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上的微雕

第二十六章 乖乖女找了個金龜婿

　　王老漢接到在外打工的女兒的來信，樂得合不上嘴。女兒秀英在信上說，她找了一個男朋友，既誠實可靠，又富有殷實。女兒是個孝順的乖乖女，她每月打工僅幾百元錢，還要寄回兩百元養家。如今女兒找了一個既有錢又可靠的丈夫，這就是說，不僅女兒的終身有了依靠，他王老漢一家也可以借助孝順的女兒沾上這個金龜婿的光，從今以後過上人人羨慕的好日子。

　　王老漢是個做事謹慎的人，他認為外麵的世界很複雜，女兒幼稚單純，有些不放心，就與老伴商量，他準備到女兒那裏去幫女兒把把關，看看女兒找的男朋友到底是咋樣的。老伴也同意他先去探探虛實。

　　乘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他才來到女兒打工的城市。女兒在一家超市當營業員，今天是特意請了假到車站來接父親的。王老漢隨著女兒一道來到她的住處，見到屋中的擺設，警惕地問：“你已和男朋友住到了一起？”秀英說：“這有什麽嘛，城裏人處朋友還不都是這樣的？”“沒結婚就住在了一起，傻女兒呢，要是男朋友把你甩了，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王老漢心下就有些不高興。他又問：“你們這屋子是租的吧？”女兒回答：“是租的呀。”王老漢癟了癟嘴：“怪不得不咋樣呢。呃，你說你男朋友那麽有錢，為什麽不買一套像樣的商品房呢，卻租上這麽一般的房子？我看有問題！”秀英解釋道：“爸，這你就不了解榮生了吧，他這個人，雖說有錢，但生活照樣過得很樸實，不愛擺什麽闊氣。再說，他一人在外，又沒成家，當然是租房來住了！”王老漢提醒女兒，一個漂亮的姑娘在外闖蕩，到處都藏有險山惡水，可得當心被黑心的男人欺騙啊！女兒解釋說，她選擇男朋友是很慎重的，首先看的就是人品，其次才是金錢地位。她說，徐榮生這個人，品質好，挺會替他人著想。她考察過徐榮生，確實是誠實可靠，也真心喜歡她，挺能疼人的，她在他心目中占有重要位置。她告訴父親，她希望男朋友有錢，但她又最懼怕找上那種一有錢了就找二奶泡小姐滿腦子使壞的男人。徐榮生可不是這樣的人，徐榮生是一個富了也不會迷失本性的人。他一心一意地愛著自己。跟著這樣的男人才會有安全感，才放心。王老漢還是有些疑慮：“徐榮生真的有錢嗎？”秀英說：“爸，我怎麽會騙你呢？我親眼見到的，他有3張銀行存折，一共有168萬元，他主動要把存折拿給我保管，你說，我們又沒結婚，我怎麽好意思接手呢？”聽女兒這麽一介紹，王老漢懸著的一顆心才稍稍落到了地。

　　晚上，徐榮生下班回家，見是未來的嶽父老大人來了，熱情地招呼過後，就鑽進衛生間洗漱去了。王老漢乍一見到徐榮生，不覺一愣：這人怎麽這麽老氣啊，恐怕比女兒大十多歲吧？又轉念一想，年齡不大又怎麽成得了百萬富翁？看看他穿戴得普普通通、樸樸實實的，給人以實實在在的感覺，這恐怕就是女兒所說的有安全感吧？

　　徐榮生安排在一家大酒店為王老漢接風。王老漢看著滿滿一大桌酒菜隻3個人吃，不禁發問：“這一桌菜怕要……100大元吧？”徐榮生笑了笑：“不貴不貴，就500元一席！”王老漢咂了咂舌：“嗬，那麽貴！夠我們農村人吃一年了呢！小徐，你雖說有錢，也要把細點過日子啊！”徐榮生不以為然地說：“錢嗎，紙嘛，花完了再掙就是了！”王老漢知道這是未來的女婿為表示對嶽父的尊重，才舍得這麽大方花錢，算是替他給足了麵子。他從來沒見過這麽豐盛這麽體麵的宴席，又有徐榮生和女兒的勸酒挾萊，也就領情地饕餮大嚼了一頓。

　　王老漢被準女婿安排在附近的一家招待所住了下來。因秀英和榮生都要上班，家中沒法開夥，王老漢早飯和午飯都在招待所解決，晚餐才是被榮生叫到餐館裏一起吃。王老漢住得舒服，吃得開心，費用有人付，還不用勞力煩心，他一輩子都沒過過這神仙一般的日子，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月。

　　王老漢是一個過日子精打細算的人，他知道住招待所的花銷大，他是有意耐著性子住下去的。既然秀英找的男朋友這麽有錢，他要考驗考驗榮生，到底會把他這個準嶽父放在什麽位置。

　　好日子哪能一人獨享，在鄉下的老伴知道了這個情況後，乘著農閑，也帶著兒子趕來了。徐榮生又給他們在招待所開了一間房，兩老同住一間，秀英的哥哥王鐵蛋住一間，一家子都享上了秀英和她男朋友的福。

　　住了一段時間，王鐵蛋當著父母的麵提出要在“徐哥”的公司裏工作的要求，徐榮生麵露難色：“我們公司裏需要的是高素質的人才，你僅是個小學文化，我們又是幾人合開的公司，一個人說話做不了主。這樣吧，我有一個朋友，開快餐店的，我推薦你去他店裏搞外賣，他不會虧待你的！”農村人，隻要有事幹，哪還有什麽好推辭的？王鐵蛋爽快地答應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看看王老漢兩老還沒走的意思，徐榮生與王秀英私下裏商量開了：“爸媽他們住在這裏，花點錢倒沒啥，可我每天要用很多時間和精力應酬他們，很影響我的工作；如果光顧上工作這一頭，怠慢了兩老，又是對他們的不尊敬，我心裏又過不去。秀英，我真是兩難哪！”王秀英說：“爸媽辛苦了大半輩子，大老遠的來一趟不容易，就讓他們多耍幾天吧！”徐榮生見秀英這麽說，也隻得順從地點了點頭。

　　幾天後，王秀英在上班時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告知徐榮生突然暈倒後在醫院住院。王秀英著慌了，匆匆地趕到醫院，還沒弄清是怎麽一回事，就莫名其妙地被醫生訓了一頓：“你這妻子是怎麽當的？病人身體那麽差，怎麽讓他一個月賣了三次血？”王秀英被問得張口結舌，滿身是嘴說也不清。等徐榮生蘇醒後，王秀英忙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徐榮生像沒事人似地說道：“這有什麽嘛，義務獻血，是公民應盡的義務嘛！”王秀英知道他以往也獻過血，可是一個月之內獻上三次血她確實不知情。徐榮生解釋道：“我這個人的為人，你還不了解呀？看到那些因車禍失血過多的傷者，因難產大出血的產婦，如果不能及時輸上血，就可能會失去生命。我作為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當然不能無動於衷了！”王秀英很為他的獻身精神感動，但還是勸告他：“你義務獻血我不反對，但也要當心自己的身體，以後再不許你經常獻血了！”徐榮生“嘿嘿嘿嘿”地直點頭稱是。

　　王老漢老倆口在城裏該吃的吃了，該看的看了，兒子也有了打工掙錢的地方，對這個準女婿也還算滿意，他們準備回家了。臨行前，王老漢向徐榮生發話了：“榮生，我看你還行，我同意你和秀英的婚事。我們也沒啥過高的要求，家裏的房子實在破得不行了，鐵蛋還要等著新房成親，你就拿出10萬元給我們蓋座樓吧！”徐榮生猛聽這話，不免一驚：“手中雖說有些存款，但那是我們做生意的風險保證金，不好輕易動的。伯父伯母呢，我們做生意，說贏就贏，說虧就虧，沒個定準，隨時都得做好兩手準備。這樣吧，我明天去給老人家想想辦法！”王老漢見準女婿這麽不爽快，知道他沒把自己放在眼裏，臉色就難看得擰得出水。

　　第二天，王秀英下班回家，一打開門，就發覺不對勁，一股濃烈的農藥味直往鼻孔裏鑽，徐榮生歪倒在地下，口吐白沫，正在痛苦地掙紮著。王秀英嚇呆了，弄不清是怎麽一回事，她趕緊撥打了120.

　　徐榮生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搶救，王老漢老倆口和鐵蛋也聞訊趕到了醫院。大家都弄不明白，家中日子過得好好的，徐榮生為啥要自殺呀？就是生意上遇上了什麽麻煩，甚至虧了本，也不至於這樣呀？徐榮生被送進急救室後，醫院的費用催收單也到了王秀英的手裏。王秀英一數身上的錢不夠，救人要緊，她趕緊將家中的鑰匙交給鐵蛋哥，告訴他家中的存折放在什麽地方，囑咐他拿其中的一張金額最小的去銀行取出5萬元作急用。

　　徐榮生快餐店的朋友劉老板也到醫院裏看望他來了。他看過還沒脫險的徐榮生，走出急救室後不住地搖頭歎息：“這是何苦呢？這是何苦呢？”當他從王秀英那裏了解到事情的經過後，將她拉到一旁，忍不住直言相告：“唉，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作為徐榮生的朋友，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一些他的真相：你們不要再為難他了吧，他哪是什麽公司裏的經理？他隻是一個倉儲公司的搬運工！他這個人對人沒說的，什麽都好，就是太愛麵子了，他為這個麵子真是活得累！就拿王鐵蛋在我這裏搞外賣來說吧，全憑賣出盒飯的多少給王鐵蛋定工資。他倒好，是他介紹來的，他擔心王鐵蛋這個未來的舅子掙錢少了自己沒麵子，就每月拿出200元錢讓我加在王鐵蛋的工資裏，還叫我要對王鐵蛋保密。真是死愛麵子活受罪啊！”

　　會是這麽一回事？王秀英不相信：“他怎麽會不是公司經理？那他在銀行裏存有一大筆錢，是怎麽掙來的？”劉老板苦笑道：“這事我清楚，他是為了博得你的歡心，才找人製作的這幾張假存單。他說過這存單隻是掙掙麵子，壯壯膽子，他是不會拿到銀行裏去的！”

　　什麽？銀行存折也會是假的？王秀英這才理解了徐榮生平時最愛說的口頭禪“錢嗎，紙嘛”的真正含義，原來他所謂銀行存單，隻不過就是一文不值的幾張紙！這麽說，他真的被這個害人的麵子逼得在賣血？想到這裏，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由驚叫了起來：“糟了！”

　　等王老漢帶著女兒的緊急囑托，匆匆趕到銀行製止鐵蛋取款時，王鐵蛋已稀裏糊塗地被請到了派出所裏。唉，這下他們怎麽能說得清？

　　（原發於《民間文學》2005年7月上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