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大牛是個出租車司機,一年前的一個傍晚,他妻子單單剛把三歲的兒子小從幼兒院接出來,就遇到了一場車禍,兒子受了重傷,在眾人的幫助下,兒子被送進了醫院,可是卻碰到了一個麻木不仁的醫生,他置病人於不顧,捧著電話打個沒完,雖然隻誤了短短的幾分鍾,可一條鮮活生命的挽回,也許就在於這寶貴的幾分鍾啊!兒子死在了手術台上,大牛把那個叫吳新的醫生告上了法庭,吳大夫因此受到了終身不得從醫的嚴厲處罰。但這絲毫不能減輕大牛內心的極度悲痛,他想兒子,想得發瘋;他恨吳新,恨得咬牙切齒,他心中暗想,等我有一天見到了那個王八蛋,定要血債血還!
真是冤家路窄,這天,大牛送一個客人去城外,空車回來時,在郊區的一處僻靜的地方,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人一手扶著一個大肚子的孕婦,一手向自己拚命地擺動,這個人竟是吳新!大牛是個好司機,從沒拒過載,可今天,要坐車的是他的仇人,他想,我拉誰也不能拉你,要不是有你老婆在,今天我非卸下你一條腿不可!大牛一踩油門,出租車從吳新的麵前呼嘯而過。
報應說來就來
終於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大牛心裏很舒服,他打開了收音機,當地廣播電台有一檔子“交通在線”節目,是專門給的哥的姐開辦的,節目是采取互動的形式,生動活潑,大牛每天都要收聽。隻聽女主持人甜蜜蜜地說到:“親愛的的哥的姐們,你們辛苦了,下麵把《祝你平安》這首歌送給你們,真心地祝願你們一路平安。”大牛很願意聽這首歌,他情不自禁地隨著廣播哼了起來。
這條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再沒人叫大牛的車,伴著溫馨的歌聲,他開足馬力,直向城裏奔去。
突然,收音機裏的歌聲戛然而止,主持人的語調也變得嚴肅和淒涼,“各位的哥的姐,下麵播報一件令人震驚的事,就在二十五分鍾前,在郊區小石橋附近的路邊,有一位孕婦即將臨產,正巧一輛出租車從這裏路過,孕婦的男人上前攔車,可那個司機見是個要生產的孕婦,連速都沒減,奪路而去!那孕婦隻好在路邊把孩子生了下來,有人記住了那輛出租車的牌號,是78650,78650……”
大牛的腦袋嗡了一下,這說的不正是自己嗎?他做夢也沒想到,事情竟會搞得這樣大,當時也隻是一時賭氣,要是換了別的乘客,別說是孕婦,就是產婦,就是把孩子生在自己的車裏,我也決不會拒載的呀!天哪,這可怎麽好啊?大牛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一石激起千重浪,自從那個“震驚”的消息播出後,打進熱線的電話就接連不斷,那真是一片叫罵聲,有的罵:“那個司機沒有一點人性,禽獸不如。”有的罵:“他是個害群之馬,給我們出租車司機臉上抹了黑,應該把他從出租車的隊伍中清除出去!”還有個人說:“這個人,踏破了人的良知的底線,天理難容,他會遭到報應的!”……
暫停了熱線電話,主持人說道:“各位的哥的姐,各位朋友,這件事情的出現,的確令人痛心,令人無可容忍,但是,78650隻是極個別的,消息播出之後,在短短的十分鍾裏,就有三十二輛出租車主動開到小石橋去拉產婦,這說明,在我們的社會裏,還是好人多呀!現在,母子已被平安地送進了醫院……”
大牛的大腦裏變得越來越空白,最後,隻剩下了兩個字:報應,報應,報應--他把車開得飛快,要上哪,他不知道,要幹什麽,他也不知道,窗外的房屋、樹木、行人一晃而過……
78650就像脫了韁的烈馬。
也不知是心慌無誌,也不知是真的有個因果報應,大牛隻覺得自己的車不聽使喚了,左拐右拐,直向一棵大樹撞去。他隻覺得眼前一片火光,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拷問靈魂頭難抬
大牛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醫院裏,妻子單單一臉木然地坐在身邊,他有氣無力地問:“這,這是在哪呀?”
單單說:“在醫院,你出車禍了。”
“車呢?”
“還車呢,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冒著生命危險把你從車裏救出來,連你都得和車一起燒成了灰,你呀你……”眼淚順著單單的臉頰流了下來。
大牛閉上了眼睛,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難道這就是報應嗎,可報應為什麽不報應到底呢?他真不想回來,他已沒臉再去見人啊!
因為大牛開車時係著安全帶,所以傷得並不是很重,吊了幾瓶水就能拄著拐下地了,他不知應該怎麽向單單說那件事,可又不能不說,紙終究包不住火呀,正當他為難的時候,單單說話了:“大牛,你不是那樣的人呀,你怎麽能做出那種事情?”
大牛問:“你、你說什麽呢?”
單單不滿地說:“你就別瞞我啦,交通執法大隊的人都找過了我……”
原來單單已經知道了,大牛隻好如實地說道:“單單,你最了解我,我真的就不是那種人,以前我什麽樣的人沒拉過?可我今天碰到的那個人是誰你知道嗎?他是吳新,那個女人是他的老婆,他喪盡良知,讓咱們沒了兒子,你說,我能讓他好受嗎?”
單單怔了一會,歎了口氣說:“不管是誰,你都不該這麽做。現在,全城人都在罵你,交通執法大隊要嚴肅地處理你,好像是這一輩子也不許你再開車了,半輩子的清名,毀於一旦,你說你糊塗不糊塗吧?”
大牛自知理屈,低著頭說:“我不是一時賭氣嘛。”
單單生氣了,說:“賭氣,你能賭這個氣嗎?這下好,賭得你身敗名裂!聽我的話,現在咱們就去找人家賠禮道歉,爭取主動,也許這樣能減輕一點你的罪名。”
在妻子的攙扶下,大牛拄著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病房。他們買了很多禮品,挨家醫院地打聽,終於在一家婦產醫院找到了那個產婦。
大牛愧疚地說:“大嫂,我就是拒載的那個司機,不管你家大哥以前怎麽對不起我,我都不該拒載,我錯了,是打是罵隨你的便。”
那個女人強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說:“這、這是怎麽說的,我壓根就沒有怨你,誰願意拉我這樣的人,要是把孩子生在車上,那是會給你帶來晦氣的,嗨,都是怪我呀,你說也怪,離預產期還有十天呢,誰知道今天就來了,讓你跟著背了個不是……怎麽,我們家的那口子得罪過你?”
這時,一個農民老大哥端著一碗粥進了病房,那產婦說:“哎,你是什麽時候做了對不起這個兄弟的事來?”
那農民老大哥瞅了瞅大牛,又看了看單單,一頭霧水,說:“沒有哇,我們從不認識呀。”
大牛問:“這位大哥是……”
產婦說:“他就是我男人呀,你不是說……”
大牛急著說:“不對呀,當時扶你截車的那個人不是他呀。”
產婦說:“你是說那個人呀,他是過路的,他見我有要生了,就扶著我打車,車還沒有打到,可我已經不行了,那個人就幫著我在路邊把孩子生了下來,給廣播電台打電話的人還以為他是我的丈夫呢,他把我們送進了醫院,又給交了住院費,之後就走了。他一定是個醫生,他可是個最好的人啊!”
大牛心裏說,這個喪盡天良的吳新,定是有了良心發現,革心洗麵了,已經成了個好人。
產婦仍沉浸在無限感激的思緒之中,喃喃地說:“他是我們娘倆的大恩人,我今生今世也忘不了他!可是,我現在連他的名字還不知道呢!”
也是巧了,這個時候護士端著藥盤走了過來,她接過話說:“你是說送你來的那個人呀,我認識,他叫吳新,原來是二醫院的大夫,有一回因為打電話耽誤了上手術台的時間,患者死在了手術台上,被患者家屬告了,因此他被開除了。嗨,他也真是有點冤哪!”
大牛氣呼呼地說:“作為一個醫生,不能恪盡職守,造成了重大事故,被開除是應該的,有什麽可冤的?”
護士一邊給產婦打針一邊說:“理是這個理,可吳大夫當時是在給偏遠山區的一個患者家屬打電話,那個患者舊病複發,生命垂危,吳大夫是在用電話指導病人家屬實施搶救,那個人的命是保住了,可是……”
聞聽此言,大牛慚愧無比,他低下了頭,默默地拷問自己的靈魂……此時此刻,他真的感到,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卑鄙、最無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