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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愛的成全

  鄭州這邊的一個項目施工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小麻煩,墨惜和另外兩個工程師一起過來和工程隊商量解決問題的方案,意外地收到了一份快遞。那是從詠祥地產公司發到衡建建築設計公司的。因為她在鄭州出差,行政部門怕耽誤事情,特意轉發到了她的手中。

  快遞信封裏有一幀照片,她和章軻風的合影,他穿綠軍裝,她穿紅裙子,每人手裏捧著半塊月餅,衝著鏡頭笑得又傻又甜。這原本是放在她錢包裏的,錢包丟失了,又被送回來。這張照片丟失了很久,竟然也被送了回來。除此之外,還有一枚最“俗”不過的大金戒指,笨拙的造型,上麵刻著“長命”二字。那是奶奶送給項勇的,也被送了回來。

  若是他在她麵前,她會笑著捶他一拳:“睚眥必報的家夥,我退了一次你的戒指,你也一定要退一次我的戒指,跟我扯平,是不是?”可惜,她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項勇用這種無聲的方式,跟她說了再見。或許,意味著再也不見。

  他是為她好,不讓她為難,甘願放開她。他沒有再打電話給她,她也沒有打給他,正如她所說,她是最平凡不過的一個灰姑娘,能夠遇到他,能夠被他像寶貝一樣地愛過珍惜過,即便最終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是幸福的。他給過她太多的甜,她會打包收好,一輩子都記得。

  這天中午,墨惜正在工地與現場人員一邊吃盒飯一邊討論問題,意外地接到喬楚的電話。她說,一定要和她當麵談談,是關於章軻風的,很重要。

  “喬律師,我和章軻風已經沒有關係了。”墨惜穿著厚厚的工地製服,頂著橘紅色的安全帽,站在酷暑的太陽底下,沉靜似水,並不覺得頭暈。

  “墨惜,我去你的公司問了蕭建豪,知道你在鄭州,也知道你工地的位置,我已經到了,請你務必抽時間見見我,好嗎?這事真的非常重要。”

  她的語氣誠懇。墨惜能夠識別那種誠懇,那種誠懇伴隨著一個女人在愛情受到挑戰時生出的慌亂和驚詫,她仿佛渴望撈到最後的一根稻草,要拚力挽回什麽。墨惜按住話筒,問了一下同事下午的工作安排,然後答複喬楚:“我下午有時間,可以和你麵談。”

  喬楚沒有像以往那樣畫淡妝、穿套裝,而是穿了簡單的仔褲和T恤,頂著一頭自然卷的短發,倒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她說,她乘飛機到了鄭州,又和當地的朋友借了車子,跟著GPS一路找過來,才找到了這個處於城市邊緣的工地。

  墨惜把她帶到了工地外圍唯一的一處比較舒適的冷飲屋,兩人不像“情敵”,倒似大學時同一寢室的姐妹,分別了若幹年,再度聚首,各捧一碗紅豆冰都能吃得開心。喬楚說:“墨惜,謝謝你願意見我。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卻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墨惜傻笑,大口吃著紅豆冰:“按照八點檔狗血劇的情節,我應該很排斥跟你見麵,尤其是單獨見麵。”

  喬楚笑得很好看:“你真是個又漂亮又有意思的女人!難怪章軻風那麽愛你。”

  這倒真像情敵的對白了。

  喬楚吃著紅豆冰,並不看墨惜,自顧自地說下去:“十二歲的時候,我就和媽媽一起去了英國,在那邊讀中學。章軻風和他媽媽也是那個時候過去的,我們兩家租住了同一間公寓。因為年紀小,又是在國外,媽媽對我特別不放心,即便有好多小留學生作伴,她還是不允許我亂交朋友,更不許跑出去玩。隻有章軻風一起去,媽媽才會點頭。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認定,必須跟章軻風哥哥在一起,有他在身邊,我才安全、踏實。”

  “我們就那樣在一起生活,六年,一直到十八歲。在國內,他爸爸做煤礦生意,和我爸爸的銀行往來很多。在國外,我媽媽和田阿姨是閨蜜,我和章軻風幾乎是形影不離。他很懂事,總是遷就我、照顧我,學校演話劇的時候,我演白雪公主,他就演小矮人。他明明個子很高,偏偏要蹲下去演小矮人。他說那樣可以把我襯托得更美麗。我一直覺得,他就是我未來的丈夫,我想不到還有什麽樣的男人會比他對我更好。墨惜,你相信嗎,對一個人的依賴是會上癮的,戒不掉,止不住,忘不了。”

  墨惜相信。別人她不知道,章軻風,實在是容易讓人上癮的毒藥。

  “後來,章軻風說想讀軍校,先回國了。而我留在了英國繼續讀法律。我打算和他一起回國的,但是那時正好是我爸爸職務調整的一個關鍵階段,爸爸媽媽都不同意我回國,硬要我留在國外讀書。可是,即使那樣,我也忘不了章軻風。每次考試得了好成績,每次拿了獎學金,我都想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哪怕全世界都在為我喝彩,若是沒有他的掌聲,我也覺得非常寂寞。我對他說,要他做我男朋友。他隻笑我是小孩子,讓我乖乖學習。他說他隻想做個出類拔萃的兵王,成功之前不想談戀愛。我以為他是在等我。”

  “我真傻。我想著,讀到碩士畢業,回到國內做律師,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他一定會以我為驕傲。他是揮斥方遒的軍神,我是名震一方的律師,那樣般配的一對,他一定不會拒絕我的。隻是沒想到,最後一年,他遇到了你。”

  喬楚歎息苦笑:“以前我一直以為,章軻風哥哥是對我最好的人,永遠不會傷害我,那時我才知道,傷我最深的就是他。他歡天喜地地對我說,給我找了位軍嫂,等我回國的時候請我吃她親手包的餃子。他還托我買了很多禮物,裙子,香水,鞋子,都是送給你的。墨惜,你不知道,章軻風在越洋電話裏跟我提到你的時候,開心的像一個小孩子。他永遠也看不到我在大洋彼岸接電話的時候,一邊流淚,還要一邊笑著說祝他幸福。”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你們分手了。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回國的。他意外受了重傷,在ICU病房裏搶救了好久,終於醒了,能開口說話了,斷斷續續跟他爸爸說:‘幫我辦退伍,不管花多少錢,不管動用什麽關係,這個兵我不當了,我要去加拿大,找墨惜。’墨惜,那個時候我有多嫉妒你,你猜不到。我以為,你們在一起不過一年,感情不會深到哪裏。我和章軻風朝夕相處六年,總會比你更有優勢,很快就能取代你的位置,可是我最終是失敗了。”

  “你們……”墨惜以為能夠躲過情敵的戰書,終究是沒躲過去。她再沒有心思去吃紅豆冰,看著喬楚光溜溜的手指發呆,“你們不是去買戒指了嗎?”

  喬楚笑得荒涼,“說起來,墨惜,你不要笑我。我自己都記不清向章軻風求了多少次婚,我想嫁給他,因為我相信再也沒有別人比我更適合他。他隻是搖頭。直到你們重逢,直到我親眼看到你們兩個相遇時的表現,我才知道,在你麵前,我一絲一毫的勝券都沒有。”

  “我承認自己不是言情小說裏那樣偉大的女主角,可以為了某個男主角終身不嫁。我年紀不小了,我想嫁人,我想穿最漂亮的婚紗,我渴望白馬王子跪在我的腳下,給我獻上一枚戒指。後來我對章軻風說:‘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娶我,就送我一枚戒指吧,也不枉我這輩子大半的時間都在愛你。’他很快就點頭了,說:‘無論你看中什麽樣的戒指,我都買給你。’可能你想到了,我問他要那枚子彈殼的戒指,他一口回絕了。他說那是他的命。我絕望極了,才在珠寶店裏隨手要了枚最貴的戒指。墨惜,我從來沒有那樣傷心過,我活到這樣的年紀,多一半的時間都在愛他,換來的隻是一顆鑽石。好笑的是,鑽石也沒拿到,還被項勇搶走了,是為了送給你。”

  “喬楚,我,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墨惜努力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可能,我說無數個對不起,也不夠表達我的歉意,也不能讓你的心好過一些。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和章軻風可以幸福地在一起。我一直覺得你們是很般配的一對。真的。”

  喬楚自嘲地笑:“看我,怎麽像老婆婆似的,嘮叨起來沒完沒了。我千裏迢迢來找你不是為了說這些,可是,真的這樣坐在了你對麵,忍不住就說了出來。章軻風說得沒錯,你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靠近就覺得很溫暖,情不自禁就想親近。”

  “嗬嗬,”墨惜傻笑,“其實,我更習慣聽別人說我是個心狠的女人。”是的,曾經有個人,一天到晚都在數落她心太狠。她再也聽不到了。

  喬楚輕輕歎氣,“墨惜,其實我這次來是求你,一定要救章軻風。”

  “救章軻風?”墨惜驚駭,“他出了什麽事?”

  “你記得那個老城區改造的項目吧,就是鳳起公開招標的那一個,也就是章軻風指名要你做首席設計師的那一個。”

  “我記得。記得。”她當然記得,那個項目要拆掉很大一片老舊的院落、胡同,她深愛的冰激淩小店“聲聲慢”也要被拆了,“那個項目已經轉交給別人去做了。我,忙不過來。”她做不到親手去拆掉最美好的記憶。

  喬律師搖頭淺笑,“不是誰主持項目的問題。你不知道,那個項目雖然是公開招標,但是,結果是內定好的。你們衡建實力雄厚,報價也很有誘惑力,但是有另外一家公司和鳳起的關係非同一般,那家公司的老板是某銀行行長的女婿。那晚在露台遇到你,我們就是在談這個事情。這原本是魚水互利的關係,章軻風把項目給了你們,就得罪了那一家,同時也就影響了和銀行的關係。你應該明白地產公司和銀行之間的關係有多重要吧?”

  墨惜的腦子裏有千萬根爆竹一同炸響,蕭建豪說過的,衡建能夠中標實在是交了好運,競爭對手來頭非凡,多虧了章軻風念及舊情,衡建才能順利中標。可是,章軻風為了這樣一份舊情,卻把自己推向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喬楚繼續講:“那個項目是章軻風跟詠祥地產拚死爭來的,當時競價夠買土地的價格就已經高得離譜。不過,因為是重點地段的重點項目,算下來,鳳起還是有得賺,不至於讓資金鏈斷裂。但是,前段時間在T市拍下的那一塊土地,真的是會要了章軻風的命啊。現在他公司裏的所有資產已經全部做了抵押,而銀行又在每天催著他去交其他項目的貸款。你知道嗎,章軻風每天睜開眼睛,就要還銀行上千萬的利息。而T市的新項目,根本就是不可能盈利的。他會死的。”

  如果說這一番話已經讓墨惜難以呼吸,那麽,喬楚接下來的一句幾乎是要把她的五髒六腑扯出來揉碎。

  “墨惜,章軻風和項勇搶的那塊地,就是你家所在的那一塊,毫不客氣地說,商業價值非常有限,高檔小區蓋不了,低檔小區掙不到錢。”

  剛才,虞墨惜還覺著腦袋裏有鞭炮轟鳴,此刻,卻是萬籟俱寂。沒錯,那樣處於城市邊緣的一塊地方,拖了多少年,很多開發商去考察,最後都不了了之,就因為利潤微薄。那兩個傻男人,冒著傾家蕩產的危險,拿自己手中來之不易的財富做賭注,就是為了買下那一小塊記載了她成長足跡的土地。她的家,她的學校,她出生成長的地方,很快就要拆了。他們是想把那塊皮買下來,交給她來一手規劃,打理成她喜歡的樣子。兩個傻子,怎麽可以這樣感情用事。

  “墨惜,現在隻有你能幫章軻風。”喬楚抓住她的手,由於剛才捧著碗吃紅豆冰,她的手非常涼,“墨惜,由於那個老城區改建的項目,詠祥對鳳起早就懷恨在心了。這一次,詠祥惡意抬價,項勇知道章軻風會上鉤,故意要害死他,擊垮一個競爭對手。”

  “喬楚,”墨惜被她最後一句話驚醒,收回自己的手,臉上有怒意,“喬楚,你不要那樣說,項勇的為人我很清楚,他不會那樣害章軻風的。我相信他不會。”

  他不會的。即便詠祥的大老板項越有那個意思,項勇也絕對不會那樣做。項勇的想法是,自己家大業大,跟章軻風比起來,更有能力承擔這樣一筆賠錢買賣,他故意把價格抬高,希望章軻風量力而行自覺收手,卻沒想到章軻風一路頑抗到底,一定要自殘一般吞下這枚苦果。墨惜攔不住章軻風,隻攔住了項勇的競價牌,卻也攔住了他拯救章軻風的手。

  虞墨惜,你何等幸運,有兩個男人願意拱手送上江山而換你一笑。而你又是如此不祥,讓兩個視榮譽為生命的驕傲男人滿盤皆輸。

  “喬楚,你告訴我,現在我能做什麽?”

  “墨惜,章軻風已經走投無路了,我是偷偷跑來找你的。我爸爸那邊的銀行,已經不能再多給他一分錢了。另外一家大銀行又被他得罪了。其他銀行看到這樣的局麵更不會掏錢給他。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你勸勸項勇,讓詠祥拉鳳起一把。這個項目兩家一起做。”

  喬楚自然是有備而來,可行方案已經在成竹在胸,“以成交的地價,章軻風是不可能盈利的。但是,如果項家兄弟願意出手,就有可能打一場翻身仗。就在那塊地不遠,有一條河,河岸還有莊稼和樹林。我和章軻風去考察過,那邊市政府也有意思建成綠化帶。可惜鳳起的實力實在不夠。墨惜,你能不能跟項勇說一說,讓詠祥把那個綠化帶的項目爭取下來,那樣的話,兩家聯手,把你家那塊地開發建成高檔別墅區,還是有盈利可能的。”

  墨惜知道那條河,因為泥沙太多,就被叫作沙河。童年的虞墨惜就坐在爸爸的單車前麵,後麵載著媽媽,一家三口愉快地去河邊打水仗、偷玉米。

  “喬楚,請你告訴我,‘盈利可能’是什麽意思?有幾成把握?如果我沒理解錯,那樣做也很可能是投資失敗,連累詠祥一起損失,對不對?”

  喬楚微微一怔,貝齒把薄唇一咬,重重點了點頭,“對。可是,至少,那樣做不會讓章軻風破產。項家基業穩健,一次失敗他們扛得住,就當是幫章軻風分擔一下壓力。墨惜,我可以不做章軻風的妻子,我不和你爭他,我隻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墨惜明白,喬楚的意思就是,從項勇的身上吸出血來,補貼到章軻風的身上,讓重傷的章軻風得以活命。可是,喬楚的話是有所保留的,那樣做究竟會把項勇傷成什麽樣,究竟會對項家的資金鏈造成怎樣的打擊,誰都說不準。雖然對地產業沒有太多了解,但是,經常跟那個圈子裏的人接觸,墨惜也多少懂得一些,那些大集團也好,大腕大鱷也好,看似光鮮,偌大的家業無一不是建造在金融借貸這根脆弱的生命鏈上,一步一步都如刀尖舔蜜,稍不留神就會皮開肉綻。誰知道看似家大業大的項家會不會就因為這樣的一招險棋而毀於一旦?項勇已經為她做了太多,她已經傷了項勇很深很深,她不能再往他的傷口上捅一刀。絕對不能。

  “喬楚,我不能去找項勇。”墨惜望著碗裏的紅豆。冰都化成了水,可愛的紅豆們像是一個個溺水的紅色精靈,大呼救命,“我真的不能讓項勇冒這個險。”

  “虞墨惜,你真的已經拋棄章軻風,和項勇在一起了嗎?你真的可以做到見死不救?”喬楚急了。

  “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我和章軻風談一談。”一切因她而起,就讓她來做個了結,既然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那就隻能勇敢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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