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是個什麽玩意兒

9　領導就像榨汁機

　　第二天，胖橘子一上班就把桃花眼、老好人兩位副總，連人事部主任一起叫到辦公室來，商量蘇曉墨的事兒。

　　“還真是懷孕了？”桃花眼歎著氣：“正是最要質量的骨節眼上，主編懷孕了，這可真是抓瞎的事兒！”

　　老好人副總說：“她沒說她還能不能幹了？”

　　“她當然想幹了！”胖橘子說：“不想幹當初這麽爭這個位置？問題是，她現在的情況能不能夠讓她再承擔這樣的重任。她自己也說了，現在反應挺大，以後差不多隔個一兩周還得去醫院孕檢，再往後，不用她說了，生孩子坐月子哺乳期的，難道整個要聞部就這麽一直等著她？再說了，就算她產假過後能按時來上班，還能以工作為重嗎？”

　　老好人副總想了半天說：“懸！我老婆懷孩子那會兒，從第一個月一直吐到生，什麽都幹不了。”

　　桃花眼在這事兒上沒發言權。他雖然有孩子有老婆，但卻是個“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的主兒，對老婆的關注相當匱乏。

　　老總中唯一一個女人胖橘子，又是個事業狂人，基本上已經男性化了，連談戀愛的滋味都想不起來，對懷孕的事兒自然更不了解。

　　“當初考評的時候我就說過了，馬品淨是個男孩子，長遠看來更好使喚。結果現在倒好，不用長遠看，現在這蘇曉墨就撂挑子了！”胖橘子不滿地說：“虧她應聘的時候還嘴硬，說什麽永遠不要孩子，這孩子可真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老好人和桃花眼都沒吭聲。作為單位領導，確實比較頭疼女員工懷孕的事兒，尤其是作為中層要職人員的女員工。再說，都知道胖橘子本來就不待見蘇曉墨，自己也犯不著為這孩子較真兒。胖橘子這女人的手段有多厲害，剛來報社沒一年就把以前的正老總擠走了，這是有目共睹的。

　　“那您看……”老好人察言觀色：“現在如果讓馬品淨頂替蘇曉墨的主編職位，還來得及吧？”

　　“亡羊補牢，尤未晚也！”胖橘子說：“勞動法也規定了嘛，女員工懷孕的時候，單位應該將其安排到合適的崗位。很明顯，主編的工作已經不適合她了。”

　　“可是這蘇曉墨，安排到哪兒呢？今年還打算裁人呢！”人事部主任有點為難。前兩年經濟形勢大好，報社為了掙錢，緊跟著開了好幾個專刊，這兩年經濟一下子低迷了，專刊也拉不來廣告掙不來錢，空養著一批人，這報紙如果廣告跟不上，是賣一張賠一張。因此本來還打算在勞動合同到期的時候，關閉一批專刊，這就意味著有一批員工不簽了。

　　“唉，真是麻煩。現在正是需要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時候。”想到有一個員工不能夠拚盡全力的使喚，胖橘子心疼得好像自家的錢被偷了。她扭頭問人事部主任：“現在報社有多少正在懷孕的或者休產假的女員工？”

　　“以前有幾個懷孕的，都自己走了。現在懷孕的，副刊部一個，校對室一個，噢，還有那個梅梅，原來在要聞，現在到熱線當接線員了，據說懷的還是雙胞胎，然後就是蘇曉墨。休產假的嘛，以前有兩個休完產假還是上不了班，也辭職了，現在就剩一個小馮了，已經超時休一個月了。”人事部主任逐一匯報。

　　“噝！”胖橘子又發出像牙疼一樣的歎息聲：“怎麽現在呼啦啦地出現這麽多孕產期的？”

　　人事部主任分析：“咱們報社已經成立五年多了，您想，剛成立的時候，招的都是一些剛畢業的大學生，現在五年過去了，就算是期間流動量比較大，但現在留下的人，大多正好到了育齡階段。其實跟其他單位相比，咱們這孕產婦不算多了，還是單身男女偏多……”

　　“看你跟什麽單位比，跟機關和國企比，咱這懷孩子的是不多，可我們是什麽？是闖市場的報紙，是企業，是需要輕裝前進的，正是需要我們把每個員工的最大能量調動出來的時候，這就算負擔夠大的了，哪那麽多合適的崗位給這些孕產婦準備著！”胖橘子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人事部主任的話。

　　“是，是。”人事部主任趕緊點頭稱是。

　　“報社剛成立的時候也是，怎麽招這麽多女孩子？你看看報社，現在放眼望去，也是陰盛陽衰的！”胖橘子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性別，此時開始抱怨自己的同性。

　　“當時招人的時候，確實發現，新聞這工作，女孩子上手大多比男孩子快，出去跑個新聞呀、寫東西呀，好像女孩子占優勢，不過現在看，確實像單總說的，還是男孩子後勁足。”老好人說。

　　桃花眼感歎：“真是，以後這女員工還是得少招。麻煩！”說完，他瞄了胖橘子一眼，趕緊找補：“當然，唯有招來單總這樣的人中翹楚才值呀！”

　　“哼！”胖橘子冷笑了下，有點蒼涼地說：“我為事業付出了多少，你們又怎麽體會得出來？隻有像我，還有薑紅這樣的女人，為了事業拋家舍業，才能幹出成績。像蘇曉墨這樣，既想老公孩子熱炕頭，還想要事業，那也太便宜她了，哪有這麽好的事兒？”

　　辦公室的氣氛靜默了一會兒，人事部主任試探地問：“那，單總，蘇曉墨安排在什麽崗位上呢？”

　　胖橘子緊鎖眉頭沒吭聲。

　　老好人說：“要不，就讓她頂以前小馮的那塊版麵，要聞部不是有塊版麵晚上八點就可以簽完嗎？”

　　一聽到這塊版麵，胖橘子感覺像自家的肉又被別人偷了：“這塊版麵我早就想推到十二點結了，好不容易等到小馮產假夠了，她再沒理由拖著不上班了。好，難道現在這塊版麵又為了蘇曉墨還得提前結？”

　　老好人沒吭聲。說實話，他真有心想幫著點蘇曉墨，這個女孩子的業務水平還可以，人品也算正，這麽個人，如果被胡亂打發個熱線員之類的活，可惜了。再說了，報社大多數版麵都是半夜十二點結，現在就這一塊版麵而已，哪至於這樣大動幹戈，好像這一塊版麵早結四個小時就損失多少錢似的。而且，一個孕婦，盯這麽塊版每天八點才下班，工作也不算輕鬆。

　　人事部主任看大家都不吭聲，又問另一個問題：“那基本上就定了，由馬品淨直接接替蘇曉墨的主編工作，是嗎？”

　　“二位的意見呢？”胖橘子問。

　　“那當然，那當然。”桃花眼趕緊附和。

　　老好人也趕快說：“馬品淨當時就是主編二號人選嘛，現在當然是馬品淨上。隻是……”他遲疑了一下。

　　“怎麽？”胖橘子趕快問。

　　“有個問題，我們得想辦法看怎麽扶持一下馬品淨，一是他到要聞部沒多長時間，以前這麽多年都是做熱線的……”

　　“那有什麽，經驗可以慢慢積累嘛！”胖橘子沒當回事兒：“熱線記者怎麽了？我還是從熱線記者、編輯一步步幹起來的呢！”

　　“是，經驗可以慢慢積累。還有件事兒，前一段，一家企業告他索要紅包的事兒……”老好人說著，觀察著胖橘子的臉色，果然她顯得為難了些，老好人接著說：“這事兒，咱們雖然按下了，畢竟小馬還年輕，犯點錯誤沒什麽，他自己也表示要改，但畢竟這事兒還是在報社傳得有點沸沸揚揚。當然，小馬當主編現在也是唯一的選擇，臨危受命嘛，但咱們得怎麽想個辦法，讓小馬站穩點。”

　　人事部主任也忍不住接口：“是呀，馬品淨當時競聘主編的時候，上層領導打分都挺高，但普通員工給他打的分，可真夠低的。”

　　胖橘子緊鎖眉頭，以上確實都是事實，這個馬品淨，也真是有點扶不上牆，這孩子跟蘇曉墨正好相反，光知道圍我們這些上層領導，那下麵員工，你該團結也得團結嘛。她隻好想了個權宜之策：“不如，讓蘇曉墨還留在要聞部，先幫馬品淨穩定下局麵，是不是更能平穩過渡一下？”

　　“對呀！”老好人說：“所以說，就先讓蘇曉墨盯那塊八點結的版麵嘛。讓她知道，報社是專為她沒調這塊版的結版時間，讓她知道感激，從而盡心幫馬品淨。”

　　老好人擺出一副很替胖橘子考慮的樣子，其實他還真是對馬品淨不太放心，要讓馬品淨當主編撒開了歡地幹，要聞部早晚會變成八卦緋聞部。對於有詩人情懷的他來說，還是覺得作為一份主流報紙，過分上這些東西實在是自掉身價。但他也不想得罪胖橘子，隻能在這些小事兒上抹糊抹糊。

　　“行吧。”胖橘子想了想，為大局考慮，先不調這塊版麵的結版時間了：“不過，這塊版的版費得調低一半，想早回家，那就得少掙！”

　　散會後，她又叫住人事部主任：“現在報社既然有這麽多育齡女員工，能不能想個什麽辦法，稍微限製一下？”

　　人事部主任為難地連俚語都出來了：“這、這，天要下雨，娘要生娃，怎麽限製呀？”

　　“我考慮考慮，你也想想，比如那個梅梅，我聽說，她可早就憋著七月份就歇，然後就一直泡病假呢。對這種情況，咱們得提前采取措施，報社又不是福利院。”

　　“那，我想想，我想想。”人事部主任擦著汗出來了，關上門後，忍不住自言自語一句：“現在的領導，都跟榨汁機似的！”

　　老總們商量完了，胖橘子又把馬品淨招來訓話。

　　“不是我說你，小馬，你自己也得潔身自好一些，別老給人家抓住小辮子。”

　　“我、我沒再留小辮子。”馬品淨誠惶誠恐地說：“其實要紅包的事兒，好多記者編輯都幹，我，我就是倒黴碰著一愣頭公司把我告了，而且，我現在再也不敢這樣了。真的，單總。”

　　“還有，下頭員工你也得團結著點，別一到普通員工打分的時候，你就老是最低分。”

　　“單總，您沒感覺到，這報社老人兒有點抱團，排外，這蘇曉墨就是典型，他們老員工老湊一塊吃飯聊天，我都加入不了。”

　　“你要是當上主編，就必須把這些人搞定，要不然當什麽主編？我用你，希望你上任後，既得團結員工，手腕還要鐵點，比如熱線部的製度，要迅速實行起來，要聞部的好稿量給我增加上來，新聞風氣扭轉過來。還有，讓那個小馮趕緊上班，不上班就走人，別占著崗位不幹活！”

　　“是！是！”馬品淨不停點頭，突然又有些為難地說：“單總，您看這要聞部，我一上任就這麽多事兒要做，偏偏還有個孕婦蘇曉墨，如果小馮再來上班，又是個剛生完孩子的，這人力方麵，不太夠吧？”

　　“現在也隻能這樣安排了。”

　　“可是，可是一推行新製度，就怕這兩個人是累贅，直接影響部門的業績，再說，再說……”馬品淨嘟囔著：“部門業績要不高，我這主編掙得就少……”

　　“馬品淨，你眼光能不能放遠點！”胖橘子恨鐵不成鋼地訓他：“這點薑紅就比你好。你眼睛別老盯著這點蠅頭小利行不行？”

　　“是，是！”馬品淨一看胖橘子要生氣，趕緊又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