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誌親自前來向言鼎表示祝賀,言鼎卻高興不起來,畢竟是三條鮮活無辜的人命。
“恭喜你啊,又破了一件大案子。”王誌道,“看來把你調到這個部門是領導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
“案子是破了,我為什麽感覺不到一絲快樂?”言鼎像是自言自語。
王誌也歎息道:“又是一起因為債務關係而引發的殺人案,而這一切又都是因為錢而惹來的禍端。”
言鼎接著說:“舊案剛破,新的案子又來了,要是童警官在就好了。”
“你這是出於案子考慮,還是為自己考慮?”王誌取笑道。言鼎說:“兼而有之,她在的話,於公於私都好。”
“這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童敏敏這一去很有可能就孔雀東南飛了。”
言鼎輕笑道:“早有心理準備,也祝福過她了。”
“你真這麽想?”
“不然還能怎麽辦?”
王誌又問:“你剛才說的新案子是什麽?”
言鼎一愣,想起這件案子是自己私下接的,於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下班的時候,他剛走出公安局的大門,便看到一輛熟悉的車,車邊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你怎麽又到這兒來了?”言鼎慌忙鑽進車裏。王鐵成邊開車邊說:“專門來找你的。”
“我不是說了嗎?你的事急不得,一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你。”
王鐵成說:“言警官誤會了,我哪敢催你這個大忙人啊,來找你根本就不是為了上次那件事。”
言鼎主動說:“我們已經在展開調查,也掌握了一些線索。其實你不找我,我也想找你,有些事情需要跟你核實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說明咱兄弟倆心有靈犀嘛!”王鐵成高興不已,“走,我們找個地方吃飯,邊吃邊聊。”
“行了,就在車裏說吧,我晚上還有別的事。”
王鐵成道:“那可不行,反正已經下班了,天大的事也放一邊兒,明天再說。”
“你還想不想找胡漢民要回錢?”言鼎質問道。王鐵成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想啊,但是……”
“沒有但是,你先說吧,說完了我再說。”言鼎的態度很堅決。王鐵成隻好說:“其實我沒什麽正事兒,就想好久沒聚了,今天剛好辦事從你單位經過,於是就停下來等你,想請你吃頓飯。”
言鼎擺了擺手道:“以後咱們之間有事說事,不需要弄這麽多客套。你說完了吧,那輪到我了。說實話,回去以後我好好想了想你這個案子,我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己為什麽要幫你?因為你曾經那麽對我,差點把我逼到懸崖邊,不過我後來想通了,我之所以幫你,其實是在幫天理,我也曾經被人欠債,在這個案子中,你是受害者,我是一名警察,做任何事都是出於正義。”
“言警官,你這話說得在理,以前的事我都悔死了,不過咱們都是男人,得看將來。”王鐵成麵色尷尬,轉移了話題,“你不是也有事找我嗎?說吧,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言鼎非常不喜歡王鐵成這種說話的口氣,所以直言相告:“王鐵成,你現在已經算是事業有成,家大業大,過著正常人的生活……我今天來是想問你一句話,胡漢民,你真惹得起嗎?”
王鐵成直截了當地說:“我當然惹不起他,所以才來找你嘛,你是幹什麽的,不會也怕這個人吧?”
言鼎搖頭說:“看來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是私人幫你,如果要立案的話,恐怕有些麻煩。”
“我能幫什麽?”
“你什麽也幫不上。”言鼎道,“胡漢民這個人做事非常謹慎,很難抓到他的把柄。”
王鐵成一臉失望,言鼎看了他一眼,接著說:“不過也並不是沒有辦法,隻看你敢不敢去做。”
“說說看……”
當言鼎告訴他如何去做之後,王鐵成反問道:“你真打算讓我這樣做?”
“那就得看你自己的了。”言鼎道,“目前的問題是胡漢民背後的那個人不是輕易能扳倒的,隻有把事情鬧大,而且是越大越好,引起了上麵的高度重視,才對你越有利。”
王鐵成歎息道:“自古民不與官鬥,我擔心這樣做,會不會給自己惹一身麻煩。”
“你的目標是胡漢民,我的目標也是胡漢民,隻是因為拆遷引起的小衝突,上麵不會重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言鼎苦口婆心,“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如果你不願意合作,那就隻能算了。”
言鼎沒想到自己這一步棋走得如此凶險,最終把自己也逼到了懸崖邊緣。
老街拆遷的前一天,老街的住戶基本都已經搬走,但街道上仍然擠滿了圍觀的人群。
挖掘機開始從街道兩頭拆遷,湧起的塵土漫天飛舞。透過煙塵,隻能隱約看到殘垣斷壁的輪廓,還有挖掘機高高舉起的長臂。
一座座房屋轟然倒塌,那些趕來看最後一眼的老街居民,眼裏含著複雜的表情,半是留戀,半是憂傷。
所有的房屋都變成了塵土,除了一座兩層高的小平房。這座平房的主人叫馬超軍,也就是開發商眼裏的釘子戶。
當挖掘機的長臂伸到屋頂的時候,馬超軍的身影出現在樓頂,整個人正好站在挖掘機的長臂之下,遠看去,好像二者已經糾結在一起。
胡漢民這次是鉚足了勁的,以前麵對這樣的釘子戶,他都是使用暴力解決,這次也一樣,他得先給對方一些顏色瞧瞧。
幾個打手衝上樓想把馬超軍抬下樓,卻被馬超軍三下五除二打跑。
胡漢民在下麵盯著,恨得牙根發癢,但他不會打退堂鼓,今天一定要拔掉這顆釘子。
“兄弟,下來談談吧!”胡漢民打算先用緩兵之計。
馬超軍一身的塵土,怒吼道:“老子跟你們沒什麽好商量的,今天誰也別想拆我的房子,有種就從我身上踩過去!”
胡漢民皮笑肉不笑地說:“兄弟,你看看你周圍,不是都拆了嗎?你自個兒留在這兒還有什麽意思。不如聽我一句,趕緊搬走,別給自己惹麻煩。”
“不答應我的條件就不行!”馬超軍態度強硬。
胡漢民道:“你的條件太高了,我們做不到,而且這兒所有人的條件都一樣,給你特殊的話,對大家都不公平。”
“我管不著別人,反正我要你們答應我的條件,否則我絕不會搬走。我說了,除非我死!”
胡漢民大笑道:“我知道你當過兵,不怕死,但這兒不是戰場,你就這樣死了,不是太可惜了嗎?”
馬超軍坐下,不再理會。
胡漢民不得不采取強硬措施,大聲喊道:“兄弟們,給我動手,搞出人命我負責!”
馬超軍以為胡漢民隻是嚇唬嚇唬他,卻沒想到挖掘機果然再次開始工作,而且根本就無視他的存在,長臂已經在慢慢向下,幾乎快要碰到他的頭了。
“胡老板,別來無恙啊!”
遠處傳來一個聲音,胡漢民回頭看了一眼便瞪大眼睛,驚訝地說:“王兄,你怎麽來了?還帶了這麽多兄弟,難不成是為了給我捧場?”
王鐵成沒跟他囉嗦,很直接地說:“這棟房子我已經買了,所以你不能拆。”
胡漢民一愣,大笑道:“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王鐵成嘴上這麽說,心裏其實很虛。胡漢民的臉色果然陰沉下來,冷冷地問:“王鐵成,你是腦袋撞牆了還是被門給夾了?”
王鐵成心裏一緊,但想起言鼎的話,隻好硬著頭皮說:“你欠了我那麽多錢,是不是應該還了?加上這套房子,你算算應該給我多少錢?”
胡漢民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為了跟我要錢,所以來插上一腳……”
“不是我想插上一腳,而是你逼我這麽做的。”
胡漢民露出了本來麵目,眼裏閃著寒光,冷冷地說:“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是不記得自己姓什麽了?”
王鐵成遲疑了片刻,故意看著樓頂的馬超軍,大聲衝胡漢民喊道:“你的人不是他的對手,不想再挨揍的話,要麽給錢,要麽滾蛋!”
胡漢民做夢都沒想到王鐵成居然敢這麽跟他說話,一時火起,怒吼道:“給我拆了它!”
挖掘機開始轟鳴,馬超軍還沒來得及反應,隻感覺一陣地動山搖,身體猛然懸空,然後從樓頂掉落了下去。
現場響起一片噓噓聲。
胡漢民開懷大笑,王鐵成卻瞪著驚恐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親眼所見。
“王八蛋,敢擋老子的路,都他媽不想活了吧?給我打!”胡漢民又是一聲怒喝,一群手下向王鐵成帶來的人開仗了。兩夥人馬上打得不可開交,讓本就混亂的現場變得更加亂糟糟。
就在這時候,一群新聞記者出現了……
第二天,華龍地產強拆造成馬超軍一條腿摔斷,並且兩幫人火拚的事就見諸報端,引起了市委領導的高度重視,要求相關部門嚴查,該事件也成為大家飯後茶餘的談資。
言鼎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一旦公安局展開調查,華天行就會被推上風口浪尖,這樣一來,既可以搞定胡漢民,也順帶把華天行拖下水,一箭雙雕。
“言鼎,我說你小子能耐不小嘛!但你想過沒有,一旦有人曝出是你出的主意,你有沒有考慮後果?”王誌聽言鼎親口講出自己策劃了整個事件的真相後,萬分擔心。
言鼎卻輕描淡寫地說:“大家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你麵對的有生意人,也有在道上混的人,你覺得他們會跟你講信用,講義氣?”王誌恨鐵不成鋼。言鼎道:“華天行是條大魚,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你也說過,要動他,必須有領導批準,所以我就想辦法把事情鬧大,現在效果不是很明顯嗎?”
王誌歎息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年輕的時候,每個人都想破大案子,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這次你自認為是個大好機會,但我卻不這麽認為,也許到頭來偷雞不成,吃虧的一定會是你自己。”
言鼎嘟囔道:“王隊長,你是不是太小心了,我這樣做隻是為了維護正義,消滅罪犯,難道這也有錯嗎?”
“但是你的方式有問題。”王誌反駁道,“你繼續下去會害了你自己。”
“我可管不著這些,隻要能破案,我什麽都可以做。”
“不擇手段?”
言鼎笑了:“就好像一個人做錯了事,你認為他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還是應該受到道德的譴責?其實道理一樣。”
王誌陷入沉默,言鼎又道:“我這樣做,隻是方式方法的問題,但我的立場永遠不會偏離。不管我是當警察也好,或者做其他別的事也一樣,我隻求達到目標,你不認同沒關係,我相信時間會認同的。”
“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不希望有下次。”王誌說完這話就走了,留下言鼎一個人發呆。他沒想到的是,王誌的話很快就成了現實,老天沒給他下次機會。
言鼎站在祁定學麵前,聽他訓了二十多分鍾,雙腳都快麻木了,腦子裏卻隻記得祁定學說過的一句話,那就是王鐵成招供了這一切,出賣了自己。
“有些話說多了沒什麽意義,你懂我的意思。”祁定學口幹舌燥,盯著無動於衷的言鼎,沉重地歎息道,“這件事給局裏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影響,上麵決定啟動內部調查,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言鼎倔強地說:“我承認是我計劃了這一切,但如果我不這樣做,上麵會調查像華天行這樣的黑心開發商嗎?我沒有錯,我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維護正義,打擊罪犯。”
“不管怎麽說,你用錯了方法,說得嚴重一點,你誘導他人犯罪,你也在犯罪。”祁定學眉宇間隱含著深深的擔憂,“你即便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童敏敏多想想吧,早知道會發生今天的事,就不派她出去學習了,讓她盯著你,我也省心。”
言鼎肚子裏憋著很多話想說,終於找到了機會,本想一股腦兒全倒出來,最後卻隻說了一句話:“我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我認為自己是在做正義的事,從來沒違背過自己的良心。”
言鼎辦公室離開時,突然感覺自己像隻迷途的羔羊,一時間根本不知該去向何處。站在街道上,看著碧藍的天空,他心裏猛然浮出一個怪異的想法。當他重新審視這個想法時,內心竟然有些激動,不停地問自己——難道我真的錯了?
很久沒去酒吧,言鼎的心情低落到極點。曹磊拿起酒瓶跟他碰了碰,說:“祝賀我們的完美合作。”
言鼎卻高興不起來,心情鬱悶地說:“好心做壞事,沒什麽可祝賀的。”
“別這樣,既然來了就開開心心地玩。”曹磊安慰言鼎,“找個美女說說話吧?也許心情會好點。”
言鼎掃了一眼那些衣著單薄的女子,自嘲地說:“她們不適合我。”
“就像買新衣服一樣,不試試怎麽知道適不適合?”曹磊道,“要不我幫你介紹一個?”
言鼎神情黯然地搖了搖頭,本來興致極高的曹磊也被他弄得興趣全無,喃喃地說:“言大哥,要不咱們回去睡覺吧?這人啊,隻要一閉上眼睛,就什麽都不用再想,明天醒來,又將會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要走你走吧,我隻想好好喝幾杯。”言鼎說話的時候又喝下去大半瓶啤酒,曹磊隻好陪著喝,還說:“你現在讓我回去,不顯得我曹磊不仁不義嗎?我是那樣不講義氣的人嗎?”
言鼎不喝酒的時候,兩眼便到處打轉兒,雙眉緊鎖,好像鎖著無盡的心事。
曹磊收回眼神,拿手在言鼎眼前晃了晃,言鼎才回過神。
“想什麽呢?在這樣花花綠綠的世界裏,你還能靜下心來想事情,佩服啊佩服!”
言鼎道:“我想跟你說件正事,也許你能幫忙出出主意。”
曹磊笑道:“說吧老大,這種事找我算是找對人了,我最擅長的就是幫人出主意。”
“我打算辭職!”言鼎說出這短短的五個字,內心承受了巨大的煎熬。曹磊張大嘴巴,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呆了很久才詫異地問:“你別逗了,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言鼎悶悶地歎息道:“我說真的,經曆了這麽多事,我發現自己的性格好像根本不適合幹這一行。提出辭職,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那你跟領導說過了?”
“還沒有,不過打算明天上班就說。”
“還是好好想想吧,想走容易,要回來就難了。”
“你認為我是那種喜歡吃回頭草的人嗎?”言鼎說出這話後竟然感覺輕鬆多了,“其實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隻是傾訴。”
“我知道,也明白你對我的信任,但是……但是你作出這個決定,敏姐她知道嗎?”
言鼎微微愣了一下,說:“這才是我真正頭痛的事……你不是自詡為情聖嗎?快幫忙出出主意,怎樣做才能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
曹磊為難地說:“這個恐怕很難,我跟敏姐同事了這麽久,是了解她的。你不會打算就直接跟她攤牌吧?”
言鼎不置可否地說:“原本是打算實話實說。”
“那你就死定了!”
“我明白,但是除了這樣做,我還能怎樣,難道要我瞞著她?你認為瞞得了嗎?”言鼎無奈之極。對他而言,最難過的不是自己,而是童敏敏,也並非不知如何開口,隻是擔心開口後帶來的後果。
曹磊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你跟她攤牌,估計你們之間就完了。”
淡淡的音樂聲,卻無法填補言鼎內心的煩躁,他鬱悶地說:“我明白,也了解她的性子,但這是我的人生,我必須對自己負責。如果我繼續留下來,說句不好聽的話,那是在把自己逼上絕路,到頭來也許想回頭都難了。”
曹磊疑惑地看著他,深有同感地說:“其實使用什麽樣的辦法做事都無可厚非,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會考慮後果。”
“所以選擇辭職的是我,而不是你。”言鼎笑道。曹磊又問:“那你將來有什麽打算?”
“我自然有路可走。”
“說來聽聽吧,是不是決定自己當老板?”
言鼎覺得沒有隱瞞曹磊的必要,說:“你知道王輝是幹什麽的吧?”
曹磊瞪著眼睛,不相信地問:“你想做他正在做的事?”
“對,我覺得那是一份非常有前途的工作,我從內心裏喜歡那份工作的刺激和挑戰性,也許會比我現在幹得更好。”言鼎眼裏充滿了期待,“其實在之前的工作中,我已經了解了很多關於那份工作的性質,相信我,我一定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曹磊再次問:“你真的打算這樣做?”
“已經決定了,也許從明天開始,我們就不再是同事,當然,還是朋友。”言鼎去意已決,“如果你以後遇到債務上的麻煩,請記得找我,你和你的朋友,全部半價折扣。”
曹磊在笑的同時,又想起了父親的事,內心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該說出來。
言鼎辭職的事令祁定學大為光火,拍著桌子吼道:“我命令你不許辭職!”
言鼎不卑不亢地說:“對不起祁局,我辜負了您的厚望,不過辭職的事我已經決定。”
“你就這點度量?是不是怪我不該在那件事上指責你?”祁定學緩和了一下口氣。言鼎卻說:“關係不大,決定辭職的事我已經考慮了很久,不過是現在才提出來而已。”
“這份工作很適合你,你為什麽就不能再考慮一下……”
言鼎打斷了他:“祁局,感謝您的挽留,也感謝您當初給我提供了這份工作,但是在這兒工作了這麽久,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性格非常不適合這份工作,你不也看出來了嗎?我到處惹禍,給您帶來一連串麻煩,如果繼續幹下去,最後沒準會被開除,所以還不如自己現在就走,也能落得個光明磊落。對吧,領導?”
祁定學沉吟了很久才問:“我再問你一次,這真是你最後的決定?”
“領導,我的情況您比誰都清楚,我一無權,二無勢,兩個口袋空空,什麽都沒有,繼續待下去……”
祁定學打斷他的話:“你這還是在對上次編製的事怪我?”
言鼎啞然失笑:“我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明白什麽叫身不由己。雖然您是領導,我是一介草民,但我們有時候麵對的無奈和困境都是一樣的,所以我非常能理解您,體諒您的難處。”
祁定學頹然地坐下,兩眼空洞,一些事情在腦袋裏不停地回旋,他努力想控製自己不去想,大腦卻根本不聽使喚。
言鼎就這樣離開了公安局,離開了這個令他終生難忘的地方,可他還沒想好如何告訴童敏敏。在這一刻,他突然多希望童敏敏就幹脆留在省廳不回來,那樣一來,也許他們之間的感情就會隨著時間和距離的拉長而慢慢變淡,最終形同路人。
王輝還不知道言鼎辭職的事,一見他登門便擔心地問:“言警官,又有什麽事啊?”
“你很怕我?”
王輝無奈地說:“每次見到你準沒什麽好事。”
“也不一定,總歸會有好事的。”言鼎點了一支煙,蹺著二郎腿,“跟你合作了兩次,我發現你這個人能力倒有,但有些方麵就很欠缺了,比如膽識、謀略。這個社會,要想成大事,光靠蠻力是無法達到目的的。”
王輝不解地看著言鼎,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
“好了,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你幹脆直接告訴我,想不想找一位合作夥伴?”言鼎問。王輝還是糊塗:“我好像沒怎麽明白你的意思。”
“這樣跟你說吧,如果你能找到一個既有膽識,又有謀略的合作者,你的生意一定會風生水起。”
王輝遲疑地問:“你說的這個人是……”
“你首先必須回答我,到底想不想要這麽一位合作者?”
“可以試試,如果真能讓我賺到大錢,我會非常歡迎加入一位合夥人。”王輝來了興致,“不過我還得看人,不是什麽人我都能接納的。”
言鼎笑了笑,道:“我推薦的人肯定錯不了。”
“等等,你為什麽要推薦這麽一個人給我?”
“因為他剛剛失業,而且他非常喜歡幫人討債這份工作,所以我就來幫他推薦了。”
王輝又問:“他以前是幹什麽的?”
“警察!”
王輝好像受到了驚嚇,大聲咋呼道:“你就別逗我了,接下來你不會說那個人是你同事吧?”
言鼎笑道:“不是我的同事,而是我本人。”
王輝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眼睛瞪得像銅鈴,一骨碌彈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還不信?”言鼎舒服地靠在沙發裏,眯縫著眼睛,“說吧,要還是不要,一句話。”
王輝磨磨蹭蹭地靠近了言鼎,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個究竟。言鼎揚起頭看著王輝:“兄弟,你是不相信我的話呢,還是不打算接收我這個有勇有謀的合夥人?”
王輝終於看出言鼎不是在開玩笑,於是笑嘻嘻地說:“那我現在是該叫你言警官呢,還是叫言總?”
言鼎起身,伸出手說:“以後咱們強強聯合,一定可以開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兩隻大手緊握在一起,預示著新的合作開始。
王輝也終於鬆了口氣,這才問:“你為什麽突然就辭職了?”
“一言難盡,不想說。”
“我看你幹得挺不錯的,破了那麽多案子,怎麽也該升級了吧?”
言鼎無奈地說:“事業單位不比公司,升職這事兒說來難,做起來更難。好了,這個話題我以後再也不想提,總之從現在起,希望咱們合作愉快,屢戰屢勝。”
“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會選擇跟我合作?”
“你不會認為我無路可走吧?當然,我來這兒不是為了找你要飯,而是幫你。相信我,你的生意會更好。”言鼎笑嘻嘻地說,“目前手上有什麽案子,或者說難以完成的任務,交給我來處理。”
“目前還真沒有……其實幹我們這一行的,現在是越來越不好做了,生意少得可憐,我都想轉行了。”王輝無奈地說,“要不然,我也不會接於成功的案子,但是為了糊口,沒辦法。”
“我明白了,那你有沒有想過轉變思路?”
“怎麽轉變?”
“從小做起,從普通人身上找生意。”
王輝笑道:“我當然想過,但是普通人一般是不會找我們幫忙的,他們怕我們,以為我們是黑社會,對我們充滿了敵意。”
“那是因為你沒有樹立一個好的形象,要想有生意上門,必須敞開門,廣大群眾才是我們最主要的客人。擺正了這個思想,還愁沒人上門?”言鼎說出了自己的思路。
王輝卻依然不敢苟同,還說:“如果你是普通人,你敢找我幫忙討債嗎?”
“當然不敢,那是因為你看起來就不像好人,一出門成群結隊,跟黑社會有什麽兩樣?所以要想把這份事業發揚光大,必須先從內部開始,打造正麵形象,在消費者麵前樹立起平易近人的形象。”
王輝打了個響指,高興地說:“如果你真能做到這一點,我的位置你來做,我給你當助理。”
言鼎隨口說:“希望你說話算數。”
“一言九鼎!”
兩天後,言鼎接到曹磊的電話,說有事找他。到了兩人約好見麵的地點,言鼎見曹磊滿臉愁容,不解地問:“怎麽了兄弟,有什麽事會讓你愁成這樣?不會是被感情傷了,找我出來傾訴吧?”
曹磊搖了搖頭,嘟囔道:“如果我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想請你幫忙,你會答應嗎?”
“你也知道,我現在不是警察了,也許什麽都幫不上你。”
“正因為你不是警察,所以才找你。”
言鼎擔心地問:“你不會是幹了什麽出格的事吧?”
“是我爸……”曹磊今天出來是特意尋找幫助的,所以沒有絲毫隱瞞。言鼎興奮地說:“這種事找我就對了,我正是幹這個的,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要是找不到吳昌明,我爸的公司就完蛋了。”
言鼎問:“那你這樣做,不擔心吳昌明舉報你爸?”
“這個倒不是問題,因為我爸已經決定去主動坦白偷稅漏稅的事,所以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找到吳昌明,把我爸公司的錢全部拿回來。”
“但你爸可能會因此坐牢。”
曹磊無奈地說:“我爸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現在這樣做,隻是為了求個心安理得,但決不能讓吳昌明逍遙法外。”
言鼎讚賞地說:“你爸是好樣的!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找到吳昌明,而且這也是我接的第一個案子,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也不會讓自己失望。”
曹磊的心情這才稍微好點,問:“你真跟那個叫王輝的開始合作了?”
“當然,我說了,這是我的第一單生意。”言鼎信心十足,“我知道你以前看不起王輝,認為他是撈偏門的,但是從我加盟的這一刻起,我要向你,向全世界證明,這一行不是撈偏門!我們的存在,是為了幫助更多像你父親一樣討債無門的人,簡而言之,就是替人解決麻煩。”
曹磊大笑不止,由衷地說:“言哥,聽你說了這番話,我感覺到你選對了適合自己的道路。”
“哎,這話還為之過早,等我幫你爸解決掉麻煩後,你請我吃飯的時候再說,到時候,我得跟你好好喝幾杯。”言鼎謙虛之後又說,“不過你還得多給我一些關於吳昌明的材料,最好有照片,越詳細越好。”
王輝翻閱著言鼎帶回來的資料,興奮地說:“不錯啊兄弟,這麽快就帶回了生意,我是不是該叫你財神?希望你這個財神爺多拉點生意回來,以後弟兄們都仰仗你了!”
言鼎指著照片問:“你現在告訴我,要怎麽樣才能盡快找到這個人?”
“找人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
“那是以前,可以通過正當途徑,大不了發通緝令,但是現在不行了,隻能靠自己。”
王輝壞笑道:“也不盡然,你在公安局有那麽多朋友,不是可以找他們幫忙嗎?說不定很快就會有吳昌明的消息。”
言鼎搖頭道:“算了,我既然走了,就不想這麽快麻煩舊同事。”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啊!”
“我覺得不好,我剛離開局裏就找舊同事幫忙,你讓人怎麽看我?”
王輝點頭道:“也對,那就聽你的吧,接下來怎麽做?”
言鼎盯著照片上的吳昌明,思維高速旋轉起來。
王輝突然喊道:“有了!”
“有什麽了?”
“材料中有提到他的家庭住址,我們為什麽不去看看?”
言鼎道:“事主已經去過,但吳昌明全家早就搬走了。”
王輝罵道:“這不擺明是為了逃債嗎?”
“那又怎樣,這麽容易就讓你找到他家人,他就不會卷錢跑路了。”言鼎皺眉沉思,王輝也抱著雙臂站在窗口,雙手托著下巴,尋思著該如何入手。
有人敲門,一工作人員進來說:“王總,外麵有個男子要見您。”
言鼎起身說:“你先忙吧,我出去辦點事兒。”
前來拜見的男子提著個小皮箱,西裝領帶,還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自我介紹說姓韓,來自福建。
“韓先生,請坐。”王輝非常客氣,韓光取下墨鏡,露出一雙鷹似的眼睛。王輝在他眼睛上停留了兩秒鍾便很快移開,說:“韓先生遠道而來,不知所為何事?”
韓光鬆了鬆領帶,輕聲咳嗽了幾聲,優雅地說:“這邊的氣候太幹燥了。”
“請喝茶!”王輝做了個手勢。
韓光喝了口茶,然後說:“我從福建過來,這邊沒什麽朋友,但是這件事非常麻煩,必須找人幫忙。”
“當然,我們是專門替人解決麻煩的,所以你找對人了,但不知道是哪方麵的麻煩?”
“一筆巨額債務。”韓光說,“關於錢的事,我想你們應該會感興趣的。”
“當然,非常感興趣,如果對錢都不感興趣,那隻能說明我不缺錢——不過事實恰恰相反,我很缺錢,而且一直在為此努力著。”
韓光大笑道:“很高興聽到王總這樣說,看來我確實找對了人。下麵就說說我來找你的原因吧:我在福建是做生意的,一年前,我在做生意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孟靈的女人,她說自己是在南江市做大生意的,看起來也好像很有實力。我們從做生意開始接觸,後來慢慢走到了一起,正當我打算向她求婚的時候,她突然消失了,還帶走了很多錢……”
王輝歎息道:“太遺憾了!”
“沒什麽好遺憾的,過去就過去了,你可能以為我找她是為了那些錢吧?”
“難道不是?”
韓光眼神黯淡地搖頭道:“還真不是,而是另外一件被她帶走的東西。”
“那是什麽?”王輝更加好奇。
“一件家傳的寶貝,我母親傳給我的家傳之寶,我一定要找回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韓光說完這些,聲音都變了,“如果你幫我找到這個女人,我會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王輝開始竊喜,但嘴上仍說:“聽了您的事我感到很遺憾,也非常不是滋味,我很想幫您,但是按照程序,我們必須再了解一些情況,您提供一些關於那個女人的信息越詳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