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是個什麽玩意兒

15　大肚婆們的喜怒哀樂

　　“生完之後我必須得吃蛋糕，吃冰淇淋，喝飲料，每天一袋炸薯片，一塊奶油巧克力！”中午，“大肚婆們”又去定點餐館吃飯，梅梅挺著大肚子，邊走邊宣誓般地說。她孕期血糖一直控製的不太好，總是超高，因此必須忌口，現在一點甜品都不敢吃，用梅梅的話說，每天嘴裏能淡出個鳥來！

　　蘇曉墨和小馮在後麵，都愁眉苦臉的樣子，誰也沒搭話。

　　“哎喲，看你們倆愁眉苦臉的樣子，凡事想開點好不好啊！”吃飯時，梅梅著急地說：“哄你半天都不行。”

　　蘇曉墨說：“事情到你身上，你就未必想得開了。我的肚子越來越大，怎麽跟其他記者一樣跑現場搶新聞呀？現在回想，當記者這麽多年，從沒見過大肚子的出現場。真不明白，其他報社的女記者都沒懷孕過？”

　　“這還不容易想明白，要是那些機關報的記者，可能這會兒早就不出來跑了，隨便找個崗位待著。要是像咱們這種闖市場的報紙啊，報社寬容點呢，就讓女記者提前休假了，反正除了產假那幾個月，其他時間報社可以不發工資。要是黑點兒的單位呢，早就被擠兌走了。你看看現在報社當記者的，哪有歲數大的。老的都上哪兒去了，不能都升官了吧？其實早不知道給淘汰到哪去了！”

　　“唉！”蘇曉墨繼續歎氣：“好像現在隨便什麽職業，都快成吃青春飯的了。”

　　“行了，行了，我勸你想開點，你調到熱線部，權且再忍一忍。”梅梅說。

　　“怎麽叫權且忍一忍？”蘇曉墨問。

　　“哎喲，我不是早說過了嗎，七個月以後，打死我也不幹了，說什麽我也要泡病假。後幾個月報社不發錢就不發吧，隻要有生育保險，好歹我還算個有工作的人，這就得了。”

　　校對室小王說：“我可真沒你想得開，我現在一天都舍不得多歇，能多堅持幾天就多堅持幾天，產假盡量留給孩子出來以後。”

　　“我也是不得已，你看看我現在——”梅梅提起褲腿讓大家看，她的腿已經開始明顯浮腫了，一按一個坑：“我懷的可是雙胞胎，就現在都是咬著牙堅持的，每天下班回家，腿就像灌了鉛似的，我也就是想再攢點奶粉錢。你想，我歇了以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熱線接線員了。”

　　蘇曉墨聽完不置可否：“這、這叫什麽前途呀，原來等著我的就是一個熱線接線員。”

　　“喲，你還以為你是主編呢！你得這麽想，有個崗位不錯了，總比生完孩子就失業好吧。是，接線員掙得更少，以你的能力也確實屈才了，可對我又何嚐不是呢？我一個研究生畢業的人，就因為懷孕了，被調到職高生的崗位上。但好歹有個崗呀，每月還能掙點錢，生完孩子你再回來也容易些。再說了，接線員沒太大壓力，上下班時間正常，咱一孕婦，還想怎麽著呀！”

　　蘇曉墨沒出聲，心裏默想，也隻好這樣認命了，看來還是先忍忍吧。

　　“哎喲，今天這是怎麽了，一個苦瓜臉，一個都淌淚抹眼了！”梅梅突然驚呼，蘇曉墨這才注意到，小馮一點飯都沒動，眼睛裏布滿淚水。

　　“出什麽事了？”蘇曉墨關切地問：“是孩子嗎？又病了？”

　　“不是。”小馮用手背抹著眼淚。

　　“那到底怎麽了？”梅梅心急地問：“哎喲，你們兩個今天要急死我啊！”

　　“我、我的孩子，要成留守兒童了……”小馮哽咽地說。

　　“什麽？留守兒童，什麽意思？”蘇曉墨不太明白。

　　“昨天，我跟我老公和婆婆商量了一晚上，已經決定，下周孩子就由婆婆帶回農村老家，由公婆和老公的幾個姐姐幫著帶。這幾天，我已經開始給孩子斷奶了，說實話，我做出這決定，真是沒辦法，心裏真不是滋味。”

　　“帶回農村老家？孩子這麽小就離開母親，而且你放心嗎？”梅梅問。

　　“我有什麽辦法？本來按照以前的工作量，我就已經沒辦法照顧孩子了，現在推行新製度，工作量一下增加這麽多，我根本不可能顧到孩子。婆婆身體太弱，前幾天剛大病一場，在這兒一個人帶孩子實在吃不消，如果把孩子帶回農村老家，還有公公和我老公的幾個姐姐能搭把手。”小馮說著直歎氣。

　　“可是……可是，孩子小時候更需要的是父母的愛呀！你看有多少由老一輩人帶大的孩子，因為常見不著父母，最後都不認識親生爹媽了，這多慘呀！”梅梅說。

　　“我也不願意呀。可是我和我老公，在這個城市是舉目無親，為了孩子放棄工作不現實。請保姆吧，請個好保姆要多少錢才夠呢？我們經濟不寬裕，貴的請不起，便宜的又怕沒經驗，對孩子不好，隻能把孩子放公婆老家了。”小馮抹著眼淚說：“我做出這個決定，心裏也難過，小家夥一天天長大，我是怎麽看也看不夠，愛不夠，我怎麽舍得讓他離開？你們不知道，我心裏都揪得痛。”

　　“唉！”這下梅梅也開始犯愁：“懷孕的時候就不容易了，看來生出來後更難。養孩子這事兒對咱們職場女性，可真是一大難關呀！”

　　馬品淨今天心情極好，蘇曉墨這塊障礙總算給搬走了。他真想仰天高呼，感謝老天的安排，在她當上主編的時候，因為懷孕把主編的位子讓給了自己，現在又是以懷孕為理由把她調開，真是天助我也，讓我馬品淨放開手去幹。

　　下午，他笑嗬嗬地到蘇曉墨麵前：“曉墨，領導照顧你，給你調了崗。說實話，我這兒還真舍不得你呢，嗬嗬嗬。”

　　蘇曉墨繃著臉沒吭聲。

　　“怎麽樣，晚上下班，我幫你收拾下桌子，把東西搬到熱線部？”

　　“不必了，我東西不多，自己能收拾。”

　　“嗬嗬，那就好，好。”馬品淨笑嗬嗬的，對蘇曉墨的冷淡毫不在意，目的達到就成了，管你什麽態度。

　　晚上蘇曉墨回家，自然又是沒有好臉色。曉墨爸隻好不停地給姑爺寬心：“小磊，她現在是孕期，能忍則忍，啊？”

　　“爸，您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唉，我這個閨女，從小沒摔過什麽跟頭，一直都太順了，現在遇到點困難，你給她點時間讓她渡過，她終歸是個明白孩子，不會老這樣使性子的。”

　　“我知道，爸，您別擔心。”

　　曉墨媽也頭疼：“看她現在這副樣子，還真不如當初就勸她辭職了。可是，你別說她，就我這當媽的，一想起她要辭職，心裏也沒著沒落的。”

　　“爸，媽，你們相信我，我能養活得了她和孩子。”

　　“可如果她真要辭職，你會很累的。小磊，現在這個社會養個孩子真不容易呀！”

　　方磊嘴上沒說，心想，與其讓她這樣天天回家摔臉子，我寧願她辭職。

　　曉墨爸說：“總之，辭職這事兒，說一千道一萬，還得曉墨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晚上，方磊和蘇曉墨躺在床上，方磊輕輕拍了拍曉墨。

　　“別動，睡著了。”蘇曉墨有點不耐煩地說。

　　“別裝了，睡著了還說話。今天咱孩子動沒有？”

　　“不知道。”

　　“小寶貝，今天乖不乖？乖就踢爸爸幾下。”方磊把耳朵貼到蘇曉墨肚子上，胎兒正好適時拱了幾下，正踢到方磊耳朵上。

　　方磊驚喜地說：“喲，你真聽明白假聽明白了呀你？”

　　蘇曉墨也笑了。

　　方磊把頭輕抵在蘇曉墨腹部：“寶寶，媽媽上班不容易，要乖乖的，不惹媽媽心煩，好不好？”

　　胎兒又適時踢了幾腳，蘇曉墨也感覺到了，剛才還苦澀的心情，這會好了很多。

　　“你看，笑起來多好。”方磊說：“你高興，孩子就高興，孩子現在能感覺到你的心情，這是有科學依據的。我前不久看本書，書上說，儀器監測胎兒，在母親高興的時候，胎兒的表情也會放鬆，母親心情緊張憂鬱的時候，胎兒在腹中也是愁眉苦臉的。”

　　蘇曉墨這會兒心中有些抱歉，對孩子，也是對方磊。她不是不知道方磊最近的忙碌和對她的付出，可壞心情總需要一個發泄：“我最近是不是老拿你撒氣了？”

　　“哼，你還知道呀！”方磊說：“要依我以前的脾氣，早跟你幹上幾場仗了。”

　　“唉，工作不順心，我現在太失落了，我需要時間調整。”

　　方磊攬住蘇曉墨的肩頭：“我明白，我給你時間。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一切有我呢，我是你們的堅強後盾。”

　　蘇曉墨把頭靠在方磊肩上：“我問你，萬一我生完孩子，身材也全變了，又肥又胖，一肚子妊娠紋，肚子上沒準還有個刀疤，還失業沒工作，你會不會嫌棄我？”

　　方磊正色回答：“我要是因為這個嫌棄你，那我還是不是男人了？”

　　蘇曉墨心裏一陣溫暖，幸好有家庭這個支柱，可以讓她躲風避雨：“我當了熱線記者，至少有一點好處，工作時間可以隨意一些了。要不，咱過幾天去孕婦學校報名吧，我也得多為咱孩子做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