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最近電腦房裝了電話,事兒也多了。
我拿起電話:“喂,哪位?”
“小李啊,有人找你。”是值班室黃叔的聲音。
“是什麽人?”我問。
“她說她是你同學。”
“哦,我知道了,我馬上下來。”
掛了電話,我朝值班室走去。
“這個楊靜,還蠻迅速的嘛,信寄出沒幾天人就到了。”一路上我想。
真是女大十八變,值班室裏的女孩,我怎麽也無法把她跟中學時代的楊靜聯係在一起。
“嗨,李楠。”她一眼就認出我來了,遠遠地就衝我招呼道。
“動作挺麻溜的嘛。”我笑著道。
“那當然!要不有人捷足先登了我怎麽辦?”她誇張的聳聳肩,笑出一串鈴聲。
“想不到幾年不見,不但人長漂亮了,嘴也變油了。”
“彼此彼此!”從她的語音裏,我已找不到當年那個沉默的女孩了。
“跟你比起來,我都快成古董了。”看著她的那一身時尚打扮,我說。事實上亦如此,我穿衣服從來不講究時髦,而是要合適與大方。
“也真是,虧你還是在經濟發達的沿海地區呆著。”她看了我一眼,說。
我無語,隻顧領著她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先安頓你住下來再說吧。”末了,我說。
“你準備讓我住哪兒?”她似有些不放心的問。
“總之有地方給你住就行了。”
“話可不能這麽說,老同學你總得關照關照我吧?”
“你小姐似乎越來越嬌貴了嘛。”說此話時,我心裏在想:不知是她嬌貴了呢?還是我太容易滿足了?我從來就不會去要求別人給我什麽,我總認為自己有多大能力就會得到別人多大的回報。
“哪裏哪裏。”她嬉笑道。
我把她領到自己宿舍門口,打開房門,看著裏麵說:
“你看還行嗎?”
“還湊合。”
這時,我想起前陣子山和小旭都讓我搬到單間去,我沒去,我覺得這裏已經夠好了。可眼下,在楊靜眼裏隻是個湊合。她可否想到,在廠裏,能住兩人一間房的職員可不多?
我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什麽感受了。
“暫時先住這兒吧。”我指著同房的床位說,因為前幾天她剛辭職了。
“另一張床呢?”她問。
“我的。”我回答。
“你還真夠意思的!讓我跟你享受同等待遇。”
“不是我夠意思,是老板對員工太好了;你一來就有如此待遇,我是苦幹了兩年才爭取到的。”我說。
“知道沾你光了。我知道你混得好,才托你的嘛。”她放下行李,一P股坐到床上去了。
“我也隻是打工而已。”我說。
“你不用再瞞我了,你可不是普通的打工。”她說。
“信不信由你。”我站起身來準備回去工作,“你先休息,下午我再帶你去見老板。”
“好的。”
“賀先生,這位是我跟您提起過的同學楊靜。”站在山的辦公室裏,我介紹道。
“哦,來了。”山說。
“是。”
“她的具體工作你安排吧?”山看著我說。
“是。我領她來,就是想問問您有什麽要當麵交代的沒有?”我說。
“暫時沒有什麽要交代的。”山說完,轉過頭對楊靜道,“來了就好好幹吧!有什麽問題可以找李楠,也可以找我。”
“謝謝您關照!”楊靜有些拘束的說。
“不客氣!”
“那我先帶她去辦入職手續了?”我問山。
“好。”
我和楊靜很快就離開了山的辦公司。
“這老板好嚴肅!”待走出門外,楊靜第一句話就說。
“那是,對職員不嚴肅,難道對客戶嚴肅?”我笑,“再說,對你已經是很好的了。”
“是嗎?那你在他手下做事怕不怕?”楊靜問我。
“習慣了。”
“不過這老板很有魅力。”
“你眼力不錯嘛。”說著,我看了楊靜一眼。
“像他這麽優秀的男人很少。既年輕又事業有成,既英俊瀟灑又有個性魅力。”
“你是不是對他一見鍾情?”我見楊靜沒完沒了的評論山,感覺很不好,便試探的問。
“還真有些。”她想都沒想,直接回答我道。
“小姐,別忘了你是來工作的吔!”我提醒她道。
“那怕什麽?如果能釣一個金龜婿不是更好?”
“你?”楊靜的話嚇了我一大跳,我睜大雙眼看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
“你這人思想太老土了!”楊靜最後給我下了這麽個定論。
我沒有再理她。
領她辦完入職手續,然後把她帶到電腦房,說:
“以後,你工作的地方就是這兒了。”
“就我一個人?”她問。
“在你沒學會之前,我大部分時間在這兒;等你學會了之後,就差不多如此了。”
“天啊!這不等於讓我閉門思過嗎?”她驚呼道。
“有那麽嚴重嗎?”我問。
看她那詫異的表情,我就聯想到這兩年來,我不也是這麽度過來的嗎?可我從未覺得日子難熬過,相反我覺得日子過得既充實又有成就感。換個角度思考一下,學東西是需要安心下來鑽進去的,否則那是學不好、學不精的。
可能是因人的性格差異,所以在感覺上不同吧。我想。
這時,我的內心裏不禁湧起一陣擔憂:她能在這個工作崗位上幹好嗎?我的推薦是不是錯了?
“你這人挺幸運的。”晚上,楊靜躺在床上,似感慨挺多的說。
“怎麽突然說起這話?”我沒弄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初中時,你我成績不相上下,可每次參加競賽考試,班主任都讓你去,沒有我的份兒。”她把陳年爛事都提溜出來了。
“那是因為你老計較,其他同學不選你,跟班主任沒有任何關係。”我笑道。
“可最終是班主任拍板啊。”
“你這叫抓不到牛頭抓牛尾。”
“那就說中考那陣子吧,他卻不讓你考中專,非讓你考重點高中;是不是對你厚愛一些啊?”
“那是我自己不想考中專。這件事吧,你還得感謝班主任才對,你看現在,我什麽文憑都沒有,你好歹還有個中專畢業證。”
“盡管這樣,可他還是偏心。”
“你這人太記恨了。”沒想到那時候的事情,她至今仍無法忘懷。
“後來我去上中專了,也不斷聽到你的消息。”她又把話題轉到我這兒來了。
“是吧?這麽說你還是挺關心我的?”我笑。
“那當然。那時候,一會兒聽說你在學校辦了個報社,一會兒聽說你在寫小說;我真弄不明白,到了高中你的興趣怎麽就改行了呢?”
“那都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我說。
提起往事,我也是感慨頗多。那時候,真是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混到打工潮裏來;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如過眼雲煙。
我不禁感歎命運對人的安排!有時候真讓人哭笑不得!
“再後來,聽說你住院了;再再後來,又聽說你休學了。當時我就在想:你這下完蛋了!”楊靜仍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往事。
沒想到這些年來我的一切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真難為你一直把我放在心上!我都混完蛋了,你還不趕緊可憐可憐我!”我幽默的笑道。
“可憐你個屁!到頭來,你現在是同學裏麵混得最好的。”
“是嗎?”
“是的。所以說,這人是很難說定的。”
“那當然。我這人愛走狗屎運。”我自嘲地說。
“哎,我跟你說正經的,你說做人有沒有捷徑可走?”她問。
“絕對沒有!”我肯定地回答她。
“我卻不那麽認為,”她似若有所思,“就拿你來說吧,二十歲多一點就當副廠長了。”
見她如此說,我心裏就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了。
“你認為我走捷徑了?”我問。
“你自己說呢?”她狡黠地一笑,並沒有回答我的提問。
“我隻能跟你說,什麽事都要靠自己努力,沒有現成的便宜可撿。”我不便跟她過多解釋,對於她此刻的思想,即便我解釋,她也未必會理解?
“喂,剛才老板打電話找你。”回到電腦房,楊靜說。
“有沒有說什麽事?”我問。
“沒有,他隻問你在不在,我說你下車間了,他就把電話掛了。”
“哦。”
拿起電話,我給山回撥了過去:
“賀先生,您找我?”在廠裏,在有外人的場合,我始終以下級的身份稱呼他。
“我媽來電話,讓我們今晚回去吃飯。”山說。
“有事兒?”
“她沒說,大概是想我們了吧。”山笑。
“好吧。”
“下班後,我在廠門口等你。”
“行。”我掛上電話。
下班後,走出廠門,山早已等候在那兒了。
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去賀家,所以也就不那麽緊張了。
來到賀家,時間尚早,還不到吃飯時間。
“阿蘭,我爸我媽呢?”山問保姆。
“太太剛才出去了,老爺在書房。”
“那我們先上樓去了,等下吃飯你叫我們。”山吩咐道。
“好的。”
山拉著我的手朝樓上走去。因為平時在廠裏的時間多,我又不想這麽早公開我們的關係,所以我一直與他保持距離。可一離開廠,山就從來沒有放開過我的手。
我先後到過賀家幾次,可這道樓梯卻從不曾上去過。自從小旭走後,我和山都很忙,有時候連在一起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好在兩人上班距離近,偶爾在那匆匆的一瞥間,已把所有的柔情和千言萬語都揉進去了。
來到山的臥房,才真正讓我感動。書桌上擺放的是我的照片,牆壁上掛的仍是我的照片,一間臥房放了七、八張我的單人照片。
看到這情景,我覺得自己為他做的一切,不管多苦多累,都是值得的。
“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要看看你的每一張照片,然後挑一張抱著睡。”山摟著我說,“我們相隔那麽近,每天都有見麵,可我覺得自己每天都在想你,隻要一閑下來,我的心就會因想你而隱隱作痛……”
我把自己的身體埋進他寬大的胸懷裏,就讓他這麽緊緊地擁抱著……
他把頭貼近我耳邊,喃喃細語地訴說著……
我沒有言語,隻是默默的凝視著他,千言萬語都融化在那深深的目光中……
“最近真是難為你了!”
我用手指輕輕地捂住他的嘴唇,不讓他說下去。我覺得如果真愛,那麽所做的一切都無需言語來表達。
在輕柔的音樂聲中,我閉上雙眼,靠在他寬大的胸前輕舞,才覺得生命是如此的美妙……
“我愛你!”
“我愛你!”
一句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話,一旦經過彼此的嘴裏說出來,仍讓兩顆心顫抖不已,然後碰撞出心靈的火花,世界萬物已不複存在了……
“咚、咚、咚。”
似有敲門聲,山鬆開我,朝門口走去。
門開處站著保姆阿蘭。
“李小姐,老爺請你去他書房一趟。”她說。
“好的。”我看了山一眼,便隨保姆下樓去了。
此刻,我心中充滿疑惑,不知道這位老先生找我有何事?
我走到書房門口,輕輕地叩響了房門,裏麵傳來賀老先生的聲音:
“請進來!”
我推開了門,輕輕地走了進去。
“伯父,您好!您找我?”
“請坐吧!”老人指著他對麵的沙發,說。
“謝謝!”
“小楠,今天請你來,是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的。”老人眼光裏充滿柔和與慈祥。
“伯父,有事您盡管吩咐好了,何必這麽客氣?”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們阿山年紀也不小了,這麽些年來,我們一直在為他的終身大事操心。他長年工作都是又忙又累,我們希望能有個真心愛他的人在他身邊照顧他、關心他。近些日子來,我們從阿山的眼光裏看到了你在他心裏的分量;既然你們如此相愛,我們也就放心了,你們找個時間把婚事辦了吧。”
老人如此麵對麵的跟我提及婚事,讓我心裏不禁咯噔了一下;到目前為止,山都還沒有向我求過婚呢。
看著老人,我不知該怎麽跟他談起這個話題。
看著我默然不語,老人繼續道:
“婚姻是大事,不要老是隻顧著談戀愛,而忘了結婚。我知道你年紀小,可阿山年紀不小了啊,不能老讓他這麽等著。”
我無奈,隻有啞笑;最後隻得說:“這段時間確實太忙了。”
“等忙完這段時間就把事情辦了!”老人下了最後通牒。
“好。”我笑著答應老人。
“第一件事就這麽說定了;還有第二件事。”老人又繼續道。
我一愣,不知道他還有什麽事情要談?
“您說。”我說。
“那就是小旭。小旭和阿山兩兄弟從小感情就很好,沒想到小旭說走就走了,這不是小旭做事的性格,這其中必有蹊蹺。此前,你跟小旭一直在一起工作,你們相處得也不錯,或許你知道一些原因?”老人似猜到了什麽,試探的問。
“這……”我不知道該跟老人如何談及自己跟小旭之間的關係。
老人見我支支吾吾,便說:“你要不方便說,就算了。”
“請您原諒我沒有把這件事情處理好!”我說。
“這跟你沒有關係,我的兩個兒子,我自己心裏清楚。現在的這種局麵,也不是什麽壞事。現在小旭還年輕,讓他出去闖闖也好,不能老讓阿山罩著他、讓著他,這對阿山不公平;阿山年紀比他大,吃的苦比他多,我們希望以後阿山能夠過些舒心的日子。小旭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
“您都這麽說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好了?”我說。
“你不需要解釋的,我能理解。現在,這件事阿山還不知道,我希望你就不要跟他提起這事了。”老人叮囑我。
“我明白。”
“我知道你是個明事理的姑娘。”
“謝謝您的誇獎!回頭我提醒阿山路過深圳的時候,去看看小旭;如果有什麽困難的話,就幫他一把,畢竟他們是親兄弟,不會有隔夜仇的,您放心好了。”
“你是個聰明、能幹的姑娘,將來我們阿山娶了你,他會幸福的。”
“您過獎了!”
“我爸跟你說什麽了?這麽久?”我一出書房門,就看到山在過道上站著。見我出來,他一把拉了我就往樓上臥室裏走,進門關上房門就問。
“沒說什麽,隨便聊聊。”我說。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我笑。
“什麽事你都不可以瞞我的。”他說。
這時,我想起了賀老先生讓我們完婚的事情,於是我決定試試他的想法,就道:
“法律上有明文規定女朋友什麽事都要對男朋友講嗎?”
“你什麽意思?”山眨巴著雙眼,一會兒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嗎?”
“是的。我們結婚吧!”
“結婚?”
“是的。我早就想跟你說,可我怕像上次那樣,嚇著你了;但剛才,我看到你眼光裏有一絲幽怨。”
“是嗎?”
“是的,盡管是一閃即逝,但仍逃不了我的眼睛。你在埋怨我至今未向你求婚,對嗎?”
我低頭無語。
“我們結婚吧!我現在可以等你長大,結了婚我同樣可以等你長大;但結了婚,最起碼,你和我的心都不會這麽累。”他擁著我在沙發上坐下。
“或許吧!”
“說實話,我早就想結束這種單身的日子,結束這種心靈流浪的日子;我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家,有個我愛的、也愛我的嬌妻,將來還有一群我們的孩子;那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你確定我就是那個要陪你走過一生的人嗎?”
“是的。”
“這事兒,我還沒跟我家裏說過呢。”我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裏就隻有父母和一個妹妹,對吧?”
“還有爺爺,但他是跟著我叔叔一起住。”
“以後我供養他們好了。”山說。
“那倒不用。我爸還沒有退休,我媽有一個裁縫店,他們的生活都不成問題。再說,這兩年,我的薪水大部分都寄回去了,他們一分都沒有用,都存在那兒。”
“我想讓他們過得好點不行嗎?”山笑。
“真的不用了,謝謝你的心意!”我也笑道。
“本想賄賂一下你父母,讓他們早點答應把女兒嫁給我,結果還沒開口就讓你給堵回來了。”
“哼!你居心不良!”
“但我的動機還是好的。早點把你嫁了,他們就不用老擔心你嫁不出去,是不是?”山笑。
“嫁不出去就不嫁嘛。”
“千萬別!你要不嫁,我這輩子就隻好打光棍了。”
我笑。
“跟你說正經的,”他突然正色道,“如果你不讓我供養你父母的話,那結婚後,我還是每個月照發你的薪水,這部分錢你把它存起來,算是將來給你父母的養老費。”
“那……謝謝了!”我說。
“有老婆謝老公的嗎?”
“有,我就是。”
“再跟我這麽客氣,罰你將來給我打一輩子工!”
“你好可怕哦!”
“怕了吧?還有事情沒說完呢,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啊?”他說。
“讓我想想吧。”
“盡快給我答複吧!要不我不光人會等老,心也會等老的。”
“你不會的,有我在你身邊,你會活得像花兒一樣燦爛的!”我笑他。
“結了婚,你會澆灌得更及時,我會活得更燦爛的!”
“那……我慎重考慮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