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橋

第二十五章 血染的木匣子

　　在一條通往深山老林的官道旁，有一家客棧，開店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這個女人滿腦袋沒有頭發，很醜，大家都叫她禿老婆，把她開的店叫禿老婆店。

　　一個叫薑三炮的大商販，經常在這條官道上來來去去，他十分敬重禿老婆誠實豪爽的為人，每次都住在禿老婆店。一個深秋的晚上，薑三炮押著一掛大馬車又從山裏出來，為了下榻禿老婆店，他多趕了五十的路，到禿老婆店時，已經是深更半夜了。第二天天還沒亮，薑三炮就起來了，店夥計順子幫他套上了馬車，就匆匆上路了。薑三炮剛走，順子的家人就來報老父歸天的喪信，順子悲痛欲絕，接過禿老婆給他的幾塊銀元，哭咧咧地離開了禿老婆店。

　　夥計走了，禿老婆隻能自己幹一些雜活，當她進薑三炮的房間整理被褥時，突然發現了一個小木匣，用鐵釘釘得嚴嚴的，沉沉甸甸，她一見就知道是薑三炮匆忙中落下的。她想，薑三炮是個腰纏萬貫的主，他千裏迢迢販運的東西沒有一件是平常之物，可千萬不能給人家弄丟了。她便把小木匣搬到了自己的屋裏，等著薑三炮再來的時候還給人家。這種事，在小客棧裏是經常有的，每當客人落在店裏什麽東西，無論是大是小，值錢不值錢，禿老婆都要小心翼翼的保管好，客人回頭再來時，絲毫無損的物歸原主。可她沒有想到，左等薑三炮不來，右等薑三炮不來，一直等了兩年，薑三炮還是沒來。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時候，薑三炮遺失在禿老婆店一匣財寶的話已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有的說匣裏裝著的是一棵千年人參，有的說匣裏裝著的是從金礦收購來的十斤砂金，越傳越離奇越傳越神秘，這就不時有賊“慕名而至”，也頻頻有一些貪婪之徒找上門來，想從中插上一腳，得一筆不義之財。小小的木匣，攪得禿老婆日夜不寧。

　　這天，一個滿臉大麻子的住客找到了禿老婆，神兮兮的說：“老板娘，薑三炮那個木匣裏裝著的是什麽？”禿老婆說：“我也沒有打開，我怎麽知道裏麵裝著的是什麽？”大麻子說：“老板娘，咱們做一筆買賣好不好？”“什麽買賣？”“你把薑三炮的那個木匣賣給我，不管裏麵裝著是牛屎還是馬糞，我給你一百兩銀子。”禿老婆說：“那是客人落下的東西，我怎麽能給賣了呢，日後客人來了，我拿什麽還給人家？”

　　“一百五十兩。”

　　“不是錢多少的事，這是……”

　　“二百兩！”

　　“我告訴你，你就死了那份心，多少錢我也不會賣的！”

　　大麻子說：“老板娘，你想過沒有，薑三炮已兩年沒來了，這裏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薑三炮財大氣粗，根本沒把這點小財放在眼裏，他不要了；二種可能是薑三炮死了，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什麽事情都會發生。就算這兩種可能都不存在，事情過了這麽長時間，他薑三炮真的有一天找來，你一推三不知，他又能把你如何？二百兩銀子，你唾手可得，你開多少年店能掙來這麽多銀子？”

　　聽了這些話，禿老婆非常生氣，憤憤地說：“人活一世，講的是信用，不講信用，還叫人嗎？”大麻子悻悻而去。

　　為了安全，禿老婆把那個小木匣藏在了地窖裏，可這些天連續下雨，地窖裏很潮，她怕木匣裏的東西受潮變質，就把它搬了出來，放在了自己住的炕頭上，就在這天夜晚，禿老婆被一陣砍殺聲驚醒，她知道大事不好，一定是土匪來了，這個時候，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錢箱財櫃，而是薑三炮落在店裏的那個小木匣，她抱著小木匣就往地窖裏藏，然而，還沒等她跑到地窖，土匪就闖了進來，見禿老婆抱著一個木匣正想躲藏，就知道匣子裏裝著的準是值錢的東西，二話沒說，上前就搶，可禿老婆抱著木匣死活不鬆手。土匪急了，舉起馬刀就往禿老婆的手上砍去，隻聽“喀嚓”一聲，禿老婆的一隻手被砍斷了，血流如注，禿老婆又用另一隻手緊緊地抱住了小木匣，大聲喊叫著，就是不肯鬆手，土匪獸性大發，惡狠狠地連砍禿老婆十幾刀，禿老婆倒在了血泊之中，可是她還是把小木匣牢牢地壓在了身底下。幸好這時村裏的民團聞訊趕來了，土匪才愴惶逃進了山裏。

　　人們把昏迷不醒的禿老婆抬到了炕上，找來郎中給她包紮好傷口。禿老婆的傷勢太重了，大家看著她，心裏很難過，知道她活不多久了。第二天，禿老婆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一睜眼，就斷斷續續地問：“木匣……薑三炮的木箱匣……還在嗎？那……那是人家落在這裏的，可千萬不能給弄丟了。”有人急著把染著鮮血的小木匣抱在了她跟前，她見小木匣完好無損的，這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禿老婆的傷勢一天天惡化，人已氣息奄奄了，可她就是不咽氣，這口氣一直挺到了第五個天頭上。薑三炮來了。他是在道上聽說禿老婆店出了事，日夜兼程看望禿老婆來了。

　　禿老婆看見薑三炮來了，頓時眼睛一亮，掙紮地用手指了指身邊的小木匣，嘴唇動了幾下，想要說什麽，可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後的一口氣。

　　禿老婆很安然地去了。

　　薑三炮撫摸著被鮮血染紅的小木箱，禁不住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著：“老板娘啊老板娘，你是好人啊，可你知道這匣裏裝著的東西是什麽嗎？”說著，薑三炮就找來了一把斧頭撬那個小木匣。在場的人都把目光盯住了小木匣，都想知道，裏麵裝著的到底是什麽值錢的東西，讓禿老婆把命都搭進去了。這時，薑三炮已撬開了小木匣，裏麵的東西露了出來，但根本不是傳說中的金銀財寶人參鹿茸，而是一種叫做烏木根的，很普通的中藥。薑三炮很痛苦地說：“老板娘，這些中藥，我本來就是送給你的啊。”

　　原來，薑三炮一直在為禿老婆尋找著治療禿頭的藥物，他聽說烏木根活血生發，就特地從大山裏買回了這滿滿的一匣，那天早晨，由於過於匆忙，他沒有叫醒禿老婆，隻是委托順子把木匣轉交給她。然而，順子因為悲傷過度，竟忘記了這碼事，而順子回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