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心願

第十三章 幺妹的幸福生活

　　幺妹兩歲那年的一天，父母加班，就讓我們姊妹幾個帶她，誰知父母剛走，哥哥就提議捉迷藏，誰輸了誰帶她。不料，哥哥往廚房裏藏時，被幺妹看見了，她去追時，把一水壺碰翻了，開水恰好潑到她臉上……後來，她的燙傷好了，但臉也毀容了，父母抱著她哭了很久，然後告誡我們，以後，凡事都得讓著她！

　　從此，她成了我家的大熊貓，她的所有事，我們都大包大攬，除了讓她傻吃傻玩外，從不讓她獨自思考和處理任何問題。

　　不覺幺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條件好的看不上她，差的吧，又害怕她受委屈，就這樣，她的婚事一拖再拖。

　　這天，有人領著一小夥來我家給幺妹提親。小夥個頭一米七八，二十八九歲的樣子，長相也不差，他舉手投足間透著土氣。他說他叫張洋，家在南方某山村，他是老大，家裏還有幾個弟妹……我父母沒等他說完，頭就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幺妹咋也不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去。”說著，就要趕他走。

　　這時，從不愛說話的幺妹開口了：“你們指望我找個啥樣的人呢？像大姐夫哪樣有知識，還是像二姐夫哪樣能經商？”

　　這句話出自幺妹之口，我們都很吃驚。她接著說：“我和他是在半年前認識的，他經常帶我看電影，還給我講笑話……，是我讓他到咱家來提親的。”

　　聽到這裏，我們都笑了，原來，幺妹在一夜之間長大了，而且還會偷偷談戀愛呢！

　　不久，他們就結婚了，婚房是我們家給提供的。從那以後，幺妹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地微笑，而且她變得特愛說話，甚至有時候，她的話，顯得很成熟，很有思想。再後來，我們發現她在張洋麵前總是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舉手投足間都像是在撒嬌，可愛極了！

　　但有天，媽媽卻悄悄對我說，幺妹瘦了，我仔細一看，還真是的，於是，就悄悄觀察起她來。

　　張洋在一建築工地上打工，說把她也帶去打工，父母反對，但張洋一再承諾，決不讓她幹重活，而幺妹也極力要跟張洋走，父母勉強同意了。

　　幺妹在工地上的臨時食堂裏做飯，本該是兩個人的活，但老板隻雇她一人。幺妹把一日三餐做好，一切收拾利索，再到工地上幹會小工……幺妹這樣拚命地幹，不瘦才怪呢？

　　媽媽很心疼她，先是勸張洋把她送回來，可很久不見動靜，媽媽等不及了，特囑咐我去幫幺妹辭工，然後讓她回父母跟前閑待著。

　　我剛到工地上，見幺妹推著一車磚，累得滿頭大汗，張洋站在不遠處，不但不過來幫她還朝她笑。在家熊貓一樣寶貝的幺妹，現在倒成他張洋的賺錢機器了？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疾步走過去，甩起巴掌把張洋打得滿嘴流血。

　　幺妹見狀，吃驚地問我這是做什麽？我說，他這樣欺負你，我實在氣不過了！誰知，幺妹嗬嗬一笑問：“他欺負我啥了，我怎麽不知道？”

　　我說：“他讓你幹好幾份活兒，可掙的錢呢，你見到了沒？”幺妹趕緊解釋說：“沒啊，他也幹，你看他都瘦了好多。”她說著，眼圈竟然紅了，我不忍心再鬧了，就勸幺妹跟我走，可她堅決不回。

　　媽媽聽完，又疼又憐地哭道：“我的傻閨女啊！”

　　幺妹懷孕了，可她依然裏裏外外地幹活，媽媽勸她悠著點，別累著了，幺妹笑著說：“不累，閑著才難受呢！”

　　半個月後，張洋竟以幺妹坐月子為名，把他半瞎老母和大男人氣十足的老爹從老家接了過來。這天，我給幺妹送吃的，剛到她家門口，就聽到她公爹在訓她：“傻媳婦，飯菜做成這樣子咋個能吃？”幺妹似乎沒聽出來是在罵她，笑嗬嗬地說：“那我下次就做軟和點兒。”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氣憤地撞開門，大聲指責她公爹道：“你也長胳膊腿了，憑啥要我妹給你做？張洋如果沒我們家罩著，他能混得人模人樣？你們更不知在哪裏吃土坷垃呢？”這時，張洋走過來，笑著對我說：“大姐，我爹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什麽？別欺負我妹傻，當初不是她看上你，你想做我們家的女婿，門都沒有。”張洋邊說著是，邊給我賠禮道歉，而我拉起小妹就要回娘家。小妹說：“姐，我今天沒把飯做熟，所以爹就說我了。”我生氣地說：“他們是來伺候你坐月子的，而卻讓你整天做飯洗衣幹家務活，還有天理沒？走，咱回家去。”

　　幺妹說：“婆婆眼睛不好，讓她幹活，萬一磕著碰著了，還得我伺候她。”臨出門時，她回頭對公婆擠擠眼說：“我回我媽家吃午飯，過會兒就回來了。”

　　有了幺妹的縱容，張洋越來越過分。幺妹剛生完孩子不到半年，他竟把他弟妹們全接到他家來上學了。從此，幺妹整日省吃檢用，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添置過。

　　這天，媽媽去看外孫，見幺妹正給孩子喂米糊吃，問她為什麽不給孩子奶粉吃，幺妹說給弟妹交學費，家裏沒錢了，媽媽盡管很生氣，但不忍外孫受苦，就又給了她3000元錢。

　　這天，媽媽悄悄讓我把張洋約到家裏，準備再次“收拾收拾”他。媽媽說：“她伺候你爹娘就算了，還要伺候你家弟妹，都快成你家保姆了，現在，趕緊把你家人弄走，否則，你就等著離婚吧。”

　　我們正吵得熱鬧，幺妹不知在哪裏得知消息了，抱著孩子急忙跑回家來，她哭著說：“媽，你們就別摻和我張洋的事了好不好？我從小到大，什麽時間自己做過一回主？張洋接弟妹來上學，是跟我商量過的。”我說：“他三句好話就把你哄得不知天南地北了，你就傻吧！”

　　幺妹說：“我現在雖然在家裏幹了點活，但我覺得我活得像個人樣了，他們家大大小小都敬著我，我覺得被別人需要的感覺特好，我不覺得這是苦，而是幸福！”

　　我們無語了。原來，我們一直把她當非正常人給管著，讓著，不但沒給她帶來幸福，反而是對她精神的摧殘！難道我們徹頭徹尾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