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歲的豆豆在車廂裏開心地蹦蹦跳跳,就像一顆可愛的“精靈豆”。
他滿眼溫情地看著聰明活潑的兒子,然後與坐在身邊的妻子相視一笑。他覺得心裏的幸福像電視特技鏡頭裏的花兒開放一樣,聽得見“劈劈啪啪”的花開聲。
他姓金,兒子小名就叫“金豆豆”,這可是名副其實的金豆子,是爺爺奶奶心裏的寶貝蛋,是外公外婆手心裏開心果。這不,一家三口趁著周末從瑞安家裏剛到寧波玩了一天多,爺爺奶奶就受不了啦,電話一個接一個催:“一天沒見我大乖孫,想死了,今天晚上就回家,爺爺奶奶做好飯菜等乖孫回家吃飯!”
聽得他都“吃醋”了:“是不是隻做了大乖孫的那一份,兒子兒媳都沒的吃?”說得老人在電話裏咯咯咯笑開了。
妻子就坐在他身邊,微笑地看著兒子在車廂走道裏玩。妻子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了細細的魚尾紋,她是一位刑警,緊張而危險的職業讓她顯得比同齡女子更多了一份冷靜和淡定。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她的魚尾紋時,他說:“哎呀你有魚尾紋了!”
換作一般女子,會驚慌失措地驚叫起來。而她卻說:“葉芝詩裏說,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隻有一個人愛你衰老的臉上痛苦的皺紋。隻有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有品位的男人,你不會是沒有品位的男人吧?嗬嗬。”
他笑,看她的眼神裏,更多了一份敬重。
從寧波上車後,這列D3115次動車就一直基本保持著234千米的時速運行,兒子問他:“爸爸,我們什麽時候到家?”他說:“晚上8點10分就到家了。”兒子望著窗外飛馳的景色說:“我們向家飛囉!”
19點47分,動車準時到了永嘉站,透過玻璃看到強烈的閃電像蜿蜒的長蛇一樣劃過夜空,漆黑的夜色一瞬間亮如白晝。正常情況下,動車在永嘉站隻停靠1分鍾。然而20多分鍾過去了,列車都沒有動,20點15分,車上傳來了廣播聲:“前方雷電很大,列車不能正常運行,正在接受上級的調度,希望乘客諒解。”
20點28分,車終於緩緩開動了,他與妻子都長舒了一口氣,豆豆爺爺奶奶幾次電話來催了。還有大概20分鍾就到瑞安站了,他開始從行李架上取下行李整理起來,兒子也伸過小手來幫爸爸整理……
“啊……”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整個車廂發出了驚恐而淒厲的尖叫聲!他下意識地一把抓住身邊的兒子,將兒子緊緊摟在懷裏。
四周突然一片漆黑,他已來不及喊妻子。
他和兒子在翻滾,巨大的力量將他揉麵團一樣狠狠地砸過來,又狠狠地甩過去。
他感覺到自己的頭骨被摔裂了,渾身的骨頭都斷了,他的麵孔不斷受到重創,血汩汩地往外淌……其實這時候,他可以本能地抱住自己的頭減輕傷害,但他顧不到這些了,他隻是蜷緊背脊抱緊孩子,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讓孩子活下來!
慢慢地,他覺得自己眼皮很沉,他似乎聽到了父母的呼喚:兒子,回家吧。他覺得自己走到了家門口,看到了窗戶透出來的溫暖的燈光……
他們被找到的時候,豆豆的身體完好無損,人們一眼便能認出這是豆豆。豆豆看上去很安靜,像睡著了一樣。
而緊緊摟著豆豆的那個男人,已經麵目全非,根本無法辨認他的身份。
為了確認身份,有人建議DNA采樣驗證。
“不用了”,豆豆的外公顫抖著一頭白發,用嘶啞的聲音說:“除了豆豆的親生父親,還有誰能用生命守護豆豆?這是父親的本能。”
生死一線之間,用生命守護兒子的男人,縱使他麵目全非,所有的人也能從他模糊的麵孔上地看到兩個清晰的大字——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