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小鎮,叫新風鎮。新風鎮民風淳樸,精神文明建設搞得很好。可有一件事,卻令大家頭疼。鎮上出了三個小有名氣的混混,叫張三、李四、王五。這張三、李四、王五,早些年也上過初中,因在學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成績太差,沒法讀下去了,就都輟了學。到了社會後,他們又不正經去謀事幹,嫌這活髒那活累,成天裹在一起東遊西逛,吃喝玩樂,還不時地鬧出些打架鬥毆、偷雞摸狗的事。為這事,三個家庭、居委會、派出所,都沒少費工夫。可他們是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一遇事就都管不住了自己,照樣我行我素,惹出些事端來。真是一個混混一台戲,三個混混鬧翻天,三家父母都搖頭歎氣地說:“這仨小子這輩子怕是完了!”新風鎮的居民也痛恨而又惋惜地稱他們是新風鎮的“三害”。
這天,三個混混從一個建築工地“拾”了些鋼材拿到廢品收購站賣了,換來一頓酒菜,當了一個多小時的活神仙,二暈二暈地從一家餐館走了出來。來到鎮東頭,見路邊大榕樹下圍著一群人,王五眼尖:“二位哥呢,有事了,咱們去瞅瞅!”三個混混正愁找不到事樂樂,加之酒興,渾身癢癢的找不到地方擦,見有人圍成了圈,像螞蟻見到了蜂蜜,一下就粘了上去。
進入人群,見是一個老太婆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嬰兒嗷嗷地哭得正厲害,地上擺著一個竹籃。“造孽呢,這孩子還沒滿月就被父母丟棄了!”“這父母也真狠心,生個女孩有什麽不好嘛,真忍得下心把小孩丟在這路邊!”人群中紛紛發出了歎息聲和譴責聲。
三個混混見是這麽一回事,不免感到失望。聽著嬰兒淒厲的哭泣聲,張三在醉眼朦朧中,不由想到自己三歲時就失去了親娘,在父親嚴厲的打罵聲和後娘不冷不熱的照料下好不容易長大成人的辛酸經曆,禁不住對女嬰動了惻隱之心:沒娘的孩子苦哇,我們成天閑著沒事幹,何不讓她同我們一起過,逗她快樂快樂?他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兩個難兄難弟:“我們把她收養下來,怎麽樣?”李四感到不解,王五搔了搔腦袋,打了一個酒嗝:“噫,養孩子,好玩!好玩!”李四見兩人都表示要收養,怕失了哥們義氣,也隻得隨聲附和:“養就養吧!”
當張三向老太婆提出這女嬰由他們三人來養時,人群中多數是認得這三個混世魔王的,不免發出了擔心:“你們養?你們連自己都養不活,拿什麽去養小孩?”“養小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別說醉話了吧!”三個混混本來想養小孩是一時憑意氣鬧著玩的,一聽這麽難聽的話,心裏紮得難受,三人的氣血一下衝上來了,滿嘴噴著酒氣,氣鼓鼓地衝大家直瞪眼:“咋啦?為什麽我們就不能養?”李四本來對養小孩不感興趣,此時被眾人七嘴八舌的話語一激,臉都氣紅了:“拿什麽養,割我們身上的肉來養,滴我們血管裏的血來養!”“哼,小瞧人,你就諒蝦子沒有一滴血?我們就是要把小孩養得白白胖胖、壯壯實實地給你們看!”老太婆勸過情緒激昂的雙方,然後心平氣和地對三個混混說:“小兄弟,你們都還年輕,才20多歲,可以討個老婆生個娃兒來養嘛!”此時人群裏有人在低聲嘀咕了:“哼,娶妻生子,他們這個德性,誰家姑娘會嫁給他們?”這倒說的是實情實理的話,三個混混自知舌短不敢和大家爭辯,隻得強壓住心中的怒氣,就當沒聽見,但仍很固執地向老太婆表示:“我們看著小孩可憐,我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們就是要收養她!”老太婆又提醒他們:“你們可得想好喲,小孩是一條生命,不是養著好玩的,你們可不能憑一時的興趣養個十天半月就丟下不管了!”三人把頭一昂,大有頭掉了不過碗大個疤的氣概:“我們不是憑興趣,我們一定會對小孩負責!”老太婆見三個年輕人態度堅決,此時又沒其他人表示要收養,隻得將信將疑地將小孩遞給了張三:“這樣吧,你們先試一試,如果不行就給我送回來。”
眾人見勸不醒這三個小混混,隻得心存疑慮地陸續散去。
“啊,我們也當爸爸了!”“啊,我們的乖乖女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三個混混輪番抱過女嬰逗啊,笑啊,好一陣激動、欣喜。興奮之餘,嬰兒卻哇哇地哭了起來,三人哄也不是,拍也不是,此時酒也醒了大半,大家才知道鍋兒是鐵鑄的,爸爸可不是輕易好當的。三人將女嬰抱到了他們平常經常聚會的一個小餐館裏,搜盡了衣袋裏的角票,給女嬰買來了餅幹、糖果,可女嬰隻是張嘴舔了舔,又哇地一聲哭了。店老板提醒他們:“未滿月的嬰兒哪能吃這些,快給她喂奶粉!”可他們哪還有錢來買奶粉!店老板看著這三個毛腳小夥子爹,嗔也不是,怪也不是,她熱情地給女嬰買來了奶瓶和一袋嬰兒奶粉,又相幫著調好喂給女嬰,女嬰吧嗒吧嗒地吃了個夠,然後安詳地咂了咂小嘴,甜甜地睡了。
接下來是給女嬰取名字了,王五提議:“就取名父三吧!”張三不解:“怎麽個說法?”“他不是有我們三個爸爸嗎?‘父三’正好,有三個爸爸護著,長大後誰也不敢欺負她!”“要不得,要不得,哪有姓父的呢?”“有呀,是‘師傅’的那個‘傅’。”李四語文課上得好一些,想到了“父”的另一個同音字。“好,就叫傅三吧”“不,三字再加一豎,叫傅王,表示我們三個爸爸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父王?喊她父王?你有沒有搞錯哦?那我們不就成兒臣了?這多別扭呀!這樣吧,除了頂天立地外,用現在的流行話說,還得獻一點愛心,就叫傅玉吧!”“對對對,既要頂天立地,又要奉獻愛心,就叫傅玉!”還別說,三個臭皮匠,頂了一個諸葛亮,三個混混硬是給女嬰取了一個既好聽又有意義的名字。
三人都爭著要養傅玉,爭來爭去,最後達成了一個協議:三人輪流喂養,一人喂養一個月,其他兩人也要共同為養好傅玉出錢出力。王五爭得了首養權。
王五抱著傅玉回到了家,在父母麵前變得溫馴了起來。當父母弄清了這小孩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堅決不同意王五收養小孩。王五千般懇求,萬般訴說,纏得父母無法,最後父母向他約法三章:“你收養也可以,但必須切實對小玉負責。小玉不是小狗小貓,你們仨小子必須讓小玉健康成長。要真正養好小玉,你必須自立,我們給你三個月,最多一年時間,你得首先養活自己,不然,小玉就得送人。還有,該用什麽手段掙錢你應該清楚,你不能用不幹淨的錢來養小玉。”說得王五直嗯嗯地點頭。長這麽大,王五還是第一次這麽乖巧地聽父母的話。
養小孩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沒有母乳,一天得喂6次奶粉。奶粉調熱了不行,冷了也不行;稠了不行,稀了也不行;喂多了不行,喂少了也不行。弄不好,小孩就會打嗝嘔吐或是拉肚子。每天還要洗兩次澡,隨時更換尿布,連夜裏也得起來幾次。王五在父母的幫助下,手忙腳亂地做完了這一切,他捶著自己快直不起來的腰,感歎地自言自語:“我的媽呀,都說當爸爸資格,我看這老爸也不是好當的!”
第二天夜裏,張三、李四送來了奶粉、小孩衣服和玩具。王五悄悄地問:“兩位哥,哪來錢買這些?”張三憨憨地答道:“嘿嘿,嘿嘿,當了一回勞動人民,幫劉老板的建築工地運了幾趟磚,他媽的累死人了!”“這可是咱的血汗錢買的!”李四一臉自豪的神情,露出了自己勒出了血印的右肩。三個混混笑著鬧著逗著傅玉:“小玉,喊爸爸!”“小玉,喊:張爸爸,李爸爸,王爸爸!”“想得倒美,小玉才多大,就會叫爸爸了?”王五的媽嗔笑著從另一間屋子走了進來。
輪到李四養了。這天,張三到李四家來看傅玉,見傅玉滿臉通紅,嘴唇發紫,一摸傅玉額頭,滾燙,知道是病了。張三抱起小玉,與李四一道,來到了鎮衛生院。門診醫生一檢查,說是急性肺炎,得住院治療。李四去辦住院手續,收費處告之得先交800元住院押金。李四回來告訴張三,兩人都拿不出這麽一大筆錢。王五也聞訊趕到了衛生院,三人看著傅玉燒得通紅的臉蛋和呼吸急促不斷噏動的嘴唇,商量來商量去,急得抓耳搔腮在候診室直跺腳,可就是拿不出主意,淚水不停地在眼眶裏打旋旋。張三最是個硬漢子,有一次打架被對方在手臂上砍了一刀流了一大灘血也沒哼一聲,看著因沒錢不能得到及時治療的傅玉,心裏像刀子剜著般的難受,竟咚地一聲在醫生麵前跪了下來:“醫生,求求你,救小玉一命!先給小玉輸上液,這800元錢,我保證在兩個小時之內一分錢不差地交到醫院裏!”李四、王五見張三這樣,也一齊在醫生麵前跪了下去。醫生猛然見三個鐵血男兒跪在自己的麵前,眼前的情景把他驚呆了,三個年輕義父的熾熱心腸終於感動了醫生,他急忙俯身扶起三個年輕人,破例地讓傅玉先住院治療。
幾小時後,當張三拿著800元錢來到衛生院收費處,收費人員告訴他:“傅玉的住院費已經有人交了。”張三感到奇怪,徑直來到病房問李四和王五,李四和王五都說他們沒去交費,想來想去,估計是給小玉治病的醫生去幫他們交了這筆費用。王五擔心地問:“張哥,你這錢……該不是……?”張三眼一瞪,嚴肅地說:“兩位兄弟把我看成什麽人了?我張三還會像過去那樣亂來嗎?要依老脾氣,醫生不給小玉治病,我早就把他捶扁了,還用得著低三下四去跪著求人?哎,都當爸的人了,如今什麽事不三思後再行?你們兩位兄弟放心吧,我這錢是世界上最最幹淨的!”說著從衣袋裏掏出了一把錢往床頭櫃上一放,還帶出一張紙條掉在了地上。李四揀過一看,竟是一張縣血液中心的抽血單據!李四和王五都愣住了,看著臉色煞白精神虛弱的張三,倆人的眼圈不禁一紅,鼻頭一酸,一起緊緊地抱住了張三,哽噎地說:“張三哥呢,你真是我們的好兄長!”
傅玉出院後,三人一齊商量,就這麽由三個大男人來養小玉終究不是個辦法,這樣下去,不僅養不好小玉,恐怕連自己也養不活。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決定,三人共同出資請一個有經驗的保姆來撫養小玉,他們則抽出身子去打工謀事,掙錢養活自己,也保證小玉有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
還別說,這麽一急,一激,三個混混幾經折騰,沒經曆過的都經曆過了,沒吃過的苦都吃過了,逐漸打磨掉了原來的不良習氣,陸續找準了自己生活的位置。張三學會了電器維修技術後,開了個家電修理鋪,生意很是紅火。李四到一家建築公司打工,在砌磚、抹灰等粗重活上搗騰出了一手絕活。王五則去到了深圳,也掙到了錢,學到了技術。傅玉真是幸運,有三個義父的嗬護和關照,在保姆的精心照料下,長得白白胖胖,壯壯實實。
傅玉周歲的時候,張三和李四邀集了親朋好友,來到了保姆劉芳租住的家,為傅玉舉行生日晚會,王五也從深圳捎回了禮物和祝福。生日晚會結束後,眾人散去,張三和李四留了下來。兩人和保姆相逗著傅玉說笑了一陣後,張三突然對李回說:“李四,想和你商量個事。”“弟兄間有什麽事就說吧,何必客氣!”“就是、就是……為了讓你和王五都能無牽無掛的奔事業,撫養傅玉的事你們就別管了!”張三一向伶俐的口齒變得口吃起來。“什麽?為什麽我們不管?不是說好我們三個人一起承擔起撫養傅玉的責任嗎?我這個人雖不怎麽樣,但答應過的事,怎能撒手不管?”李四不解地緊追著張三問。張三臉紅筋脹地嗯嗯了半天,才極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劉芳:“這個事,你問劉芳吧!”劉芳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張三哥,還是你說吧!”
原來,傅玉交給保姆劉芳姑娘照看後,劉芳與張三和李四的接觸就漸漸多了起來。她感到這倆人雖然確有不少小毛病,但倆人都心地善良,正直爽快,富有同情心,心底就對他們存有了好感。後來,見人們都稱讚他們三人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社會上還把他們三人的事跡作為教育後進青年的口頭禪,劉芳除崇敬他們的義舉外,還逐漸對張三產生了愛慕之心。這層紙被捅破後,關係一熱絡,兩人就商量起了結婚和獨自承擔撫養傅玉的事。
李四見是這麽一回事後,可不依了:“好呀,你們背著我和王五倆搞秘密活動,想獨占傅玉的撫養權,那可不行!不僅不行,還得懲罰你們!必須為我和王五都找上一個兄弟媳婦後,才準你們結婚!”
劉芳嘿嘿地笑了:“行行行,我們村裏好姑娘多的是,下次回家我給你們帶一串來,由著你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