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是個什麽玩意兒

4　報社裏的糗事兒

　　蘇曉墨之所以對孩子的問題如此糾結，還有一個不好意思說出口的理由，那就是她在競聘的時候，把話說得太滿了。當然，這也是當時一氣之下說出來的，可見這人什麽時候都得冷靜，不能意氣用事。

　　蘇曉墨的報社，現在也順應潮流搞公開應聘。所謂公開應聘，也就是頭兒們內定幾個人選，私下裏通知這幾個人去公開應聘一下，接受所謂的一係列考查。在這幾個私下被通知的人裏，基本上在公開應聘前，就已經從中又進一步內定了一個至多兩個人選，其他人也就是個陪襯。當然，有時候也趕上個不識相的愣頭青，沒接到領導的私下通知就去公開應聘想當官兒，那就是陪襯中的陪襯了。

　　這次報社所有主編職位都公開競聘，但實際上真正存在競爭的隻有要聞部主編和熱線部主編，原因是其他如體育、娛樂等部門的主編還都在崗，除非幹得實在太差，此時也不過走個過場而已。之所以處於如此要害位置的兩個部門的主編位置是空著的，是因為突然走了兩個主編，原因在於高層，即總編們之間的爭鬥。

　　蘇曉墨即便作為一名普通員工，也看得出來總編們的不合。前任老總是個四十多歲的矮胖男人，脾氣比較暴躁，但蘇曉墨認為他新聞業務水平確實很強，而且人品比較正，隻是有才華的人往往心高氣傲一些，還有些霸道，因此其他三位副總對他頗多怨言。但前任老總的業務水平確實在那擺著，因此地位一時也未可撼動，一直到兩年前單總來到報社當副總。

　　單總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據說還是博士生，而且現在還在攻讀著MBA，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據小道消息說，單總已經離異十幾年了，無子女，至今一直單身，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事業上了。當然，蘇曉墨認為，這“全部心思”不僅包括業務水平，還有謀略、勾心鬥角等手段。

　　蘇曉墨一直就不太喜歡單總。這是個高大魁梧的中年女人，大臉盤子，濃眉大眼，但又似乎極喜愛小女人的裝束，留著一頭烏黑的清湯掛麵式長發，粗黑的頭發經常散著，一直披到粗壯的小腿肚上。她有時把這頭長發全盤在腦袋上，像長了第二個腦袋。無論春夏秋冬，喜好穿色彩鮮豔的長裙。高大壯實的身體，再加上長裙長發，以及咋咋呼呼的個性，使得她經常像一陣粗壯的旋風般裹著長裙長發從報社的樓道裏呼嘯而過。

　　由於其偏好濃妝和色彩豔麗的衣服，再加上魁梧的身材，因此被蘇曉墨等女編輯起了個綽號——“胖橘子”。後來也不知道怎麽，這個原本出自老舍先生《四世同堂》中老二媳婦的綽號，已經在報社代替了單總的本名，當然，大家都是在背後叫。

　　蘇曉墨不喜歡胖橘子老總，倒不是因為其著裝和氣質，關鍵是她的新聞理念。蘇曉墨認為，原老總在的時候，對新聞的主張還比較有社會責任感，一些話題，或者有前瞻性，或者有指導性，總之新聞很有質量。但胖橘子喜好的新聞，大多比較嘩眾取寵，多以血腥、暴力、緋聞等為主，或者是一些無謂的炒作，用蘇曉墨的話說，就是一些“刺激人下半身的新聞”。

　　雖然這樣的新聞標題往往能夠達到驚人的效果，而且在網站上點擊率也很高，但蘇曉墨總覺得，這樣雖然可以短期內促進銷售，長期卻會使報紙成為一張下流的小報，失去公信力。總之，蘇曉墨對這樣的新聞，是從來不屑一顧的。

　　所以，胖橘子一來沒多久，就明顯與原老總合不來。在明麵上，胖橘子好像吃了一些虧，她對原老總一直畢恭畢敬的，而且在公共場合都是以吹捧為主。原老總做得就不如胖橘子好了，對胖橘子的輕蔑態度基本不加掩飾，經常搞得胖橘子下不來台。

　　可暗地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原老總漸漸失去了對報社總體新聞的掌控權，報社的總體新聞，正在逐漸地向胖橘子的理念偏斜。

　　胖橘子的確很有一手，從她來報社不久，就帶過來一批人，這些人雖然暫時位於普通記者、編輯的崗位，但寫出的新聞明顯帶有“胖橘子味道”，而胖橘子不知何時又與幾位副總關係處得很是緊密，使得這類新聞在報紙上所占有的版麵越來越大。

　　幾位副總還常聯合起來策劃一些胖橘子風格的新聞，比如“記者暗訪‘小姐’一條街”、“一個嫖客的自述”、“十大年老色衰女明星和男明星”以及與某避孕套生產公司聯手搞出來的調查新聞“中國男人60%有婚外戀”等。

　　說實話，這樣的八卦新聞相對好采好寫，在報社還很容易被評上好稿，網站轉載率也高，一時間使得報社很多記者編輯都熱衷於做這樣的選題，真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原老總雖然也看出這種趨勢，但他不可能天天在報社盯著，而且這種新聞明顯越來越多，他不可能全給撤了，畢竟報紙每天晚上十二點多就要結版送印刷廠，撤的新聞太多了，總不能第二天上報攤的報紙都“開天窗”！再說，他一人畢竟力量有限，雖然跟胖橘子狠狠地對抗過幾次，但人家一個女人每次都是笑眯眯地回應，使他揮出拳頭也像打在空氣中。

　　原老總的局麵越來越被動。而且據說除新聞以外，原老總其他方麵的權限也開始被逐漸分割，內中詳細情況就不是蘇曉墨這樣的普通員工能夠明了的了。

　　總之，在胖橘子到任即將兩年的時候，也就是今年下半年，原老總憤然離職。總編輯的崗位空缺了不到一個月，本來說是要給另一位男副總，那位男副總卻不知為何突然休起了病假，結果胖橘子意氣風發地成為了總編輯。

　　原要聞部主編作為原老總的人，也一同離職而去。原熱線部的主編李文，一個外表看起來嬌滴滴實際上很能幹的女孩，本來覺得原老總的離職波及不到自己，誰知她早已被胖橘子視為原老總的人，而且胖橘子很重視熱線部，認為這裏最容易出現“吸引人眼球”的新聞，如果主編的新聞理念跟自己不一致，會直接影響報紙新聞質量，因此很是擠兌了幾次李文。

　　李文倒也灑脫，幹脆不受這氣，回家調養身體打算生孩子去了。“誰怕誰呀，早懶得幹這活兒了，新聞人，過勞死十大職業之一，有什麽可留戀的？”臨走時，李文無所謂地說。

　　大家對李文的選擇，隻有感歎：“這女人，幹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據說李文的老公生意做得很大，夫妻兩人住在知名別墅區。看李文的車，一會兒一輛路虎，一會兒換輛甲殼蟲。李文自己也時常是一身名牌，據說她在報社幹，純粹是怕閑得無聊，但沒想到媒體工作這麽累，早就萌生退意了，此時正好退隱，回家做全職太太。

　　蘇曉墨也在這次高層變動中受到了牽連，她以前非常受原老總賞識，因此早已被胖橘子視為原老總的人。好在蘇曉墨畢竟隻是一名普通編輯，平常為人也不是很張狂，因此胖橘子還沒太針對她，隻是漸漸努力扶持一些自己帶過來的編輯記者。一時間，蘇曉墨之類被視為原老總的人的普通員工，或多或少被冷落了。

　　因此，雖然一些同事認為要聞部主編非蘇曉墨莫屬，但還有另一部分人認為蘇曉墨很懸。

　　這次競聘要聞部主編，蘇曉墨自然是被私下裏通知的幾個人選之一，而且她深知，此次要聞部主編的職位，早已從四個人中又進一步地內定了兩個人，她是其中之一，另一人是熱線部的馬品淨，也是胖橘子帶過來的人。

　　蘇曉墨偷偷地管馬品淨叫“馬屁精”。馬屁精從胖橘子上台以後，就成了紅人，但蘇曉墨非常看不上他。他二十八九歲，一米七幾的個子，理個小分頭，上麵抹頭油抹得像個溜冰場，還常粘著一堆頭皮屑。高大的身材，偏配著一張瓜子型的小白臉，架個方框眼鏡，跟人說話，尤其是在情緒比較激動的時候，左右兩條眉毛就一高一低地亂挑。

　　馬屁精的新聞路線，完全執行胖橘子的喜好，對胖橘子的奉承也實在讓人受不了，這點在報社上下都有目共睹，除了胖橘子不認為這是奉承。

　　舉個例子來說，兩個月前，胖橘子剛上任，立刻被一些好事之徒組織著要為這位新總編輯開個慶祝會，吃吃喝喝一頓。會議自然由當紅的馬屁精來主持。馬屁精的開幕詞就對新老總極盡奉承之能事，當宣布要請單總上台來講話時，他是這樣說的：“現在，有請媒體界中知名的美女老總上台講話！”說完一臉真誠地鼓掌。

　　聽完這話，大部分員工，不管是不是單總的人，幾乎全部雷倒。

　　新聞界第一美女老總臉色紅撲撲地呼哧帶喘上了台。她一臉濃妝，本來就濃重的眉毛，更是直挑到額頭上發髻裏。鮮紅的嘴唇，臉上撲了有二斤粉，偏偏兩腮上又添了兩道厚重的腮紅，把張臉畫得像《智取威虎山》裏的楊子榮。

　　把馬屁精放到要聞部，跟蘇曉墨競爭要聞部主編，無論是馬屁精還是蘇曉墨，都沒有勝算。之所以沒把馬屁精放在熱線部去競選熱線部主編，原因是胖橘子早已定好熱線部主編人選了，那就是號稱“紅姑”的薑紅。

　　薑紅不是胖橘子帶過來的人，而是前兩年由另一位副總帶過來的。薑紅年輕的時候被稱作“小鍾楚紅”，除了名字裏麵都帶個紅字外，那時的她長得頗像當年的鍾楚紅。蘇曉墨大學畢業後，正好在薑紅當時所在的報社實習過一段時間，當時薑紅還時不常地指點下蘇曉墨、帶一帶蘇曉墨。

　　那時候薑紅可是新聞圈裏的紅人兒，年輕漂亮，能幹，號稱報社裏的“頭牌”記者，當年她可是蘇曉墨羨慕至極的對象。而且薑紅當年設計的選題，寫作風格確實可圈可點，紮實淩厲。

　　可“頭牌”終究也有凋落的時候，現在的職場，不出幾年就風水輪流轉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新人一批批地進入，薑紅的風頭漸漸弱了下來，據說還一直在記者崗位幹，混得不太得意。

　　兩年多前，一位副總介紹薑紅來到蘇曉墨現在的報社，做熱線部編輯。再見到蘇曉墨，態度相當冷淡，像不認識一樣。現在薑紅已經三十五歲了，由於常年忙於晝夜顛倒的新聞工作，又不注意保養，她當年的風采早已不見，而且臉上比年輕時多了一些刻薄相，於是她在新聞圈裏的綽號，已由“小鍾楚紅”改成“紅姑”了。有些損點的人，甚至叫她“紅大媽”。更有些“90後”根本不知道鍾楚紅是誰了，自然也不明白“紅姑”背後的興衰。

　　薑紅剛來報社時，還出過不少涉及民生的選題。但自從胖橘子老總來後，薑紅的風格大變，立刻走起了胖橘子路線，因此雖然不是胖橘子老總帶過來的人，但頗得其賞識，甚至勝過她帶過來的一批人。現在，胖橘子得勢，薑紅也終於迎來升職的機會。

　　胖橘子最如意的打算，是薑紅當熱線部主編，馬品淨當要聞部主編，這樣兩個比較重要部門的頭兒，都是自己的人了。要依著胖橘子，根本不想考慮蘇曉墨。但蘇曉墨業務各個方麵確實沒的說，又是要聞部的老人，不被內定一下，說不過去。其他幾位副總也覺得蘇曉墨比馬品淨更適合一些，因此倆人都被內定了。

　　但蘇曉墨也聽說了，胖橘子力挺馬屁精的最重要理由就是：“馬品淨是個男同誌，長遠看來更好使喚。蘇曉墨雖然業務各方麵都挺強，終歸是個三十歲的女同誌，已經成家並到了生育年齡。這女的萬一要了孩子，心還能夠在事業上嗎？還能夠適應媒體這種高強度、壓力大的工作嗎？”

　　就是這話，居然說得其他幾位副總都猶豫了。

　　蘇曉墨本來就看不上馬屁精的為人和業務，再聽說胖橘子的這番話，氣就不打一處來。再說了，自己含辛茹苦地在要聞部幹了這麽多年，如果讓馬屁精這樣的人當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那以後的工作還怎麽幹？不得把人憋悶死才怪。因此，蘇曉墨這次是拚足了勁來爭這個要聞部主編的。

　　考核時，她不僅在業務問題的考核上對答如流，對於要聞部的發展、規則的製定以及需要改進的地方，也說得頭頭是道；一擺她的業績，更讓人沒有話說，不僅很多重要報道參加了，都有精彩的表現，而且幾乎全部是關於要聞部的重要報道。

　　當然，馬屁精的答辯也不弱，據說都經過胖橘子老總的事先授意，但說到實際工作這方麵，就不如蘇曉墨了。

　　本來胖橘子打算在兩人退場後，老總們打分時再就蘇曉墨已到生育年齡來說事兒，以增加馬屁精的勝算，誰想蘇曉墨在退場時說了句狠話：“我非常熱愛新聞工作，對我們的報社和要聞部都非常有感情，我願意把我的青春獻給這份事業，因此現在就不考慮要孩子的問題了。”她擲地有聲氣宇軒昂地說完了，還專門挑釁地看了胖橘子老總一眼。

　　考核過後，對於蘇曉墨的表現，就連胖橘子都無話可說了。

　　兩天後，蘇曉墨一進辦公樓，就看見一樓樓道裏的公告欄上，貼出了此次競聘主編們的人選，在要聞部主編一欄，赫然寫著“蘇曉墨”三個大字。熱線部是薑紅。其他崗位變動不大。

　　蘇曉墨站在公告欄前欲哭無淚。人生真是無常，要擱前幾天，她看見這結果，準會意氣風發喜上眉梢，現在她倒寧願不是自己了。

　　蘇曉墨一路走進大寫字間，都有同事向她道喜，她隻能苦笑著應答。她剛坐下打開電腦，李圓過來了。她也是要聞部的編輯，人挺實在，心直口快，而且很能四處打探一些小道消息，她跟蘇曉墨一向關係不錯。

　　“哎，曉墨，行啊，你知道當初我還真為你捏把汗呢。”李圓說。

　　“噢！”蘇曉墨勉強笑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行了，別故作鎮定了。”李圓拍著蘇曉墨：“當上主編，每月光崗位工資就多出兩千多塊錢，裏外裏加起來，你也差不多算月薪上萬了吧？當然，你還有抱負，咱副總的位置不是還空著一個嗎，隻有當上主編才能夠向副總進軍呢！”

　　“好了，別說不靠譜的事了！”蘇曉墨無精打采地說。如果沒當上主編，她沒準狠狠心，還真能拋下工作休個長假，索性要了孩子，她看出來方磊挺想留下這個孩子的。可現在職業上好不容易迎來了提升的機會，畢竟是在媒體圈打拚了八年才等到的機會，真是放不下呀！

　　“嘿，你是不是昨天沒睡好呀？怎麽一點也不人逢喜事精神爽呀？”李圓納悶地說：“我告訴你啊，你上任還真得好好幹，可不能再跟胖橘子老總對著來了。你知道嗎，據我得來的消息，胖橘子當時可是力挺馬屁精的，其他兩位老總也沒人願意替你多說說話，人家犯不著為了你得罪那麽厲害的女人，你當時還真是挺懸的。也就是最後報社全體員工打分，你比馬屁精高出一大截子，這胖橘子才沒話可說了。你說，上任後你要是不勵精圖治的，能行嗎？”

　　“天呢！”蘇曉墨越聽越累，索性趴到桌上歎息著：“早知今日，當初費這勁幹嘛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圓當然不知道蘇曉墨心裏的苦楚，以為蘇曉墨是後怕主編位置來的太懸呢，她拍拍蘇曉墨肩膀：“你放心，咱要聞部這幾個編輯都擁護你，誰喜歡那馬屁精？咱大家齊心協力跟著你好好幹，沒問題！行了，我上工去了啊。”

　　臨走前，她又補了一句：“你得請我們大家吃頓好的吧，怎麽也要慶祝一下呀！”

　　蘇曉墨還趴在桌上，沒吭聲。她現在真是愁得不得了，本來媒體這種晝夜顛倒的工作就不適合孕婦幹，現在自己又當了主編，就意味著每天必須得盯到最後——當所有編輯們十二點都下班了，主編還要再盯一下今天的所有版麵，並且安排一下第二天的選題，有時還要留下來和老總們開會。這下回家更晚了。

　　上午開編前會，胖橘子宣布了新的主編任命。整個會議蘇曉墨聽進去的不多，滿腦子都是“生還是升？升還是生？”的左右為難。

　　大家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蘇曉墨再不敢像以前那樣一著急就橫衝直撞的了，她情不自禁地用手護住肚子避讓著大家。

　　一上午都在暈頭轉向的忙碌中度過了。中午，蘇曉墨剛要去食堂吃飯，手機響了，人事部通知她，說老總們今天中午要在辦公樓旁邊的酒樓宴請新上任的主編們，希望大家準時到場。

　　其實蘇曉墨寧願在食堂吃飯，吃完還能趴桌上休息一會兒。可能是最近老糾結懷孕的事兒，睡眠質量就更差了，所以白天總是疲倦得不得了。後來蘇曉墨才知道，容易疲倦這是典型的早孕反應。

　　蘇曉墨趕到酒樓，服務生直接把她領到二層的包房。她進去，看見三位老總以及各位主編都在，馬品淨竟然也在席中。

　　胖橘子看到蘇曉墨進來，熱情地說：“快來曉墨，就等你了，我們的要聞部主編，身負重任的大將呀！”

　　蘇曉墨趕快笑笑，找個空位坐下。

　　三位老總坐在上首，胖橘子自然坐在最裏麵中間的位置，兩邊是兩位男副總，一位號稱“桃花眼”，也算是位四十多歲的老帥哥了，一雙眼睛從眼肚到眼角，一笑就甩出一條條紋路，而且眼神極不安分，是典型的桃花眼。

　　桃花眼副總對女員工與對男員工的態度極其不同，尤其是對漂亮女員工。舉個例子，如果一群員工迎麵走過來與他碰上，大家都向他問好，他一定是笑眯眯地把眼神停留在其中最漂亮的女員工身上，喊著這位女員工的名字以示跟大家打招呼。

　　桃花眼的緋聞在報社流傳得經久不衰，幾天就換一出，到最後大家也就是聽個樂了，亦真亦假都不再分辨了。此時桃花眼看見蘇曉墨進來，笑嗬嗬半開玩笑地說：“曉墨，快，坐在我對麵，我誰也不讓他們坐給曉墨留著的專座，嗬嗬。”於是大家也起哄讓蘇曉墨坐在了桃花眼的對麵。

　　蘇曉墨雖不算明豔照人的大美女，但很是秀氣端莊，雖然工作很累，但還是比較注意衣著搭配等，因此更給氣質加分。所以有幸經常被桃花眼在一群員工中笑眯眯地稱名打招呼，隻是如果再有嫵媚明豔的女員工在旁，桃花眼就無暇理蘇曉墨了。

　　前任老總最看不慣桃花眼的花勁兒，因此隻讓他分管娛樂和體育兩個部門。從前任老總走了，另一位副總也識趣的休病假以後，胖橘子一上任，對桃花眼就委以重任。現在桃花眼除娛樂、體育部外，還主管蘇曉墨所在的要聞以及熱線等主要部門。

　　另一位老總號稱老好人，架副寬邊眼鏡白白胖胖的，對誰都唯唯諾諾，據說以前出過不少詩集，寫起東西來有點酸。現在管轄的部門與以前沒有任何差別，還是國際部、國內部、副刊、校對室、照排室。

　　薑紅坐在桃花眼一邊。從這兩年薑紅來到這家報社，就一直是一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樣子。

　　體育部主編是帥哥湯浩，今年三十三歲，熱衷於健身，因此有一副好身材。他平常看起來沒什麽正形，愛開玩笑，但業務水平好，而且很巧妙地不涉及任何老總的爭鬥中，因此能夠在高層交換之際，不受任何影響地繼續保留體育部主編的職位。

　　冷麵薑紅，唯有麵對湯浩的時候才有一絲笑意。據傳，薑紅一直對湯浩有意，可惜目前狀況是有點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湯浩旁邊坐著副手張麗娜。張麗娜長得很是濃豔，大眼睛大嘴，身材豐滿，一頭卷發，濃妝，打著亮晶晶的眼影，上衣一層套一層，下麵裙子也有三四層，最裏麵是條牛仔褲，腳上一雙大靴子，據說這是現在最時尚的層疊穿法。

　　張麗娜是這次新競聘上來的副手。目前隻有體育部有副手，據說現在張麗娜和桃花眼的緋聞風頭正勁，是桃花眼力挺張麗娜，張麗娜離主編的實力相差甚遠，因此可以說是為她量身定做了個副手的職位。

　　下麵是娛樂部主編趙衛。娛樂部的人打扮得都挺前衛，趙衛就屬於娛樂部的典型打扮。趙衛也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士，瘦瘦小小的，頭發染出幾綹白發和黃發，皮膚黃黃的，穿著緊身黑夾克和亮皮的黑褲子，手腕上套著好幾層皮飾，頸上掛著好幾圈粗粗的銀掛飾，還打著兩個耳朵眼，帶著耳釘。

　　剩下的依次是國際部、國內部等幾位主編，大都為三十五六歲的樣子，比較正統一些。

　　蘇曉墨剛坐下，馬品淨端著酒杯過來了：“我先敬曉墨姐一杯，希望以後曉墨姐多多關照呀！”

　　蘇曉墨略微起了起身，說：“咱們就隨意吧，別這麽客氣。”她心裏正奇怪，不是說主編聚會嗎，怎麽馬品淨也來了？還上來就給自己敬酒？

　　胖橘子老總說話了：“曉墨呀，你應該跟小馬喝一個。明天，小馬作為主力就要正式調到你們要聞部了。”隨後，胖橘子又說出了幾個熱線編輯和記者的名字，都要跟著馬品淨來要聞部。同時，把要聞部的幾個編輯記者調配到了熱線部，其中包括李圓，都是跟蘇曉墨關係不錯、合作非常默契的老人了。

　　蘇曉墨心裏一驚，本來自己現在跟要聞部幾位老編輯記者磨合得挺好，大家的思路、理念基本一致，現在突然換來一批人，而且明顯都是胖橘子帶過來的人，自己就太容易被架空了。而且，自己是主編，為什麽調人調得這麽急，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蘇曉墨屬於不會隱藏的人，心裏不滿，臉色一下子就不太好看了。她隻好略站起來，倒了杯果汁，跟馬品淨隨便碰了一下，心不在焉地說：“噢，那、那好，那好。”

　　馬品淨一臉真誠地說：“曉墨姐，我一直在熱線部，要聞部的工作還得靠曉墨姐多多指點。那我就先幹了。”說完一口喝完杯裏的酒。

　　蘇曉墨沒吭聲，飲了一口果汁。

　　胖橘子又說話了：“曉墨，人家小馬喝的是酒，你也應該拿杯酒意思意思呀。”

　　“對不起單總，我今天胃裏實在不太舒服。”蘇曉墨說的是實話，再說，自己懷著孕呢，雖然這孩子要不要還沒決定，但出於本能，她一口回絕了喝酒。

　　胖橘子心裏不太高興，本來就不喜歡蘇曉墨，還一點事兒不會來，但她表麵上並不顯露出來，而是繼續說：“你們時政要聞部是個很重要的部門，之所以讓小馬他們過去，就是要補充你們要聞部的實力，給你們部門增添一些活力，增添一些新生力量，帶來一些生機，你要好好指導小馬他們呀！”

　　老好人副總也緊跟著說：“看看曉墨，老總多重視你們要聞部的工作，調去的都是精英呀！”

　　蘇曉墨還想努力一下，說：“我剛當主編，您看，這麽多能幹的編輯記者要調過來，我還真怕帶不好大家，能不能再留幾個要聞部的老人，比如李圓、李範什麽的，對要聞部新聞都非常熟悉……”

　　“這事兒總編會議上已經定下來了！”胖橘子揮揮手說：“我需要要聞部盡快幹出新氣象來，所以要大刀闊斧地引進一些新人，他們會成為你的得力助手。”

　　蘇曉墨沒再吭聲，看來一切早就定好了。

　　胖橘子又先後對其他幾個部門做了相應調試，手段無非如此：主編能換成我的人，最好，換不成，也要把我的人插到你的部門裏。

　　最後，胖橘子又舉起酒杯，給幾位主編寄語：“大家都是報社的砥柱，啊，精英，我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來，不怕苦不怕累大刀闊斧地幹，讓每個部門都呈現出新氣象！這一點，現在熱線部做得就很好，我看薑紅競聘的時候，就製定出了一套針對熱線部的製度，非常的好，非常能夠激勵大家的積極性，很適合大家推廣，而且薑紅今天上午就把製度在部門中公開了。薑紅，到時候把你的製度發到每位主編的郵箱中。”說完，她專門看著蘇曉墨，說：“尤其是要聞部，一定不要走以前死板沉舊的老路子。曉墨，希望你能夠不怕苦、不怕累地奮鬥在主編崗位上，把這個部門給我帶出個樣子來！”

　　蘇曉墨聽著，呼吸都快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