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身體健康的爸爸,被醫生診斷為肺癌。此時,爸爸還在籌劃老年門球隊的賽事,忙活得不可開交,絲毫沒覺察到災難就要降臨。
我仔細地看看爸爸,他臉上什麽時間被歲月刻滿溝壑的?
我接父親到石河子就醫,媽媽陪同。每天飯後,我陪同爸媽散步,爸爸很高興,跟沒病似的,三天後,老兩口已經能找到門球場,老年活動中心了,他們玩得很開心,我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有天下午,我又帶爸媽去散步,愛人說,把照相機帶上,給他們照幾張風景照。
照合影時,老兩口不好意思站在一起,在我的再三鼓勵下,他們勉強站在一起了,可身子離得遠遠地。我擺手讓他們互相靠攏,他們稍微挪挪,可中間還有很大空隙,後來任我怎樣喊,他們不再聽我“擺布”,無奈,我按下了快門。
爸爸1958年進疆時,年方二十,血氣方剛。大田勞動,早出晚歸,不惜體力,一年後榮獲先進工作者,然後入黨,三年後被提升為連隊副連長。
媽媽二十三歲那年,聽從組織分配,和爸爸結婚成家,之後,鍋碗瓢盆,唇舌之戰,叮當一輩子,吵鬧中我們五兄妹相繼出世,父母雖樂,可衝突更多,鬧離婚多次,均被組織勸降。
爸媽觀點不同,思想不一,兩人一輩子沒在眾人麵前拉過手,沒一起逛過街,我們在他們的吵鬧中長大。退休後,兩人更是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弄得我們孩子們該勸誰都不知道。
我拿著衝洗出來的照片給爸媽看,媽媽拿著照片,眼淚簌簌地往下流。我莫名其妙地問,您哭什麽啊?
爸爸說,我倆打鬧了一輩子,隻想著離婚,就沒想到在一起照張相。老太婆,你這輩子沒跟我享過什麽福,以後,我慢慢補償你。
媽媽哭得更厲害了。
爸爸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媽媽每天病房伺候爸爸,隻要他想吃什麽,媽媽想盡辦法給他做。
有天,爸爸拿出那張照片對我說,你媽跟我這麽多年,我沒好好善待她,我欠她太多。這是我和你媽一輩子唯一的一張照片,我去後,你們再給她找個老伴吧。
爸爸安詳地走了。
媽媽沒有遵照爸爸的遺言,而是把照片放大後,掛在她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