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錯了門
有一次,武天亮騎摩托車進縣城,不小心把一個老人給撞傷了,他被帶到了交警大隊,處理這起事故的是一個姓林的科長,說來巧了,這林科長曾經在武天亮的村子住過,雖然那時武天亮還沒有學會走路,可畢竟是老鄉啊,所以,林科長對武天亮格外關照,把武天亮單獨叫到一邊說:“從現在的情況看,你最少要賠人家五千元,可有我這個老鄉在,我怎麽也不能讓你花這麽多錢,這樣吧,你拿三千,我把這事擺平它!”武天亮沒有經過這種事情,一時昏了頭,有人這樣熱情幫忙,自然是感恩不盡,正好身上有剛取出的三千塊賣糧款,就全都給了林科長,林科長接過錢說:“什麽事也沒有了,你可以走了。”武天亮一連向林科長鞠了三個躬才離開了交警大隊。在回來的路上他想,有恩不報非君子,這個人情一定要找機會還上。
機會說來就來,時間不長,武天亮就收到了林科長過五十大壽的請貼,他想,上次出事省了兩千,我就把兩千元錢都做為禮金送給林科長,這既是在報答人家,更是為了溝通感情,以後有了什麽事再找人家也好說話。於是,林科長過生日那天,他就揣著兩千元錢早早地進了縣城,按著請貼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很豪華的酒店。
武天亮有生以來頭一回進過這麽大的酒店,樓上樓下,大廳小廳數不清,人也極多了,裏裏外外,接肩擦背,武天亮一時蒙頭轉向,他想,還是人家林科長呀,過個生日就這麽排場。他想找林科長說幾句客套話,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擠來擠去,好不容易地擠進了一間飯廳,見門口有人正在寫禮帳,交禮金的人一個接著一個,他想,先把禮錢交了再說,就把兩千元錢遞了上去,並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武天亮”。
武天亮的兩千元錢一亮出,立刻引來無數的唏噓聲,一雙雙既驚訝又欽佩的眼光一同投向了他,原來隨禮的人拿的都是一百元二百元,他出手就是兩千,不亞於平地放了一顆衛星。武天亮被人簇擁著來到了一張餐桌前,有人點煙有人遞糖,並告訴他,再過一會就開飯,不要著急。武天亮心裏很溫暖,但這裏他一個人都不認識,所以坐了一會就覺得沒什麽意思,於是就出了飯廳,順著一條走廊往前走,想要到外麵涼快涼快,剛走不遠,就見林科長迎麵過來了,他興奮地迎了上去,握著林科長的手說:“祝你壽比南山!”林科長連聲說:“謝謝謝謝。”幾句寒暄後,把武天亮拉進了更大的一個飯廳裏,指著一張凳子說:“你就在坐著,我太忙了,一會再來看你。”說著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武天亮四外看了一下,還是一個人也不認識,可他卻看到桌子上放著一疊紅紙口袋,有人正在往紙口袋裏塞錢,還有的人在紙口袋上寫字,他隨手拿過了一個問身邊的一個人:“這是幹什麽的?”那人嗤笑地說:“這還不懂,紅包嘛,把錢放在裏麵,寫上名,交上去。”
“不是寫禮帳嗎?”
“現在時興送紅包。”
武天亮急忙問:“那……那個屋裏怎麽在寫禮帳?”
那個人乜斜地瞟了一下武天亮,說:“你是鄉下來的不知道,這家酒店,辦喜事的、辦喪事的,慶壽過滿月什麽的每天都要有四五份,願意記禮帳就記禮帳,願意收紅包就收紅包,誰管得著?”
武天亮腦袋“嗡”了一下,原來剛才走錯了門,上錯了禮,兩千塊錢“讚助”了一個不知名不知姓的人,他隻感到天旋地轉,是怎麽走出大廳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偷錯了錢
冷靜了一會,武天亮想去那家把錢要回來,可又一想,怎麽開口呀,也丟不起那份人呀,再說了,人家也肯定不會給的。在這縣城裏,武天亮沒有親戚,也沒有什麽朋友,無處可借,回家去取,更根本來不及,眼看著開飯的時間就到了,外麵的人都陸陸續續地進酒店裏去了,他卻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這時,武天亮突然發現,在一張長條凳子的一頭,放著一個布口袋,鼓鼓囊囊裝滿了東西,從外麵看,很像是一疊疊的鈔票,他緊張地四麵環視了一下,見一個人也沒有,就一P股坐了過去,把手偷偷地伸進了口袋裏去摸,這一摸,摸得他心裏一陣狂跳,因為那口袋裏真的就是四五捆錢!
武天亮是個安份守己的人,從沒幹過一點違法的事,要是以往,他是決不會動心的。可今天他遇到了這倒黴的事,不得不“見利忘義”一次了。他在心裏頭默默地說,對不起了這位錢的主人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不多拿,就拿兩千。他顫抖著地從錢捆裏抽出了一小打來,連看都沒敢看,就慌張地揣進了口袋裏,之後迅速地離開了。這一切,竟是神不知鬼不覺,武天亮暗暗慶幸:大難不死總有救啊!
武天亮怕被人發現,沒敢直接進酒店,他有意地在樹陰和假山池塘間轉了一會,確定的確沒人在注意自己,才重新回到人聲鼎沸的慶壽大廳。這時慶壽典禮已經結束了,服務員正在往桌子上擺菜,他心安理得地坐了下來,隨手拿起了一個紅包來,先在上麵端端正正地寫上了自己的大名和禮金的數目,然後從容地去掏錢。然而,武天亮的錢一露麵,竟引來了一聲尖叫:“呦,你這是什麽錢呀?”
這時武天亮也看清楚了,手中的“錢”雖然大小、薄厚、軟硬和一百元的鈔票差不多,可決不是人民幣,而是冥幣!
林科長聽到叫聲走了過來,一看,臉都氣青了,一把揪住了武天亮的後衣領就把他拽了起來,武天亮卒不及防,被拽了一個趔趄,手一揚,那一疊冥幣“嘩啦啦”飛撒起來,飄飄揚揚落得滿地都是,大廳裏一下子炸了鍋,大呼小叫連成一片,林科長狠狠地揍了武天亮一拳頭,指著他的腦門罵道:“咱們沒冤沒仇,你小子為什麽要這樣害我?你等著,看我怎麽收拾你,滾!”
武天亮知道現在是有嘴難分訴,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不得不像喪家之犬一樣逃出了酒店門。路過那個長條凳子時,他見那裏集聚了很多人,那個布包在一個女人的手裏拿著,他們正在議論著任何埋葬、如何立碑的事,原來那是一夥辦喪事的,他後悔當時為什麽不把那“錢”拿出來看一眼?真是鬼迷心竅啊!
武天亮來到了車站,車不大一會就來了,可這時他突然想,我不能這樣就走了呀,我要這樣一走不就真的說明我在有意害林科長嗎?不行,無論任何我也要回去跟林科長說個明白,於是,他立刻離開了車站,快步向酒店奔去。然而,當他來到酒店林科長辦壽的那個飯廳時,見那裏已人去屋空,冷冷清清,凳倒桌歪,杯盤狼藉,滿地的冥幣還依稀可見。他搞不明白宴席怎麽會散得這麽快,就問一個打掃衛生的服務員怎麽回事,那服務員告訴他說:“壽宴剛一開席,有人在大廳裏撒了冥幣,壽星一激動,腦血管迸裂了,叫來一輛車拉醫院去了,人呼啦一下就都散了。”
天哪,事情竟鬧到了這個地步,武天亮想,我本是來還人情的,可卻在人家的壽宴上撒了冥幣,把人家的腦血管氣迸裂了,這,這也不是人幹的事呀?他越想越覺得對不起林科長,越想越覺得自己沒臉再麵對世人了,他失魂落魄地走進了酒店後麵的山上,在一塊光禿禿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把腦袋插在了褲襠裏,不由得一陣心酸和委屈,竟“嚶嚶”地哭了起來。
看錯了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武天亮猛然聽到有人說話:“可算把你找到了!”他以為是林科長的家人‘收拾’他來了,急忙抬起頭,一看竟是一個月前被他撞傷的那個老頭,當時本應該賠人家五千元,可有林科長幫忙,隻賠了三千,這老頭肯定是找我算帳來了,冤家路窄呀!可奇怪的是,那老頭卻沒有一點敵意,還說:“咱們是不打不成交啊!”
武天亮毫無表情地說:“什麽意思?”
老頭滿麵和氣地說:“小夥子,你怎麽還和我這個老頭子繞彎呢?今天是我孫子結婚的大喜日子,剛才我親眼見你上了兩千元禮錢,可你轉眼就不見了,害得我到處找你!”
天下竟有這樣巧的事,兩千元錢竟給了被他撞傷的人,武天亮想,也好,因為少賠償人家兩千元才欠了林科長的人情,現在,我把錢如數給了人家,我就再也不欠他什麽人情了。這樣一想,武天亮心情好多了,他順水推舟地說:“老人家,我撞傷了你,本應該賠你五千,可卻賠了你三千,總覺得對不起你,現在,咱們可扯平了……”
老頭一聽這話,大惑不解,說:“什麽什麽?你說應該賠我五千,賠了我三千?”
武天亮見老頭不認帳,火氣就直往上躥,說:“怎麽?不對嘛?我告訴你,想賴帳是不行的,有林科長作證!”
沒想到,一提林科長,老頭竟怒火衝天,“那姓林的是個雁過拔毛的家夥,他的話你也信?我實話告訴你,他連蒙帶嚇,隻給了我三百元!”
“啊?”武天亮如夢方醒,原來自己被姓林的給耍了,他怎麽也沒料到堂堂正正的林科長竟能幹出這種事,真是看錯了人!剛才鬼使神差地給他送了兩千冥幣,也算是老天有眼呀!
老人壓低了聲音神兮兮地說:“你知道不,今天是科長的生日,我聽說,壽宴剛開始,就有人給他撒了冥幣,一氣之下腦血管氣迸裂了……”
做錯了夢
武天亮回想起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當天晚上,他還真的做了一個夢,夢到林科長被車拉到醫院後就死了,全縣城的老百姓都放起了鞭炮。醒來後他想,這種人死了也沒什麽惋惜的,但願這個夢是真的。
然而,武天亮的夢做錯了,林科長並沒有死。半個月後的一天,他正在地裏幹活,有人告訴他,交警大隊的林科長來找他,他心裏暗想,這回肯定是“收拾”我來了,今天我是凶多吉少啊!他硬著頭皮回來了,可林科長並沒有收拾他,而是給了他一疊鈔票,很慚愧又很誠懇地說:“天亮,我在處理你的交通事故時,拿了你兩千七百元錢,現在如數還給你,我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通過這次‘死’,我明白了,這錢呀,生帶不來,死帶不去,我剩下的時間不長了,我要抓緊時間把拿別人的錢都還回去,幹幹淨淨地走……”
這時武天亮才看到,林科長臉色蒼白,走路畫圈,說話也不連貫,原來的威風已經蕩然無存,隻見他向武天亮和村裏的鄉親擺了擺手,什麽話也沒有再說,吃力地上了車……
武天亮掂著手中的錢,望著絕塵而去的林科長,心中感慨地想:人,到了這個時候才醒悟晚是晚了點,可總比一直沒有醒悟的要好啊!
跑坡的車
離縣城不遠的山上,有一座廟,常年煙火不斷,每年的農曆四月二十八是廟會,那更是人山人海。今年廟會的那天,東方二賴又開出了自己的那輛破機動三輪車,批發了滿滿的一車西瓜,早早地來到了山上,打算借菩薩的靈光好好地賺一把。
東方二賴的車,是輛老掉了牙“老爺車”,前歪後翹,呲牙咧嘴,開起來黑煙滾滾,地動山搖,警察見了都害怕,因為這裏有規定,警察隻管汽車,三輪車屬於農用車,警察管不著,隻有行“注目禮”的份。好心人都勸他別再開這破車做買賣了,危險,他卻偏不信那個邪。
上山的路很平坦,但很陡,東方二賴把車開到了山上,車頭朝下停在了廟前,這裏是入廟進香者的必經之路,生意好做得很,不大一會,一車的西瓜就賣出去了一半。偏趕這個時候,他的肚子“呱呱”地叫了起來,接著是一陣強烈的內急感,一直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他不得不暫時收起了買賣,提著褲子跑上了山坡,一頭紮進了修在半山腰的公共廁所裏。
等東方二賴從廁所裏出來的時候,突然聽到山下一片混亂,他往下一看,大驚失色,隻見一輛無人駕駛的三輪車,載著半車西瓜煙塵滾滾的從山上直向山下衝去,喊爹叫娘的聲音回蕩在山穀之中,他當時就嚇傻了,差一點沒栽倒進糞坑裏,因為他知道,那“跑坡”的車就是他的,那破車沒有閘,是用檔別著停在坡路上的,而那檔位的齒輪早就不大好用了。他想,那車從山上跑到山下,一路上說不上要軋死撞傷多少人,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賠償不起呀!我那車無牌無照,是黑車,誰也不知道是我的,這個時候,我何不一走了之?想到這,他撒腿就往山上跑去。
東方二賴順著一條小道一口氣跑出去了三四裏路,他發現前麵還有一個胖子也在沒命跑,胖子見到了他,跑得更快了,可那人畢竟身子太胖,漸漸地支持不住了,“撲騰”一聲坐在了地上,這時他也來到了那人跟前,胖子轉過身來,跪在了地上,一邊磕頭一邊說:“兄弟呀兄弟,你就放過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東方二賴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問:“你跑什麽呀你跑?”胖子說:“我能不跑麽?那破車跑了坡,得撞死多少人呀?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賠不起呀!我太大意了,我真混蛋,真混蛋……”說著,胖子就用拳頭“啪啪”地打再自己的腦袋。
東方二賴立時明白了,那闖禍的車不是自己的,而是胖子的,原來是一場虛驚!與己無關了,他的精神頭也就來了,他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麵孔,嚴肅地說:“那你也不能跑啊,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廟啊!”
這句話還真提醒了胖子,隻見他馬上鎮靜下來,說:“對對對,我的車有牌有照,我跑了,可我的家不能跑呀,我這就回去自首,我這就回去自首。”說完,胖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垂頭喪氣地向山下走去。走出了好遠,回過頭來說:“謝謝了!”
望著胖子的背影,東方二賴心裏一陣好笑,他笑胖子真是個蠢貨,他也笑自己不知不覺地還當了一回英雄,他快步如飛下了山,他心裏還惦記著那半車西瓜呢。
然而,東方二賴回到廟跟卻怎麽也找不到他那輛“老爺車”了,他就問路邊的一個賣雪糕的老太太:“老人家,你看見我的車沒有?”
“什麽車呀?”
“就是那個裝西瓜的三輪車。”
老太太一聽這話,當時眼睛就瞪得老大,說:“怎麽,那車是你的,你還不知道呀?你的車來神了,沒人動自己就跑了,一直就往山下跑,我的嗎呀,撞死老多人了!”
東方二賴眼前一片漆黑,心裏抱怨道,怎麽闖禍的還是我呀?他轉身又向山上跑去。
兩個小時後,東方二賴跑回了家,他怕人看到,沒敢從大門進院,而是繞到房後,從窗戶爬進了屋,他老婆二妞見他這副德行,驚訝地問:“你、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了?”
東方二賴哭喪地說:“我闖大禍了!”他就把剛才發生的事情沒頭沒尾地說了一遍。
二妞嚇得魂都沒了,說:“那、那可怎麽辦呀?你還是去自首吧。”
“胡說,我要是去自首,咱們家什麽都完了!”接著,東方二賴又假裝鎮靜地說:“沒事,我的車沒牌沒照,沒人知道是我的,不過,我得先出去躲幾天,有人來問我,你就說我一直不在家,你快點把家裏的錢多給我拿些。”
二妞哭著哆哆嗦嗦地把家裏的錢都拿了出來,全給了丈夫。東方二賴揣好了錢,衝著二妞說:“你到大門口看看,外麵有沒有人?”
大門是關著的,二扭就趴著門縫往外看,她這一看,人就像定格了一樣,一動不動了,急得東方二賴眼珠子都快要迸出來了,他又不敢大聲喊,就壓低了嗓門叫:“怎麽回事,你道是快回來呀--”
二妞像是根本沒聽到二賴的叫喊似的,不但沒回來,還把大門推開了,東方二賴想,一定是警察找上門來了,心中暗暗叫苦,絕望地說:“完了,什麽都完了……”
可是,當他定睛往外看的時候,整個的人都驚呆了--他那可愛的“老爺車”竟完好無損地停在大門外,車裏的西瓜好象也一個不少,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到大門口,愣了半天,“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衝著南天“砰砰”地就磕起了響頭,嘴裏還不停地叨咕:“菩薩顯靈了,菩薩顯靈了,大慈大悲菩薩啊,是你救了我呀……”
正在這時,住在對門的大哥東方大賴出來了,看著二賴磕出的一腦門紅包,不解地問:“兄弟呀,你不好好在山上賣瓜,跑回家磕起了哪門子的頭?”
東方二賴抬起頭來淚汪汪地說:“大哥呀,你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呀,我的車在廟會上‘跑坡’了,撞死了人,可、可它又回來了,你說不是菩薩顯靈了麽?……”
大賴一聽,哈哈大笑,說:“什麽菩薩顯靈了,‘跑坡’的不是你的車。”
“不是我的車?你怎麽知道,有人看見了,就是我的車!”
“那他是看錯了,當時我就在跟前,看得最清楚。”
原來,東方大賴今天也趕廟會去了,在山上看到了二賴的車,卻不見人,就四外找,正在這個工夫,一個胖子又開來了一輛破三輪車,停在了二賴的車前麵,不知那小子怎麽整的,剛下車,還沒等轉身來,車就自己跑了。出事不大一會,來了一群警察檢查安全,說二賴的車也存在著安全隱患,勒令立刻開走,可卻怎麽也找不到車主人,他們就要把你的車拖走,大賴一看,這可不行,一但拖走了,再往回領可就不容易了,就站出來說車是自己的,把車開了回來,到家看到兄弟家的大門關著,以為家裏沒人,就把車停在門外了……
到底還是一場虛驚!東方二賴半天才醒過神來,他抹了一把眼睛問道:“大哥,那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死了多少人?”
大賴說:“要說這可真是神了,胖子的車幾乎就是竄著人空跑,隻傷了幾個人,還都不太嚴重,大概真是菩薩在保佑。最好笑的是那個胖子,開始嚇跑了,可不大一回又回來自首了,虧得他回來自首,要不然,就得罪加一等,那他可就慘了。”
這場虛驚讓東方二賴大徹大悟,他立刻拿來了榔頭就砸車,大賴攔住了他,說:“兄弟,你這是要幹什麽?”
“砸了,賣廢鐵!”
“別別,千萬不能砸,多可惜呀,你把車賣給我,我也用它去賣西瓜。”
二賴沒有聽大賴的話,還是把車砸了。
傻麅子
麅子是生活在大山裏的一種動物,大小和狗差不多,肉鮮皮貴,這種東西又憨又傻,不難捕殺,山裏人都叫它傻麅子。二十年前,“人精”刁三皮憑著自己精明的腦袋,把捕殺麅子的招術發揮到了極致,死在他手裏的麅子不計其數,他用賣麅子的錢做本,進城裏做起了買賣,很快就成了大款。可去年一時犯傻,錢被一個女人全部卷走了,他一夜就又成了窮光蛋。
成了窮光蛋的刁三皮又滾回了老家,一進村他就看到了風情萬種的寡婦翠鳳,竟然一見鍾情,想到自己都一大把年歲了還無兒無女,就向翠鳳求婚,翠鳳道是個爽快人,話無遮掩,說:“你原來有那麽多的錢都被人卷走了,一看你就是個傻麅子,和你這種人過日子,心裏沒底。”刁三皮說:“吃一塹長一智,我是一時糊塗犯傻,以後決不會再出現那種事情了。”翠鳳說:“那好吧,為了證實你不是傻麅子,你上山去給我攆個麅子回來,攆到麅子我就答應你,攆不到麅子,切莫再來騷擾我。”
刁三皮感到好笑,心裏說,你這不是拿著大斧考魯班嗎,我刁三皮是什麽人?天生就是攆麅子的料,就說:“說話算數,不得反悔!”
翠鳳的話更是擲地有聲:“反悔是王八犢子!”
捕殺麅子最幹淨利索的手段當然是用“熱兵器”,可現在沒地方搞到槍,那就隻有攆,他刁三皮空手套白狼不敢說,但赤手空拳攆麅子,他是老太太抽煙袋--手拿把掐。
第二天早晨,刁三皮就上了山,雖然已經是初春時節,可山裏仍然寒風料峭,到了九點多鍾,太陽爺才露出了半邊臉,把一縷燦爛的霞光抹在山頭上。正當刁三皮懷疑現在的山裏是否還會有麅子時,竟驚喜地發現,在一麵朝陽的山坡上有三、四隻麅子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他抬頭向遠處的群山眺望一圈,把目光鎖定在十多裏地外的紅石砬子山尖上,刁三皮心裏有數,麅子一見有人攆它,哪山高就往哪山跑,一到懸崖絕境就奮不顧身地一頭跳下去,不死也傷,要不怎麽說是傻麅子呢?紅石砬子背後有個十多丈高的石砬子,二十年前,在他的追攆下,不知有多少傻麅子在那裏斷送了性命。刁三皮找準了方位,一邊鬼哭狼嚎地吆喝,一邊放開大步向麅子攆去,四隻傻麅子撒腿就跑,跑的方向恰恰就是刁三皮設計的路線。
然而,到底是兩條腿的攆四條腿的,再加上現在的刁三皮腹大腸肥,沒跑出多遠就已經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了,但他咬住牙關緊追不舍,最近的時候離麅子隻有十幾步遠,他看得很清楚,這是麅子的一個家族,一個母麅子領著三個小崽子,看那樣子,小東西剛出洞沒有幾天,驚慌失措,緊圍著母親P股轉。可是,幾個麅子來到紅石砬子山下時卻“不聽話了”,怎麽攆也不往山頂跑,隻是在山半腰裏轉,氣得刁三皮直罵:“你個傻麅子怎麽就不上道?”
攆著攆著,三隻小麅子力不能支了,刁三皮想,這樣也好,不等把你們攆到懸崖邊,就先把你等幾個就地正法,也省了我許多氣力,於是就揀起了一根木棒,向落在最後麵的一隻小麅子奔去。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也許是大麅子心急失智,一不留“砰”的一聲神撞在了大樹上,嗚呼哀哉。刁三皮放棄了小麅子,來到了大麅子跟前,用木棒點著大麅子說:“說你是傻麅子,你真就是個傻麅子,二十多年了也沒有一點長進,竟然撞死了!”說著扔開木棒,背上死麅子就下了山。
這是隻不多見的大麅子,足有七、八十斤,樂得刁三皮心裏開了花,可他已經跑了二十多裏地,腿發軟,渾身直突突,再加上扛著這麽重的戰利品,真有點支撐不住了,到了山下,他把死麅子放在地上,打算緩口氣再走,沒想到那死麅子竟然活了,突然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躥進了樹林裏,等刁三皮醒過神來時,那麅子已經跑出了老遠。這時的他,再也沒有一點力氣去攆麅子了,像稀泥一樣灘在了地上。
刁三皮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村裏,幾個村民迎上來問:“刁三皮,你攆到麅子了嗎?”他說:“攆是攆到了,可是……”他就把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問他們笑什麽,又都不說,弄得刁三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時翠鳳走過來說:“我告訴你吧,那麅子是裝死騙你,這麽點小把戲都識別不出來,還攆麅子,麅子攆你還差不多,傻麅子!”聽到這話,刁三皮真想鑽進地縫裏。
刁三皮自然不會甘心當傻麅子,他選擇了一個特殊的天氣又上了山,這天他不必再用把麅子往懸崖上攆了,隻要把那畜生隨便攆上任何一座山的背陽坡上就可穩操勝券。因為昨天白天氣溫特別高,山坡上的腐殖土化了很厚一層,又鬆又軟;晚上的氣溫降得很低,地麵上凍了一層冰,麅子在上麵一奔跑,蹄子就會陷進去,跑不多遠,蹄子就會被堅硬的冰碴劃破,麅子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暈血”,一見到了血就臥地不動了,那時再拿它,如囊中取物。但這個“火候”不太好把握,冰凍得太厚,麅子的蹄子陷不進去,太薄了又不足以給麅子帶來危害,眼下太陽出來半天了,朝陽坡上的凍冰已經開化,背陽坡攆麅子正是“火候”,要不怎麽說今天“特殊”呢?--這是刁三皮多年捕殺麅子總結出的獨家“秘訣”,當年屢試屢爽。
時間不長,幾隻麅子就被刁三皮從南山坡攆了下來,可是,麅子下山後並沒有按照他的意想往背陽的山坡上跑,而是順著山溝一路跑下去,跑了一裏多地後,眼前出現了一個水泡子,上麵結著白亮亮的冰,那麅子慌不擇路,竟然跑到了溜滑的冰麵上,一到冰上,麅子可就“麻爪”了,哧溜、哧溜都爬下了。刁三皮來到了泡子邊,一看眼前的情景,心花怒放,罵道:“可真是個傻麅子!這回看翠鳳還有啥說的?”
刁三皮得意忘形,提著木棒就去打麅子,可“智者千思,必有一漏”,他忘記了春天的冰看上去雖然厚實,但疏鬆,擎不住重物,他在冰上沒走幾步,就聽腳下“撲通”一聲,一隻腳把冰踩了個窟窿,掉進了冰水裏,下麵都是稀泥,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腳拔出來,可另一隻腳又陷了進去,腳越陷越深,不一會就沒了大腿根。春天的冰水就像鋒利無比的刀子,無情地剜在他的腳上、腿上,疼痛難忍,一身的熱汗瞬間就成了冷氣。這時他離麅子隻有咫尺,那賊溜溜的小眼睛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他現在哪還顧得上麅子,唯一的目標就是立刻上岸。一步、兩步、三步……離岸邊隻有十幾步遠的距離,他整整“跋涉”了十多分鍾,上岸後,他的腿就像兩根木頭一樣了,完全失去了知覺。回頭再看那幾隻傻麅子,早已沒了蹤影。
落花流水的刁三皮回到了村裏,當他向村民們述說了自己的不幸後,又引來了一片笑聲,有人說:“現在的麅子都被攆得比人還精,就你的智商還想攆麅子?做夢去吧!你又被麅子給耍了,哈哈哈……”
“人精”竟落得了如此地步,刁三皮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心想和翠鳳是徹底沒戲了,然而,翠鳳不知從什麽地方跑了過來,動情地抱住了他,說:“傻麅子,我答應你了,我答應你了!”
刁三皮慚愧地說:“我沒能攆到麅子。”
翠鳳說:“現在的麅子不是誰想攆就能攆得到的,我就知道你攆不到的,我隻是在考驗你,你真的把我放在了心上,快回家換換衣服,別著涼做病了。”原來,翠鳳的前夫不把她當人看,她受盡了虐待,現在看到有男人為她“赴湯蹈火”,怎能不無比激動?刁三皮更是覺得是因禍得福,樂得一連冒出了八個鼻涕泡。
可是,就當大家準備吃刁三皮和翠鳳喜酒的時候,在一個霧朦朧鳥朦朧的晚上,刁三皮灰溜溜地滾出了村子,他最起碼眼下已經沒有了資格接受翠鳳的愛,因為那天掉進冰水裏,真的就著涼做了病。哎,這年頭,傻麅子變精明了,而原本精明的人卻成了傻麅子,難道這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