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在牆上的駱駝刺

第八章把愛減肥之後

　　她終於與國離了婚。不到半年，又嫁給了飛。

　　與國結婚兩年，她常後悔當初選錯了結婚對象。她是活潑外向的人，喜歡玩，喜歡新鮮事兒，喜歡浪漫。可是這些國都不能給她。她甚至後悔當初不該聽她媽的話。當初她在國與飛之間猶豫的時候，她媽勸她嫁給國，說國是過日子的男人，女人嫁這樣的男人安心。

　　飛和國從前都是她的同事。當初，飛和國都是她的追求者。她個子不高，但麵容姣美，身材窈窕，屬於那種玲瓏型的美人。

　　飛是公司裏公認的帥男，嘴皮子溜，又浪漫，花花點子又多。追她那會兒，小花招多得數不清。她還記得有一年她生日那天公司活特多，晚上大家都在加班。猛地辦公室漆黑一片，大家還以為停電了。忽然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辦公桌上一個透明容器裏，九朵被凍在冰中含苞欲放的紅玫瑰，正在淡藍色火苗的親吻下緩緩綻放。“哇噻，冰火玫瑰！”有人大喊！飛在幽幽的光亮中含笑望著她說：“生日快樂！”頃刻，尖叫、口哨、歡呼聲把屋頂都要掀翻！在女同事豔羨與嫉妒並存的眼神裏，她覺得幸福得有點飄飄然。

　　國隻是在她下班的時候，給了她一本參考資料。她正準備在職考研，有一本參考資料她怎麽買也買不到，有次順口跟國說了一聲，沒想到國還記住了。估計他費了不少工夫才搞到。國個子不高但敦實，話不多，可技術過硬，是公司的技術骨幹。

　　與飛結婚，她滿心歡喜，誰知新婚之夜她就有了心事。那天夜裏，溫存之後，飛忽然說：“沒想到你腰還挺粗的，穿著衣服我都沒注意。以前你沒這麽胖啊，看你肚腩上的肥肉……”雖然他聲音並不高，她聽起來卻是驚心動魄。

　　都怪以前國太會做飯，還每頓飯都要她多吃點別像喂貓似的，與國結婚後她的確胖了好多。

　　節食、運動、按摩，什麽方法都用過，都沒用。她抓著自己腰上的肥肉黯然神傷，結婚沒多久，飛似乎對她就提不起興致了。有天晚上很晚飛還不睡覺，她發現飛在另一個房間上網聊得熱火朝天。

　　她想豁出去吃減肥藥吧。減肥藥她實在不敢吃，以前她隻偷偷吃過一次，因為國不讓他吃。她隻吃了一粒頭痛得要裂開，心跳得要爆開，差點暈過去。

　　她咬咬牙買了減肥藥回來。飛也看見了。那天晚上她吃藥之後很快就難受得躺在床上哼哼。她胸口像火燒一樣，她喊正在網聊的飛倒點水給她喝，喊了半天飛倒了杯水來摜在床頭櫃上，不耐煩地說：“怎麽回事你？減肥藥肯定有些副作用，不然肥肉能自動掉下來？一點忍耐力也沒有！”

　　飛轉身走後她不再哼哼，茫然地盯著天花板。國不是這樣的。她被國的好飯好菜喂肥之後嚷嚷著要減肥，國說：“減什麽肥，這不挺好看嗎，胖點瘦點有什麽關係，把身體吃棒棒的最重要。”她偷偷吃減肥藥差點暈過去，國知道後心疼得聲音都抖了，把她罵了個狗血噴頭，把藥全倒進了馬桶。那天晚上國悉心照顧她，幾乎沒合眼。

　　那時的她，為什麽覺得國做的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呢？甚至還嫌國婆婆媽媽沒男人味兒。

　　她想起以前大學老師講過的一個故事，說有一個情感小島，上麵住著快樂、悲傷、虛榮、富裕等情感，有一天大海將要把小島淹沒，情感們紛紛逃命。愛因為幫著大家逃命，自己卻落在了最後。愛對著富裕喊：“富裕，你帶上我吧。”富裕說：“不行，我的船上裝滿了金銀財寶，沒有你的地方了。”愛求助虛榮，虛榮說：“不行，你的身上濕淋淋的，會把我漂亮的船弄髒了，多難看啊。”愛求助悲傷，悲傷說：“我太悲傷了，我想一個人呆著，我沒有心情帶你”。求助快樂，快樂因為實在太高興地唱著歌，竟沒有聽到愛的求助。

　　正在愛快要絕望的時候，傳來一個聲音：“來吧，愛，我來帶你走。”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在呼喚愛。把愛送到岸後，老人就悄悄走了，愛才想起自己竟沒有問老人是誰。愛後來問知識老人，知識老人告訴愛：“那是時間。”愛不解地問：“為什麽富裕、虛榮他們都不肯帶我，隻有時間才肯帶我。”知識老人說：“那是因為，隻有時間才能真正理解愛的可貴和偉大，隻有時間才懂得真愛的價值。”

　　她掙紮著爬起來，把那瓶減肥藥拿在手心。她才明白，原來時間也是愛的減肥藥，隻有時間才能分辨出真正的愛和虛偽的愛，隻有時間才能減去攀附在真愛之上，那些華而不實的臃腫外衣，還原愛一個本真而樸素的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