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暗流在湧動,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吸進漩渦中去。這是言鼎當下最深切的感受,仿佛處處危機四伏。
童敏敏沒把這件事跟祁定學匯報,但言鼎卻找到祁定學,跟他原原本本匯報了事情的經過。祁定學反問:“怎麽,你這是在跟我承認錯誤,還是怎麽著?”
言鼎無語。祁定學笑道:“算啦,本來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是既然你都坦白了,我也實話跟你說吧,許國強的案子你以後就不要再插手,王誌那邊已經接手了,你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幾天。”
“領導,你讓我不碰這個案子,我可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言鼎說。祁定學問:“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坎過不去的?不讓你碰這個案子是為你著想,小童也跟我匯報了一些情況,因為你跟許國強碰過麵,還一起吃過飯,許國強這個人的底細你不是不清楚,那可是個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主兒。”
言鼎瞪著眼睛問:“你是怕他對我下毒手?”
“你心裏明白就成。”祁定學歎息道,“以前我在部隊教過你們的話還記得吧?軍人也是凡人,是血肉之軀,我們是執法者,可不能為了破案而不顧自己的性命啊!”
言鼎理解祁局的良苦用心,但說:“吳勇輝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許國強逍遙法外。”
“誰說讓許國強逍遙法外了,王誌不是正在全力尋找他的犯罪證據嗎?”祁定學正說著,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言鼎跟祁局打了聲招呼後離去,心裏卻依然憋著一股氣,恨不得立馬就把許國強抓捕歸案。
“言哥,王隊剛剛來找過你。”曹磊對剛進辦公室的言鼎說,言鼎問:“他有說找我什麽事嗎?”
“敏姐應該知道吧。”曹磊說。言鼎看向童敏敏,童敏敏的表情看上去卻根本不想搭理他,他尷尬地笑了笑,跟曹磊說:“晚上有時間嗎?”
“有啊,大把時間。”曹磊湊上來,“怎麽,請我吃飯還是找樂子去?”
言鼎笑笑,道:“下班了等我。”
童敏敏卻突然說:“曹磊,你忘了今晚有行動嗎?”
曹磊一愣,好像明白了什麽,忙說:“對,言哥,實在是不好意思,晚上真有任務,我給忘了。”
言鼎不解地問童敏敏:“有任務怎麽不通知我?”
童敏敏沒搭理他,卻起身衝曹磊說:“晚上的行動別忘了。”然後離開辦公室。言鼎忙問曹磊晚上到底有什麽行動,曹磊卻支支吾吾:“那個……童姐沒告訴你嗎?”
“你快說呀,要是告訴了我,我會問你嗎?多此一舉!”言鼎不耐煩地說,“曹磊,你該不會忘了上次瞞著你女朋友去夜總會,我幫你做擋箭牌的事了吧?”
曹磊訕笑道:“言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可是全都銘記於心,但是童姐那邊……”
“算了,不說拉倒,再見!”言鼎說完這話正要走,曹磊卻又拉住他,“算了,誰讓我是講義氣的呢,實話告訴你吧,今晚沒行動,隻不過……有人生日,請我們聚會!”
言鼎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問:“童敏敏?”
曹磊點了點頭,道:“我可什麽都沒說啊,要是童姐怪罪下來,你可不能出賣我。”
言鼎心裏酸楚,沒想到童敏敏竟然如此絕情,生日邀請了那麽多人,卻唯獨把自己拋在一邊。
“言哥,你晚上去嗎?”曹磊低聲問,言鼎沒想好,他又說,“女人的心都很柔軟的,男人嘛,隻要能挽回女人心,有時候放下架子,低三下四也無所謂啦。”
言鼎受到這句話的啟迪,慢慢就有了主意。
童敏敏的生日聚會安排在一家不錯的酒店,老板是她的朋友。一桌人圍在一起,剛舉起酒杯準備給她慶祝,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大門,隻見西裝革履的言鼎站在那兒,而且手中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
童敏敏根本沒邀請言鼎,所以看到他時,眼裏充滿了複雜的表情。
“哎,言鼎,我是說你怎麽這麽晚才來,原來是去打扮了啊!哎,還給我們的美女壽星帶來了這麽漂亮的玫瑰花,太有心了!”王誌故意大聲說,大夥兒也跟著起哄。
言鼎滿目溫情,緩緩走向童敏敏,然後把花遞到她麵前,說:“生日快樂!”
童敏敏像個木偶似的,眼睛看向別處。
言鼎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敏敏,我隻想讓你好好過這個生日,以前我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事,能不能一筆勾銷,從這一刻起,我絕對不會再惹你生氣。”
童敏敏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敏姐,看在言哥這麽有誠意的份上,你就饒過他這一次吧。”曹磊不失時機的插話,但童敏敏還是不吱聲,王誌又說:“言鼎,我說你小子就這麽點度量?你女朋友過生日,你送個花兒就夠了?要是我的話,一定會有更多花樣討女朋友開心。”
王誌此言一出,言鼎好像想起了什麽,突然單膝跪地,深情地說:“敏敏,我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男人,但我是真心愛你的,希望可以親手為你披上婚紗,希望能陪你走過一生一世。”
大家開始熱情地鼓掌,現場的氣氛迅速高漲,紛紛叫嚷著開玩笑。
童敏敏看到言鼎如此舉動也被感動,但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很快就緩過神,緊咬著嘴唇,裝作滿不在乎地問:“你覺得自己還是小孩子嗎?幼稚!”
言鼎仰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童敏敏輕聲歎息道:“你起來吧。”
“不,你不答應我,我就永遠不會起來!”言鼎固執地說,王誌也答腔道:“趕緊接受了吧,接受了就可以開飯了。”
童敏敏微微閉上眼,言鼎無法從她臉上看出她的心思,她突然說:“開飯吧!”
言鼎驚喜過望,欣喜不已。
“快過來這邊坐!”王誌招呼道,言鼎卻橫在童敏敏麵前,把花兒遞到她麵前說:“收下這束花兒吧。”
“行,但僅僅隻是生日禮物!”童敏敏雖然這樣說,言鼎卻在起哄聲中變得愉悅起來。
吃完飯,大家又吵著去唱歌,言鼎一直想找機會單獨跟童敏敏說說話,但她卻根本不給他機會。言鼎在包廂裏坐了會兒,然後借故上廁所出了門,點燃一支煙,衝著走廊吞雲吐霧。
“年輕人,今晚可是大好機會,怎麽一個人在這兒發呆?”
言鼎聽出是王誌的聲音,遞給他一支煙,王誌問:“你不是已經戒了嗎?怎麽又吸上了?”
“沒人管了,一些壞習慣就又回來了。”言鼎這話帶著一絲傷感。王誌笑道:“你呀,怪不得童敏敏說你像個孩子,外表像個大男人,但有時候做事卻婆婆媽媽的。”
言鼎歎息道:“你又不是沒看到,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麽樣?”
“事情不是有轉機了嗎?如果她真想拒絕你,剛才就不會那樣對你了,不過我說你小子賊心還真夠大的,居然選在這個時候表白。”
言鼎彈了彈煙灰,道:“其實之前已經求過婚,隻不過之後我們之間出了一些問題,所以這才又……”
“她不也沒拒絕嗎?”王誌道,“人嘛,都是麵子在作祟,她要是這麽輕易就接受了你的道歉,那不是顯得太沒麵子了?所以她那樣做,表麵上沒接受也沒拒絕,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那是在給自己找退路,也是在給你找個台階下呀!”
言鼎不相信地問:“真的嗎?”
“什麽蒸的煮的,別想了,趕緊進去跟大家玩吧,趁著這個機會跟童敏敏唱唱歌,一塊兒樂嗬樂嗬,以前的恩恩怨怨不就煙消雲散了?”
言鼎壞笑道:“老王,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你情商這麽高?”
“過來人了,當年追你嫂子的時候,我可沒少花心思啊!”
言鼎又問起許國強的案子,王誌說:“那家夥很狡猾,雖然我們目前掌握了很多關於他的犯罪證據,但他都有不在場的證據,所以急需要證人出麵指證,才能讓他獲罪。”
言鼎想起了王輝,這個人倒是一個突破口,但想撬開他的嘴太難了。
“不急,證據早晚都會找到,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嘛。”王誌說,“不過有些事我想你應該明白,既然上麵不讓你繼續插手這個案子,我勸你還是停手,去盯別的案子吧。”
言鼎不快地說:“我在這個案子上花了那麽多時間,而且吳勇輝是因為我的計劃而丟了命,你說我能袖手旁觀,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嗎?”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很多事的發展都不會遵照人為的軌跡,必須接受這個現實啊!再說了,我現在接手這個案子,最後將許國強繩之以法的話,不也圓了你的心願?”王誌這話有理,也說到了言鼎心裏。
言鼎沉默了一會兒說:“王隊,感謝你一直這麽支持我,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我都應該好好感謝你。”
王誌笑道:“怎麽這麽說,大家同事一場,兄弟有難,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聚會直到午夜才散場,當所有人都離去時,因為言鼎和童敏敏方向相同,所以留下來的就隻剩他倆。
言鼎內心十分糾結,而且越往前走就越掙紮,他偷偷地看了童敏敏一眼,見她的表情如此平靜,就像一汪池水,他一咬牙終於拉住了她的手。童敏敏沒有拒絕,言鼎竊喜不已,心裏樂開了花。
到了童敏敏家門口,言鼎久久不願鬆開童敏敏的手。童敏敏轉身看著他,說:“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
“今晚,我能留下來陪你嗎?”言鼎壞笑著問,童敏敏搖頭:“趕緊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言鼎也知道時間已經很晚,但他還是追問:“你取下了我送給你的戒指,打算什麽時候再戴上?”
“我有答應過要戴嗎?”
“這我可不管,戒指你已經收下,就說明你已經接受我了。”
“那我現在還給你!”童敏敏做出要取出戒指的動作,言鼎忙攔住她:“戒指你先收著,等什麽時候你決定嫁給我的時候再戴上行嗎?”
童敏敏回屋之後,言鼎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想著好不容易找回的愛情,心裏裝滿了幸福。
王輝雖然讓言鼎折了麵子,但因為在許國強那兒仍然無法交代,左思右想,最後決定負荊請罪。
昏暗的大堂內,擠滿了層層疊疊的人頭,一個個凶神惡煞,好像閻王殿一樣。
許國強坐於其中,就像閻王爺。他蹺著二郎腿,叼著一隻長長的雪茄,喳喳呼呼地狂笑道:“小子,我還以為你打算等我來找你呢!怎麽樣,這次來找我,是打算把我交給那些警察,還是打算直接就要了我這條老命,好去找公安局請功?”
王輝戰戰兢兢地站在許國強麵前,表麵故作輕鬆,小心翼翼地說:“許老板,您說笑了。之前的事是我做錯了,我願意接受懲罰,隻要您高興、解氣,隨便怎麽處理都成。”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你現在搭上了公安,我哪裏敢找你的麻煩?”許國強冷笑道,“你在這條道上混,得罪了不少人,這些日子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每天都派人跟著你,怎麽樣,對你還不錯吧?隻可惜啊,我發現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因為那個小警察也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你後麵。不錯啊小子,你現在可是沒花一分錢就多了幾個免費保鏢,連我也是羨慕不已啊!”
王輝沒想到許國強會知道這麽多事,全身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立刻跪在許國強麵前哀求道:“許老板,我之前根本不知道那小子是警察,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您放過我,以後我給您做牛做馬……”
“做你媽的頭,你當老子是傻子?留下你這種人,我許國強不是死路一條嗎?”許國強揮了揮手,兩個手下上前架住了王輝,“在我眼裏,你本來就是一條狗,但現在卻反過來咬我一口,會咬主人的狗,你說我留著它還有什麽用?不過看在你主動來找我認錯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王輝沒想到許國強竟然想殺他,頓時驚恐萬狀,哀號道:“許老板,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幫您做事,絕不再給您惹麻煩了。”
許國強冷笑一聲,不屑地說:“年輕人,你太幼稚了,我許國強出來混的時候,你他媽的還在穿開襠褲,什麽樣的人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留下來就是斷了自己的後路。當然,你也別怕,隻不過先走一步,那個小警察,我稍後會送他來陪你。”
“許老板,許老板,求求您不要殺我!對了,我有個天大的秘密要告訴您……”王輝此時已經被嚇得屁滾尿流。
許國強起身走到他麵前:“那你就說來聽聽,我倒想看看你這個天大的秘密到底值多少錢,能不能換回你這條小命。”
王輝眼珠子一轉,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是這樣的許老板,那個警察後來找我了,他說公安局已經盯上您了,最近正在調查您,您可得小心啊!”
許國強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後卻大笑道:“你這個秘密可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大笑話,如果這都算秘密的話,那我的秘密可比這個精彩多了。”
王輝不明所以地看著許國強,許國強轉身坐下,繼續說:“我一直都是公安的眼中釘,可惜我福大命大,他們奈何不了我。現在可是法治社會,我也懂法的,他們沒有證據就拿我沒法。”
“對,對,所以我說讓您小心點……”王輝忙不迭地拍馬屁,可惜馬屁拍到了馬蹄上,惹得許國強大怒:“那些臭警察拿我有辦法嗎?我許國強風雨裏闖了這麽多年,刀尖上過日子,怕過誰?你讓我小心點,我看你還是多求自保吧,都死到臨頭了還替我著想,也真難為你了!”
“那是那是,您是我老板嘛,我跟您混……”王輝還在拍馬屁,但話未說完,許國強便打斷他道:“隻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我真沒辦法留你。廢話少說,給你最後一分鍾,說說你的遺言吧……”
臉色蒼白,王輝雙腿發軟,篩糠似的顫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隨後腦袋上被套上麻袋,就被拉了出去。他這才回過神大喊大叫起來,但一切已是徒勞,因為後腦勺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擊,瞬間暈了過去。
王輝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在夢裏被人追殺,想喊卻喊不出來,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似的。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睜開了眼,眼珠子快速轉動,這才確信自己還活著,又好像看到麵前有個人影在晃動,猛然起身,急促地喘息了幾下,使勁握了握拳頭,驚訝地問:“我還活著?”
言鼎抱著雙臂,淡淡地說:“你很幸運,在陰曹地府轉了半個圈兒,又回來了。”
王輝回想起之前的情景,慶幸自己還能活下來,疑惑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言鼎歎息道:“你現在還能在這兒跟我說話,並不是你不該死,而是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王輝也明白自己撿了條命,可就是不明白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聽了言鼎的話,這才恍然明白了些許,猶豫了一下問:“許國強呢?”
“你還想見他?”
王輝想起許國強對他做的那一切,沉重地問:“你們是不是已經抓了他?”
言鼎點了點頭:“他已經被正式拘捕了。”
王輝輕鬆地舒了口氣,緩緩地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言警官,我請你吃飯!”
“吃飯就算了,你還是躺著好好休息,到時候上庭作證吧!”言鼎如此說道,自己心裏也無比輕鬆,因為在許國強的案子上他終於挽回了一局。
“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王輝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
言鼎反問:“你以為可以甩掉我嗎?別忘了我是幹什麽的,在部隊那會兒,跟蹤技巧可是必修課。當我看到你去找許國強時,就猜到可能會出事,不過也幸好我們及時出手,不然這會兒你可能已經沒命了。”
王輝沉默了很久,他的眼神告訴言鼎,他是在後怕,又或者在悔罪。
王誌突然進來,看到王輝已經醒來,開玩笑道:“恭喜王總起死回生。”
“謝謝你們救了我!”王輝這話出自內心,王誌卻說:“不要感謝我,你應該感謝這位。”他看向言鼎,“如果不是他及時出手,結果可能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言鼎問王誌審訊許國強的結果,王誌開心地說:“雖然他嘴很硬,但證據確鑿,他跑不掉。”
“那我就放心了。”言鼎舒了口氣。王誌把他叫到外麵,突然告訴他一個消息:“剛剛得到的消息,上麵將安排童敏敏去省城學習三個月。”
言鼎眼裏充滿了懷疑,問:“消息準確嗎?”
“當然,原本是打算讓我去,但下個月家裏有些事要處理,隻能讓童敏敏頂上。”王誌說,“臭小子,我也略微聽說了你們倆的事,這不關係剛剛緩和,小童馬上要走,你就不打算做點什麽?”
言鼎自言自語道:“她怎麽沒跟我說?”
“可能還沒來得及吧。”王誌笑道,“案子也破了,她最快可能下個星期走,你還有時間,好好利用這幾天,抓緊機會,跟她鞏固一下關係。”
童敏敏早上剛出門,一抬頭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言鼎,他手裏捧著她熟悉的飯盒。言鼎把愛心早餐遞到童敏敏麵前,她接過溫熱的飯盒,嗅了嗅,臉上現出溫暖的笑容,然後慢慢往前走去。
言鼎憋了很久終於才問:“什麽時候走?”
“走?去哪兒?”童敏敏問。
“別鬧了,其實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弄到消息。”
童敏敏這才說:“隻不過因為時間還沒定,所以暫時沒告訴你。”
“你是我女朋友嘛,如果有什麽事,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言鼎把自己扮成一副可憐樣,“敏敏,你一出門就三個月,那我怎麽辦?”
“除了上班、下班,你還想幹什麽?”童敏敏笑道,“其實三個月一晃就過去了,趁我不在,你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單身生活。”
“每天看不見你,我的生活就沒有陽光,暗無天日啊!”言鼎嘴上抹了蜜一樣,童敏敏故意歎息道:“我看有些人是嘴上一套,心裏一套,看不到我,你的日子會過得更加滋潤。”
“那戒指……”言鼎欲言又止,童敏敏舉起手指,言鼎驚喜不已,乘勝追擊,拉著她的胳膊問:“喂,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嫁給我呀?等你學習結束後就結婚,好嗎?”
“你真這麽急著結婚?”童敏敏停下腳步看著他,言鼎點頭道:“做夢都想啊,難道你不想?”
童敏敏笑道:“還真不想,因為對你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我可不想把自己隨隨便便給嫁了,萬一遇人不善,我這輩子豈不是搭進去了?”
“這怎麽能是隨隨便便呢?我像是隨便的人嗎?”言鼎急了,童敏敏帶著玩笑的語氣揶揄道:“你隨便起來就不是人。”
“喲,沒想到咱們的最美女警居然還會開玩笑了。”
“我怎麽就不會開玩笑?我不是人啊……”
“因為你以前一直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要想從你臉上看到笑容,太難了,要想聽你說出剛才那麽富有哲理性的話,那更是難上加難。”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其實我外表冷漠,內心很火熱的,所以我暫時還不能嫁給你。”童敏敏此言一出,言鼎又急著問:“為什麽?”
“不是說了嗎?因為你還不了解我,就連我的性格都沒弄清楚,我怎麽嫁給你?即使嫁給了你,相信咱倆也無法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吧?”
“一輩子,太長了。”言鼎本為玩笑之言,童敏敏怒目圓瞪,快步離去。言鼎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隻好追上去補救:“你說結婚就結吧,等你回來我們就去領證!”
童敏敏去省城的那天,言鼎親自去送她。臨別前童敏敏隻說了一句話:“在家裏的房間抽屜裏,我給你留了一件禮物,回去自己找了看。”
言鼎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麽,童敏敏已經上了車,目送列車緩緩駛向遠方,他才離去。回家在抽屜裏找到了一封信,信裏隻有幾行字:“其實一輩子真的不長,如果兩個真心相愛的人能走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我們都會不舍得浪費。”
言鼎拿著這封信看了很久,每個字都在他腦子裏變成了畫麵,一幀一幀地慢慢劃過。這一刻,他多希望童敏敏在自己身邊,多希望可以親口告訴她自己的心裏話。
“言哥,你去哪兒了?趕緊走,有新案子了!”曹磊一見言鼎進了辦公室,就拉他上車去案發現場。言鼎在車上仍然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笑容滿麵,曹磊問他笑什麽,他笑而不言,曹磊又道:“一會兒到了現場後,看你還怎麽笑得出來。”
言鼎果然被現場的狀況驚住,一案三命,全都被摔得血肉模糊,簡直慘不忍睹。
“死者是一家三口,一個母親帶著一對兒女。”王誌凝重地說,“真慘,到底有什麽恩怨,連孩子都不放過。”
言鼎問:“家裏還有什麽人?自殺還是他殺?”
“還不能確定,初步估計為自殺的可能性較大。在她家裏找到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的男人一直沒露麵,隻有先找到那個男人再說。”王誌歎息道,“看來接下來又該忙活了。”
在對死者家裏進行仔細搜查後找到一個筆記本,上麵記了不少電話號碼,很容易就找到了死者丈夫唐光的電話。
王誌把電話撥過去,不久之後傳來一個男子有氣無力的聲音:“誰呀?”
“我們是公安局的……”王誌話未說完,對方突然掛斷了電話。王誌覺得詫異,再次撥打過去,過了很久對方才接聽,一開口就問:“我又沒犯法,你們找我幹什麽?”
王誌感覺這人的口氣聽上去怎麽如此心虛,他頓了半晌繼續說:“你是唐光吧,你妻子自殺了!”
唐光陷入了沉默中,王誌猜測這個消息嚇到他了,卻沒想唐光竟然說:“別開玩笑了,我妻子怎麽會自殺,她怎麽會舍得兩個孩子?”
王誌憤然道:“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你妻子真的自殺了,你趕緊回來一趟吧。”
“那我兩個孩子呢?”唐光的聲音變得無比緊張,王誌真的很不情願說出這個消息,但最後還是不得不告訴他實情。
唐光突然嚎叫起來,然後便沒了聲響,但他很快就釋然了,笑道:“他媽的,想騙老子回去自投羅網,門兒都沒有!”
“怎麽樣?他怎麽說?”言鼎見王誌表情不對,於是問。
“什麽都沒說……”王誌沉重地說,“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家夥肯定見不得光,而且這一家三口的死跟這個唐光也有絕對逃脫不了的關係。”
言鼎也覺得奇怪,自己的妻兒都死了,丈夫竟然可以無動於衷。
“放心吧,他會回來的。”王誌說,“我們隻需守株待兔即可。”
言鼎還沒從慘狀的血案中回過神,又接到王輝共進晚餐的邀請,還說有要緊事找他。言鼎本想拒絕赴約,最後還是去了。
王輝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一見麵便端起酒杯對言鼎表示感謝。言鼎說:“你找我就是為了對我表示感謝?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算了,因為那都是我分內的事。還有,今晚是不是太奢侈了,我可受不起。”
“奢侈什麽呀,你幫了我那麽大忙,這桌酒菜隻是略表心意,以後再慢慢感謝你。”王輝先幹為盡,言鼎卻又問:“還有什麽事,說吧!”
王輝放下酒杯,幹笑道:“言警官,你可真是火眼金睛,看來以後有什麽話我可得實話實說,來不得半點虛的。”
言鼎說:“今天還真有點忙,如果沒什麽要緊事的話,我可先走了。”
王輝忙攔住他:“別呀,我就是為今天剛剛發生的新案子來的。”
言鼎一愣,反問:“你怎麽知道有新案子?”
王輝笑道:“言警官,你也知道我是幹什麽的……”
“好了,你打聽這個案子幹什麽?”言鼎打斷了他。王輝說:“其實我不久前剛剛接到一筆生意,一個老板委托我幫他要一筆債務……”
言鼎急不可待地說:“長話短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麽?”
“欠債人叫唐光,死者三人就是他的妻子和一對兒女。”
言鼎大驚,沒想到他們千方百計想要尋找的男子,竟然得來全不費功夫,於是驚訝地問:“你確信自己沒弄錯?”
“怎麽可能弄錯,認人可是我的職業手段!”王輝肯定地說,“我們在死者的住所周圍盯了很久,但一直沒見唐光露麵。”
言鼎沉吟了片刻,問:“那你今天找我來想知道什麽?”
“我想跟你合作!”王輝直截了當地說。言鼎笑道:“你憑什麽認為我會跟你合作?不要忘了,之前許國強的案子你沒配合,我們不也把他送進了監獄?”
王輝訕笑道:“其實做我們這行的,跟你們警察的工作有很多相似之處,如果我們資源共享,你們可以早日破案,我們也可以盡快完成債務人委托的業務。”
言鼎其實並沒打算拒絕他,故意兜了個圈子,然後問:“債主是什麽人?”
“這個……很抱歉,不怎麽方便透露。”王輝為難地說,“這是做我們這一行的規矩。”
“那算了,既然你有你的規矩,我也有我的規矩!”言鼎麵色不快,“既然大家都有自己的規矩,那就按規矩辦事吧。”
王輝頓了頓,歎道:“那你必須向我保證,如果找到唐光,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我。”
“放心,這是交易的首要原則。”言鼎不置可否。王輝這才說:“債主的身份很特殊,是一家私人信貸公司。”
“私人信貸公司?”言鼎皺起了眉頭,“你是說唐光找這家公司借了錢?”
王輝點頭:“很大一筆錢,還用了自家的房屋抵押。”
言鼎好像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麽:“這樣說來,唐光的老婆和孩子有可能是因為知道房屋被抵押出去之後才自殺的。”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聽你這麽一說,好像也很有道理。”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死者是被信貸公司的人逼死了。”言鼎說這話的時候盯著王輝的眼睛。王輝忙辯解:“這話可不能亂說,雖然我們接下了信貸公司的案子,但為避免打草驚蛇,還沒來得及跟唐光見麵,也壓根兒沒跟他的家人見過麵。”
“真沒見過麵?”
“我沒必要騙你,我們求財不求氣,怎麽可能做犯法的事?”
言鼎不屑地說:“那你幫許國強算不算犯法?”
王輝一時無語。
言鼎又問:“你說你沒跟唐光的家人見過麵,那你怎麽認識她們,而且知道她們死亡的消息?”
“那還不簡單,我不是說了嗎?我接下這個案子之後,就一直派人盯著唐光的家和他的家人,希望可以從他妻兒身上順藤摸瓜找到他本人。”王輝解釋道。言鼎想起血肉模糊的案發現場,恨恨地說:“這個唐光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自己的妻兒都死了,竟然可以一直不露麵。”
王輝的眼神四處遊離起來,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
言鼎看了王輝一眼說:“這樣吧,如果有消息,咱們及時聯係。”
“行,那就這樣說定了。來,祝我們合作愉快,幹杯!”王輝舉杯,言鼎應付了一下,卻陷入沉思。
第二天,言鼎和曹磊一塊兒來到王輝介紹的那家私人信貸公司,出示證件後,公司負責人很熱情地把他們迎進了辦公室。
“於總是吧?”言鼎單刀直入,“我們這次來是想跟你打聽一件事。”
於成功爽快地說:“請講,知無不言!”
“準確地說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人。”言鼎糾正道,“一個叫唐光的男人。”
於成功似乎頓了一下,問:“冒昧地問一句,你們找這個人幹什麽?”
“這個恕不方便透露,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麻煩告知。”言鼎從於成功的眼裏看不出他的心思,所以無法確定對方的話裏到底有多少真誠。
於成功卻歎息一聲,深沉地說:“不瞞二位,其實我也在找這個人。你們既然找到我,想必已經清楚他跟我之間有一筆債務糾紛吧?”
“你真不知道他人在哪兒?”言鼎再次詢問,於成功緩緩地搖頭:“如果知道,我還能坐在這兒發愁嗎?”
言鼎問:“唐光抵押了他的房產給你,你還愁什麽?”
“哎呀,言警官有所不知,唐光抵押給我的房產證是假的。”於成功一臉沮喪,“這個唐光太狡猾了,之前我們有過幾次合作,還款都非常順利,但這次,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言鼎得到了從王輝嘴裏沒得到的信息,也明白了於成功為何會如此著急尋找唐光的原因。
“言警官,我多問一句,公安局為什麽也要找唐光,他是犯了什麽事嗎?”於成功突然問道,言鼎不解地問:“你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於成功滿臉困惑,而且十分擔心地問:“唐光出事了?死了?”
言鼎明白於成功是在擔心自己的錢,當他告訴於成功實情後,於成功臉上現出了輕鬆的表情,搓了搓手,說:“原來是這樣,唐光還活著就好。”
言鼎的目光從於成功手上慢慢轉移到他臉上,笑了笑,也故作輕鬆地說:“看來你比我們更著急找到唐光。”
“當然,要不然我的損失就太大了。”於成功毫不掩飾自己的內心,想了一下又說,“其實還有件事我想我必須告訴你們,唐光這個人還是個癮君子。”
這句話讓言鼎和曹磊雙雙呆住,無言以對。
於成功接著說:“雖然我不希望是唐光殺害了他的家人,但很可能這就是事實。”
言鼎呆愣了很久才問:“你是怎麽知道唐光吸毒的?既然你知道他吸毒,又為什麽要借貸給他?”
於成功無奈地說:“他吸毒的事我是早就知道的,但他有房屋作為抵押,我又是生意人,所以……”他沒把話說完,但言鼎已經明白了幾分,又隨意地聊了幾句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