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橋

第十四章 後媽的婚紗

　　彎彎10歲的時候母親就病故了。彎彎不想要後媽，可爸爸還是找了女人。彎彎恨爸爸，但左右不了爸爸，就把滿肚子的憤怒都撒在了後媽身上。

　　爸爸再婚的婚禮很熱鬧，鞭炮聲震耳欲聾，彎彎躲在角落裏，咬著嘴唇流著淚。猛然，她起身擠到後媽的身後，乘人不備用手中暗藏著的剪刀在那件漂亮的婚紗上狠狠地剪了兩下……

　　司儀剛剛宣布婚禮開始，就有人驚叫道：“你們看啊，新娘子穿的是件破婚紗！”無數雙眼睛同時集中在新娘子的婚紗上，隻見婚紗P股部位洞開著一個大三角口子！人群大哄起來，新娘子窘得無地自容。彎彎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然而，彎彎當年大膽的“壯舉”，卻給以後的日子埋下了深深的懺悔。

　　後媽對彎彎特別好，衣食冷暖關懷得無微不至，彎彎雖然失去了母親，但卻沒有失去母愛。上大學時，爸爸單位的效益越來越不好，開不出工資來，而這時，後媽又下崗了，但她進了市政清掃隊，朝夕與那長長的馬路為伴。即便如此，彎彎每月仍能收到一份由後媽親手填寫的數目可觀的匯款單，使她能很從容地坐在大學的課堂裏。這使彎彎十分感動。但卻一直沒有勇氣向後媽“負荊請罪”，也一直沒有力量向後媽叫一聲“媽媽”。

　　不過，彎彎是個懂事的女孩，她深知後媽的高尚與偉大，她決心給後媽一個驚喜的補償。

　　從上大二起，彎彎就開始勤工儉學，一連兩三年的假期沒有回家，到大學畢業時，她已積攢了一筆錢，這筆錢足可以買來一件上等的婚紗了。彎彎設計著一個溫馨的計劃，她準備在後媽和爸爸結婚15周年的這一天，給後媽穿上這件婚紗，為他們重新舉行一次婚禮，讓這對有情人在彌補當年遺憾的同時，重溫新婚的幸福。在那一天，彎彎要向後媽道破當年的實情。

　　終於到家了，後媽就如同見到了久別的親生女兒一樣，高興得流出了淚水，可是，爸爸卻不在家。後媽告訴彎彎說：“爸爸出差了，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爸爸不在家，彎彎的計劃就不能實現。心中的懺悔如今已變成了一個病瘤，每時每刻折磨著彎彎。

　　一個星期過去了，爸爸還沒有回來，離他們的結婚紀念日越來越近了，彎彎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她來到父親的單位，打聽爸爸去了什麽地方，能否回來一次？然而，他們的回答令彎彎大吃一驚：爸爸早已與單位脫離了關係，去哪裏了，誰也不知道。

　　彎彎哭著跑回家，追問後媽：“爸爸到底去哪裏了？”後媽輕輕地擦去彎彎的淚水，半晌才說：“彎彎，我本不應該騙你，我這樣也是……”後媽說不下去了，流著淚，給了彎彎一個電話號碼。彎彎迫不及待地打通了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嬌滴滴的女人，那女人問道：“你找誰啊？”彎彎說：“我是彎彎，我找爸爸。”那女人立時慍怒了，吼道：“找你鬼頭爸爸，你爸爸早就不要你們了，少來煩！”彎彎握著電話像木頭人一樣僵在那裏。

　　後媽說：“你上大二那年，你爸爸就有了新歡，不要我們了。”

　　“怎麽會這樣？我去找他，問問這是為什麽，為什麽？”

　　後媽說：“彎彎，你要冷靜點，你去找爸爸，我不反對，隻是你不要太衝動了。”

　　彎彎在一座十分豪華的房子裏找到了爸爸。見到彎彎，爸爸很木訥，說：“彎彎，你回來了，我……”這時，一個妖豔的女人衝了過來，用力地將爸爸推向一邊，叫罵道：“我什麽我，你吃的穿的住的，樣樣都是我的，少跟我玩吃裏扒外的事！你們也知趣點，他是我的人了，別再來打攪我們！”爸爸回過頭來說：“彎彎，你們回去吧，不要再來了。”彎彎大聲喊道：“爸爸，你不能這樣，我是你親生女兒啊！”可是，冰涼的鐵門已被嚴嚴地關死了。彎彎淚人般地轉過了身，見後媽正站在自己的身邊。

　　彎彎怎麽也沒有想到，爸爸會變成了這個樣子，她更沒有想到，這些年裏，那昂貴的讀大學費用是後媽一個人默默支撐著的！這時，彎彎才注意到，後媽已不是當年那個俊俏的後媽了，臉變得黝黑，皺紋又深又密，烏黑的秀發已銀絲參半，那雙纖細的手，也變得像枯樹皮一樣了。彎彎心裏油然產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回來的路上，彎彎憤然地說：“爸爸這樣不負責任，我去告他！”後媽長歎一聲，說：“告他？就算你把他告倒了，進了監獄，那又有什麽用？如今你大學畢業了，自己能養活自己了，我也就放心了。”

　　彎彎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伏在後媽單薄的肩頭上，淚水浸濕了她那件褪了色的襯衫，她們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回到家裏，彎彎打開了旅行包，拿出一個非常精美的盒子，打開包裝盒，雙手輕輕地托起一件潔白時尚的婚紗。彎彎說：“明天，就是你和爸爸結婚15周年的紀念日，我本打算重新為你們舉行一次婚禮……”

　　後媽用顫抖的雙手接過婚紗，竟激動得失淚水縱流……

　　後媽去上夜班了，屋裏隻有彎彎一個人。屋子裏很靜，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心髒在“咚咚”跳動。這還是15年前的那間屋子，裏麵擺放著的也是那時的家具，那個鑲有穿衣鏡的大衣櫃已斑斑駁駁，完全失去了當初的光彩。當年，爸爸就在這裏娶來了後媽，自己以為從此就要過流浪的生活了，不可思議的是，恰恰是後媽使自己重新獲得了母愛，而生身的父親竟狠心地拋棄了自己！

　　夜很深了，彎彎沒有一點睡意。

　　彎彎來到那台電視機前，電視機的一旁仍放著當年那台VCD，一旁零散地放著幾個影碟，彎彎把其中一個影碟插進了放進了VCD裏，不一會，熒光屏上出現了一溜長長的車隊和擁擠的慶賀人群。原來，這竟是15年前爸爸和後媽結婚時的錄像資料。突然，熒幕上出現了一個畫麵，這個畫麵隻是一閃即過，但卻使彎彎呆若木雞。彎彎把這個畫麵不斷地倒回重放，每放一遍，她的心都緊縮一下--新娘子站在大衣櫃前，背對著穿衣鏡，穿衣鏡裏反映出一個滿臉怒氣的小女孩正用一把剪刀狠狠地剪著新娘子的婚紗……

　　這麽多年，彎彎一直把那件事當作一個秘密壓在心底，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那麵穿衣鏡早已“出賣”了她，在後媽心裏，她的秘密早已被戳穿了！然而，後媽卻十幾年如一日，以恩報怨！

　　屋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彎彎開門迎了出去，撲在了後媽的懷裏，情不自禁地、深情地叫了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