:“我不管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那是你們之間的糾葛。你要搞清楚狀況,現在是你欠了銀行的錢。”
顧雲峰一字一句地罵道:“王立華他媽的欠我的該怎麽還?他幫我還那筆貸款算是便宜了他。”
王輝隻剩下呻吟,鋼娃喊道:“言哥,王總流了好多血,再不送他去醫院就來不及了。”
“對,你的朋友比你聰明多了,要錢和要命,你自己選吧。”顧雲峰就這樣定定地看著言鼎。言鼎咽了口唾沫,試探著說:“王立華是我見過最講義氣的男人……”
顧雲峰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王立華確實是個很講義氣的人,但這個人卻在他的好兄弟喝醉酒之後睡了他的女人。如果你是他的兄弟,你還會認為他是個好人,還會替他說話嗎?”
言鼎感覺受到了莫大的欺騙和侮辱,但還是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顧雲峰閉上了眼睛,緊咬著嘴唇,好像陷入回憶裏無法自拔。
好久他才睜開眼,緩緩地說:“兄弟,不用我再說什麽了吧?實話告訴你,我是故意不還那筆貸款的,王立華是我的擔保人,我不還錢,銀行就要找他,我要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言鼎徹底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沉默了片刻,什麽都沒說,轉身扶起王輝便走。身後顧雲峰喊道:“兄弟,我不想再為難你們,趕緊離開武漢吧。”
二人把王輝送進了醫院,幸好送來及時,所以沒釀成嚴重的後果,但必須在醫院觀察一段時間才能出院。
王輝好像突然變成了啞巴,躺在病床上,整天都不言語,要麽睡覺,要麽就看著天花板發呆,無論兩人怎麽跟他說話,他都一點反應都沒有。
阿標剛來看過王輝,然後和言鼎來到醫院外麵。
“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阿標遞給言鼎一支香煙。言鼎深吸了一口,無奈地歎息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沒辦法……等王輝好起來,我們就要回去了,感謝你幫了我們這麽多。”
阿標笑道:“那是因為我們曾經是同行,再就是我的職責所在。”
“不管怎麽樣,我仍然要謝謝你這麽幫我們。”
“都是男人,別婆婆媽媽的。”阿標大手一揮,“如果你一定要感謝我,就告訴我真相。”
言鼎沒說話,麵色為難。
“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是顧雲峰那小子幹的吧?你們這麽辛苦才找到他,為什麽又要放棄?”
“一開始我以為事情很簡單,但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有些事並不是我們想的那麽簡單。”言鼎的語氣充滿了無奈,“王輝都躺在醫院了,他這次很幸運地撿了條命,如果繼續下去,我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
“你這是被嚇跑了?”
言鼎搖頭笑了笑,道:“所長怎麽想都行,就算是我被嚇跑的吧,我隻是不想再有人受到傷害。”
阿標緩緩地說:“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行,那等王輝出院,你們就先回去,我這邊還會繼續盯著他,如果有好消息,我會再聯係你。”
和往常一樣,這天早上鋼娃負責出門買早餐,言鼎被醫生叫了過去,回來的時候卻發現王輝不見了。
言鼎懵了,在附近找了一圈,但仍然不見王輝的蹤影。他剛才離開的時候王輝還睡著,所以不知道王輝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突然失蹤。他呆坐在床頭,心裏七上八下。
王輝失蹤了,沒有留下任何消息。
言鼎和鋼娃在之前住過或者去過的地方找了個遍,王輝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過了一天仍然沒有消息。他們抱著僥幸的心理打電話回公司,結果也讓他們失望。
過了幾天,王輝還是沒消息,二人隻好離開武漢,帶著滿身的疲倦回去。言鼎回去後連公司都沒去,便直接去見王立華。
王立華見到言鼎的時候異常興奮,他原本以為言鼎帶回來的是好消息,卻沒想空歡喜一場。
言鼎懶洋洋地看著王立華,見王立華滿臉沮喪,自己卻一聲不吭。
王立華焦急地問:“言總,你倒是說句話呀,這人沒找到,那不是還得我來還錢啊?”
言鼎想起顧雲峰最後跟他說的那些話,雖然心裏仍然充滿懷疑,但對王立華沒以前那麽信任了,所以說:“我們盡了最大努力,但仍然沒有顧雲峰的消息,他可能已經離開了武漢。”
“這小子,到底跑哪兒去了?這不是要害死我嗎?”王立華唉聲歎氣,“言總,你見多識廣,幫我出出主意吧?”
“是你說顧雲峰在武漢的,我們按照你說的找了過去,但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在我們浪費了時間和金錢卻沒找到人,我心裏舒服嗎?”言鼎說,“我看他欠銀行的那筆錢,隻能你這個擔保人負責了。”
王立華一聽這話就急了,一改之前的態度,變臉罵道:“他媽的,顧雲峰,想要我幫你還那筆錢,門兒都沒有!”
“那你還想怎麽辦?說不定顧雲峰已經死了。”言鼎故意這樣說。王立華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地罵道:“狗日的就是死了也得爬出來把錢還了,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
言鼎故作驚訝地問:“王兄,我怎麽感覺你情緒有點激動?”
王立華趕緊收起了凶相,笑嗬嗬地說:“哦,沒事兒,剛才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你說哪有這樣做人的,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算怎麽回事啊?我這黑鍋……”
“你自己還有什麽問題沒告訴我們吧?”言鼎製止了王立華的喋喋不休。王立華一愣,瞪著眼珠子,詫異地問:“我……我有什麽問題,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在我們的調查中,發現了一點重要的線索,雖然跟這個案子關係不大,但也有脫不了的幹係。”言鼎說這話的時候語速很慢,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王立華。
王立華的眼神顯得有些慌亂,故作鎮靜地說:“言總,你這話可真嚇著了我,我能問問是什麽重要線索嗎?”
言鼎笑道:“跟一個女人有關!”
王立華的臉上瞬間像被潑了一盆油漆,刷一下就變了色,但很快就恢複了鎮靜,擺了擺手,訕笑道:“道聽途說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不過我想知道這個線索是從哪兒弄來的……”
“哪兒弄來的你就不用管了,我想告訴你的是,一個人,和一個披著狼皮的人,肯定是有本質區別的。”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我……”
言鼎起身說:“有些話不用我說透,你自己明白就行。好了,我得走了,你跟顧雲峰,還有銀行之間的糾紛,我看還是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吧。”
王立華說不出一句話,目視著言鼎離開,頹廢地坐了下去。
這算是言鼎所接案子中失敗的一個案例,但他並沒感覺有多沮喪,隻是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他回到辦公室,隻看到阿蘭,於是問鋼娃幹什麽去了。
阿蘭眼圈突然紅了,言鼎問她又怎麽了,是不是跟鋼娃鬧氣。
“王總到底怎麽了?”阿蘭問。言鼎這才緩過勁來,說:“是鋼娃跟你說了什麽吧?”
阿蘭點點頭,道:“鋼娃說他很累,需要回去休息兩天。言哥,王總去哪兒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言鼎歎道:“我也說不清楚,他走的時候什麽都沒跟我說。”
阿蘭從鋼娃口中了解了全部事實,一想起王輝被人打成那樣,又開始掉眼淚。
“估計是他在怪我吧……”言鼎喃喃地說,“但當時我也是沒辦法才那樣做,我們付出了那麽多精力,眼看事情就要成功,不能白白地放棄了。”
阿蘭沒出聲,但眼神裏充滿了幽怨。
言鼎肚子裏憋著一股氣:“我知道鋼娃全都告訴了你,但是你當時沒在現場,如果你看到那一切,就會明白我當時為什麽那麽做了。”
“不要再說了,我隻想趕緊找到他。”阿蘭抽泣起來。言鼎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們倆真走到一起了?”
阿蘭沒回答言鼎的問題,隻是雙目呆呆地望著遠處,想起之前發生的這一切,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
“他知道嗎?”言鼎又問。阿蘭明白言鼎所說的“他”指誰,她夢囈一般地說道:“我們結束了。”
“能跟我說說你們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言鼎本來不想刨根問底,但還是忍不住追問起來。阿蘭卻說:“要想知道原因,那你親自去問他吧。”
言鼎急了,關切地問:“那你跟王輝……”話音未落,便被阿蘭一語打斷:“你隻是我的老板,不是我男朋友,我跟誰在一起,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言鼎感覺自己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臉上火辣辣的。
阿蘭卻沒完,繼續說:“你連自己的事都沒處理清楚,還有閑心管別人的事嗎?”她說完這話起身走到了門口,又補充了一句,“你是個很自私的人,表麵上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別人,其實都是為了你自己。”
言鼎聽見關門的聲音,呆愣了很久,突然一拳打在桌上,憋在胸膛裏的火焰一瀉而出,怒吼道:“我他媽的這是招誰惹誰了?”
可惜沒人聽見他的怒吼,除了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有一點回音。
何文東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兩隻眼睛比上次看起來有神多了。
“怎麽樣,生意還不錯吧?”何文東問。言鼎淡然一笑,道:“還行,你呢?”
“還活著!”何文東笑著說。言鼎這次來是想問問他和阿蘭之間的事,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啟口。
何文東看出言鼎有話想說,於是問:“你這次來不是專程看我吧?有什麽話就直說。”
“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言鼎在說阿蘭之前,再次說出了這句話。
何文東卻坦然地說:“你之前已經說了很多次,我不怪你。經曆了這麽多事,我也想通了很多,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我做了很多錯事,是你給了我機會贖罪。”
言鼎激動地說:“我等你,等你出來後我們繼續做兄弟!”
何文東笑了笑:“說吧,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
言鼎遲疑了片刻,才問:“你和阿蘭……”
“我給不了她幸福,不想讓她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這不是你的真實想法。”
何文東道:“我不能這麽自私,她是個好女孩,應該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你真這麽想?”
何文東緩緩地點頭道:“是,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我得讓她離開我。”
“你逼她的?”言鼎好像明白了阿蘭的改變。何文東歎道:“就算是吧。”
言鼎陷入沉思,這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他所了解的阿蘭是個重感情的人,自己不會主動離開何文東的。
這兩天,言鼎一個人待在辦公室。接了幾個案子全都壓在案頭,他在考慮以後的路到底該怎麽繼續下去。
阿蘭和鋼娃在兩天以後的早上終於回來了,言鼎盯著兩人看了很久,問:“都想通了?”
鋼娃反問:“想什麽?”
“既然沒想什麽,這兩天幹什麽去了?”
“睡覺,太累了。”鋼娃說,“我還做了個夢,夢見了王總。”
言鼎頓了頓,說:“既然你說起這件事,那你來跟阿蘭說說當時的情景吧。”
“沒什麽可說的,我理解你,也是為了完成任務。”鋼娃很幹脆地說出了這話。言鼎轉向阿蘭,說:“你也聽見了,我不是鐵石心腸。也許你們沒當過兵,所以不能完全理解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有時候,在戰場上為了完成任務,我自己或者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隨時隨地為兄弟或者任務放棄生命……”
“但這不是打仗!”阿蘭的聲音很輕。
言鼎卻斬釘截鐵地說:“對我而言,這就是一場戰鬥!如果沒有這種視死如歸的心態,我們無法把這份事業做大做強。”
一席話,說得阿蘭啞口無言。
“放心吧,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王總會回來的,他不會無緣無故地玩失蹤。”言鼎又補充道,“他不在的這段日子,我們還得繼續工作。如果你們都沒什麽可說的了,下麵開會,把手上的幾個案子簡單地說一下。”
下班之後,夜色漸漸沉下去時,阿蘭獨自徘徊在大街上,想起兩個男人,心亂如麻。她覺得自己太苦命,兩個男人,一個在高牆裏,一個不知所終,為什麽老天要如此捉弄自己?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沒多大會兒,傾盆大雨劈頭蓋臉地落下,整個城市瞬間陷入一片汪洋。
阿蘭變成了落湯雞,但她似乎毫無知覺,任憑雨水從頭淋到腳。她就這樣在雨中漫步,獨自品味著雨水濕透肌膚冰涼的感覺。突然,她嗡嗡地哭起來,淚水和著雨水一起落下,悲傷逆流成河,淹沒了整個世界。
一隻手從背後抓住了她的手,阿蘭一回身便看到了王輝的臉,繼而就被摟進了懷裏。
阿蘭沒掙脫,雖然她還沒肯定這段感情的真實性,但此時此刻,她的內心被這個男人緊緊地抓著,窒息了一般。
“你去哪兒了?擔心死我了。”阿蘭嚶嚶地問道。王輝的心髒一直在顫抖,在她耳邊說:“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阿蘭一個勁地哭著,就如這瓢潑大雨。
言鼎沒想到驚喜會來得如此突然,當他看到站在阿蘭身邊的王輝時,兩隻眼珠幾乎掉落出來。
“王總,我沒看花眼吧,真的是你嗎?”鋼娃走近王輝,盯著他看。王輝一巴掌推開他,笑著說:“不是我是誰,難道見鬼了?”
鋼娃大笑著衝言鼎喊道:“言哥,王總回來了,王總真的回來了!”
言鼎陰沉著臉,一步步走近王輝,一拳擂在他胸口上,突然怒聲吼道:“你去哪兒了?”
王輝輕描淡寫地說:“去辦了點事兒!”
“什麽事?”言鼎緊問道。王輝把手中的袋子丟在桌上,鋼娃忙過去打開,一看便驚呆了,瞪大眼睛驚歎道:“錢,好多錢啊!”
言鼎瞟了一眼袋子裏的錢,冷冷地問:“你真的找顧雲峰去了?”
王輝點了點頭,鋼娃又驚異地問:“言哥,你怎麽知道王總找顧雲峰去了?王總,快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麽要回這麽多錢的?”
王輝道:“這事兒不重要,以後再說,還是先去銀行把這個案子給結了。”
言鼎此時的心情異常複雜,突然緊緊地摟著王輝,感激地說:“辛苦你了!”
王輝笑道:“都是被逼的。”
言鼎頓了頓,試圖揣摩王輝話裏的意思,阿蘭在一邊插話道:“我有個建議,為了祝賀圓滿完成任務,老板請客,大家出去好好地吃一頓。”
鋼娃忙不迭地舉雙手讚同。
“這個提議好,王總這趟辛苦了,這頓飯該我請。”言鼎說,“阿蘭,地方你選,吃什麽你定。”
鋼娃抗議道:“老板,你總不能忽略我的存在吧?”
阿蘭譏諷道:“你是男人嗎?有本事下輩子投胎做女人吧。”
王輝笑了起來,言鼎卻從他笑臉上看出了異樣的表情。
當天晚上,王輝好像過於興奮,喝得酩酊大醉。喝了不少酒的鋼娃也開始暈頭轉向,又讓王輝講講是怎麽要回錢的。
王輝趴在桌上,搖頭晃腦,結結巴巴地說:“我去找他了,我自己去找他,被……被他暴打了一頓,你們看,看我的膀子……”他亮開了衣服,果然看到一道道新鮮的傷痕。
言鼎看在眼裏,心裏也十分不是滋味,心痛地說:“兄弟,你醉了,少喝點吧。”
王輝擺了擺手,醉態十足地說:“你們不用管我,我沒醉,我還要喝……”
“王總,你繼續說呀,到底怎麽搞定姓顧的?”鋼娃拍著王輝的肩膀問。王輝眯縫著眼睛說:“我去找他,他打我,打我……”說著說著就趴在桌上沒了動靜。
阿蘭突然抓起王輝沒喝完的酒,一口就喝了個底朝天。
言鼎本想阻攔,但根本沒來得及,隻好說:“阿蘭,給我說說吧,他到底是怎麽要回那些錢的?”
阿蘭抿了抿嘴,開始講述王輝在武漢的經曆。
原來,王輝在遭遇顧雲峰的毒打之後,心裏一直憋著一股氣吞不下去,於是隻身離開病房,然後打算去找顧雲峰報仇。他知道顧雲峰不好惹,不僅手下兄弟眾多,而且心狠手辣,自己獨自去尋仇,定然凶多吉少。
“王輝想來想去,決定先跟蹤顧雲峰。後來發現,顧雲峰其實已經結婚,而且家庭和睦,跟妻子關係很好,還有一個女兒。”阿蘭憂傷地敘述道,“他一連跟了很久,把顧雲峰妻兒的活動規律摸得一清二楚,而且還拍了照片……”
王輝準備充分後,便給顧雲峰家裏打了無數個騷擾電話,後來才約顧雲峰見麵。卻沒料到顧雲峰一見他,不由分說便把他一頓暴打。
“你打死我吧,有種就別手軟!”王輝已經決定孤注一擲,所以才敢如此囂張地跟顧雲峰對峙。顧雲峰打累了才停手,怒問道:“你真的就不怕死?”
“怕死我就不會再回來了。”王輝無力地說,然後把那些照片放在地上。顧雲峰一見照片,頓時更加火起,又想動手,王輝冷笑道:“你盡管打死我吧,我一死,你的妻兒也活不了。”
顧雲峰這才收了手,怒視著照片,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不想幹什麽,隻要你還錢。”王輝居然一點都不害怕,“在我來之前,已經花錢雇傭了殺手,隻要我一死,他就會對你妻兒動手。”
顧雲峰恨得牙根發癢,卻又無可奈何。
王輝接著說:“這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大家都是出來混的,我不想惹麻煩,我拿了錢馬上就走,而且再也不會回來騷擾你。如果我拿不到錢,就算是死也不會離開武漢。”
阿蘭從原來王輝對她的敘述中回到現實,喃喃地說:“顧雲峰也不想自己的妻兒有事,最後不得已才答應了王輝的條件……”
言鼎沒想到王輝居然會用自己的性命去要挾顧雲峰,而且居然成功了,沉默了很久才說:“我明白你們會怎麽看我,認為我為了完成任務而不顧兄弟的死活,最後卻又妥協,讓兄弟白白受到傷害。對,在這件事上,有些方麵我確實是做得不對,但我有……”他仰頭喝幹杯中酒,無奈地歎息道,“算了,有些話我不想再說,就算你們恨我也好,不理解我也好,以後日子久了,我相信有些話不用說你們也能明白。”
阿蘭說:“王輝沒有恨你,我也沒有,他在跟我說這些的時候,隻說了一句話……”
言鼎看著她,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他說,在經曆這件事後,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想活下來,就必須不擇手段,要想打敗對手,就必須變得比對手更加可怕!”阿蘭念叨著這些話,像在朗讀課文,言鼎卻深知這件事對王輝的性格和生活造成了重大影響,或許是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