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蜀川市西城區公安分局刑偵科科長王威掩好一份卷宗,了結了一樁棘手的案件,心裏一陣輕鬆,心想今晚可以舒心地和妻子、兒子一起去看一場電影了,聽說是《天下無賊》,真是難得的機會。他從藤椅上站了起來,長長地打個哈欠,活動一下僵直了的四肢,這時,傳達室的老劉帶著兩個女人闖了進來。
老劉領進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哭喪著臉,身後拉著一個姑娘,見到了王威,像見到親人似地哭出聲來:“王科長,你可要給我們作主哇!”
王威親切地招呼她們在沙發上坐下:“別傷心,請坐下,有話慢慢說。”
中年婦女約有四十五六歲,穿戴樸素整齊,留一頭齊頸短發,顯得精神利落,像是一名社區居委會的幹部。姑娘大約在二十歲上下,一頭黑亮亮的披肩長發零亂地飄灑著,將一副姣好的麵容半遮半掩,兩眼露出飄忽不定的目光;苗條的身軀上,穿著一套不俗的套裝,但似乎衣裙都沒有到位,給人一種慵懶不事修飾的感覺。中年婦女向王威作了介紹:“我叫王淑清,住在大東街138號,這是我女兒李秀女。秀女,快,快把你受別人欺負的事向王科長說出來!”
秀女呆滯地望望母親,又轉過頭來望望王威:“要我說哇?我說、說、說……有一個男人,好高大高大喲,他把我按在、按在地,扯我的裙子,咬我,壓我,欺負我……”
王威立即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他趕緊叫來了科裏的女偵察員周嬡媛,以便更好地向李秀女了解情況。王威說:“李秀女,別急,慢慢說,你把事情發生的時間、地點、詳細經過以及那個男人的特征都說清楚!”
李秀女茫然了:“特征?怎麽又要考特征呀?一、二、三、四點……難記死了!”李秀女扳著指頭,絮絮叨叨背書似地說著。王淑清趕緊向王威遞了個眼色,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然後擺了擺手。王威明白了,秀女神經有毛病,是個瘋女。
王威向周媛嬡耳語幾句,然後對秀女說:“秀女,你把你所知道的情況向這位周姐姐說說,好嗎?”秀女乖順地答應了。
“大媽,我們到另一間屋去談談!”王淑清同王威來到了隔壁的一間空屋子裏。
王淑清說,秀女的爸爸死得早,撇下母女倆相依為命,她一直對秀女管教很嚴,從小就要求她成為一個品學皆優的學生。秀女是18歲那年高考落榜,由於承受不了名落孫山的打擊而神經失常的。秀女瘋了以後,王淑清送她去醫院治療了半年,回到家後是好一陣子,歹一陣子。女兒正處青春妙齡時期,又沒有自控能力,當媽的怕女兒出事,平時將女兒鎖在家裏,與外界隔絕,實在要外出時則親自護送著女兒。今天是大意失荊州,她在家裏大掃除時,女兒不知怎麽悄悄溜了出去。等她在西郊公園找到女兒時,卻發現女兒衣冠不整,狼狽不堪,已被人欺負了。
王威問:“秀女能記住這流氓的模樣嗎?”
王淑清點了點頭:“她能記住流氓的模樣,要她細細說出來,她恐怕說不清楚,但隻要一見麵,她準能認出來。”
王威還向王淑清了解了秀女的其它一些相關情況。一會兒,周媛嬡進來了:“王科長,有兩點重要情況向你匯報。第一,李秀女確實被流氓強暴了,剛才法醫檢查已經證實;第二,根據李秀女零亂的口述,罪犯是一個約有一米八高的個子、三十來歲的年輕人。最重要的是,李秀女狠狠咬了罪犯的舌頭一口,估計罪犯的舌頭上會留下一道很深的齒印,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證據。”
王威向王淑清交代了幾句,王淑清點點頭,領著秀女走了。
王威叫助手劉林從全市的戶籍檔案及體檢表中,排查出三十歲左右,一米八上下的男性公民。在全市各派出所民警的協助下,緊張地查了好幾天,一共查出有157名之多。王威又通知市內各醫院五官科醫生,近期內請留意一個舌頭被咬傷的患者。一個星期過去了,各醫院均沒有發現這樣的病人。157名待查人員中,由於是星期六,除了一部分人在牌桌上度過,一部分人留在家外,其餘有相當一部分人正從事第二職業等經營活動,無人證明他們的活動情況。在沒有找到其它充分的證據之前,顯然不能將這部分涉嫌人員都召集來一一檢查舌頭。
正當王威苦於找不出新的破案線索時,王淑清風風火火地來了。她說她和秀女這幾天一直在大街小巷搜尋罪犯的蹤影,今天終於讓她們發現了。秀女在街上認出了這個流氓,兩人悄悄地跟著他。待流氓進入了七賢巷後,她們知道這是條死巷,就記住了巷名,返回家裏。
王威叫劉林從卷宗裏取來了家住七賢巷那個涉嫌者的照片,放在王淑清的麵前:“大媽,你看像他嗎?”王淑清拿過了照片,在眼前端詳了一會:“沒錯,是他,國字臉,小眼睛,厚嘴唇。我叫秀女再來認認。”
秀女隨母親趕到公安分局,一進門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照片,一下子撲上去拿了起來,牙斷咬得咯咯響:“你、你、你,你為啥欺負我呀?”隻幾下就把照片撕得粉碎,碎片扔了一地。
毫無疑問,作孽的人就是他!送走了李秀女母女,王威和劉林調出該人的檔案細細地查看起來:賈士傑,32歲,開著一家時裝店,雇有三名店員,家庭經濟寬裕。有流氓犯罪前科。
立即拘捕賈士傑。在公安人員而前,賈十傑隻承認他和一個女店員之間有兩性關係,並狡辯說這是兩廂情願的,算不得什麽,其它事則矢口否認。
王威冷冷地命令道:“賈士傑,把你的舌頭伸出來看看!”
“看舌頭?看舌頭幹啥呀?”賈士傑迷惑不解地晃晃腦袋,眨眨眼,飛快地轉動著眼睛,但一接觸到兩位公安人員威嚴的麵孔時,不由打了個寒噤,不得不乖乖地伸出了舌頭。
怪了,舌頭光光的,什麽印跡也沒有。難道是李秀女認錯了人,還是賈士傑舌頭上的齒痕已經消失?李秀女的神經有毛病,不至於連人都認不出來吧?短短幾天中,舌頭上的齒痕也不可能消失。是真是偽,還是叫受害者親自來認認。
李秀女走進了審訊室,王威叫賈士傑抬起了頭,秀女一見到國字臉的賈士傑,立刻尖叫了一聲,撲上前去,拉扯著賈士傑的衣服,又打又踢:“流氓!壞蛋!該槍斃!”賈士傑用雙手護著自己,邊往後退邊分辯:“小姐,你認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
劉林勸開了李秀女,繼續審訊賈士傑。王威問:“賈士傑,這下你還有什麽說的?”
賈士傑仍然狡辯:“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小姐。”
“你不認識她,她怎麽一下子把你認出來了呢?”
“她神經不正常,連人也分不清了,她說的話不足為憑。”
王威猛一愣:“你怎麽知道她神經不正常?你原來就認識她吧?”
賈士傑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神情仍很鎮定:“我說過了,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麵。你們沒見她進來時的舉動?眼睛都直了,說話語無倫次,走起路來歪歪斜斜,這不是神經上有毛病咋的?”
“狡辯!”王威吐出這兩個字後,卻緘口不語了。他知道,他遇到了一個狡猾的對手,現在還沒有更有力的證據能製服得了對手,審訊暫時停止。
第二天下午,王淑清又來到公安分局:“王科長,你們沒放賈士傑吧?”王威有些奇怪:“沒有呀!”“怪了,秀女又跟蹤上了那個流氓,秀女硬要說就是他,但我隻覺得有點像昨天那個賈士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哦!快說說,還了解這個人些什麽情況?”“這個人左拐右拐,最後走進了市文化宮,我們也悄悄跟了過去,發現他是往一幢宿舍樓去的。我們等了許久,也沒見他再出來,估計是文化宮的職工。”
劉林調出了文化宮涉嫌者的三張照片給她看,王淑清指著其中的一張說:“是他!和昨天那個賈士傑真還有點相像呢!”可不是,一樣的國字臉,一樣的厚嘴唇,隻不過這個叫鄭仁俊的年輕人的眼睛要大些,且又明亮。雲遮霧罩中忽又柳暗花明,王威和劉林會心地笑了。
立即收容審查鄭仁俊。鄭仁俊顫顫兢兢地伸出舌頭,果不其然,舌頭上有半圈牙齒印。王威威嚴地質問:“鄭仁俊,請回答,這牙齒印是怎麽回事?”鄭仁俊閃現出驚恐的目光,“我、我、我不小心自己咬的!我夜間走路,張著嘴跌了一跤,跌著了下巴,就自己把舌頭咬了一口!”“胡說!”“真的呢,我真的是不小心自己咬著的呢!”鄭仁俊做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老實相。
王威冷冷地說道:“好,承認你是自己咬的!你再在自己的舌頭上咬一下看看,不必那麽用勁,隻消咬出印跡來就行了!”鄭仁俊果真咬了自己舌頭一口。“伸出來看看!”鄭仁俊聽話地伸出舌頭,兩道齒印相交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王威冷笑道:“怎麽啦?你剛才咬的齒印怎麽不象先前那道齒印一樣弧心在外呢?你的牙齒怎麽長反了呢?需不需要照一照鏡子解釋一下,說說這是什麽道理?”鄭仁俊半癡半傻地也悟出了自己露出了馬腳,嚇出了滿頭大汗:“我說,我說,這齒印是被一個姑娘咬的!”
鄭仁俊承認,上個星期六他在西郊公園一個僻靜處,見一個姑娘頭發蓬亂,衣裙不整,搖搖晃晃地走著,他見前後無人,就上前摟抱住了姑娘,在親吻姑娘時被姑娘咬了舌頭,但他拒不承認強奸了姑娘。
王威想,這個案件事實清楚,人證、物證俱在,證據確鑿,由不得你不承認。兩天後,他基本上結了案,準備將材料呈交給西城區人民檢察院。就在這時,傳達老劉領著一個滿頭銀絲,戴一副高級鑲金邊秀琅架眼鏡的老人進來。老人一進屋,就衝王威問:“同誌,你就是王科長吧?”王威回答:“是呀,老人家,請坐。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助你?”“謝謝。鄭仁俊的案子是你負責吧?”王威友善地望了老人一眼,弄不清楚老人的用意,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老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拉住王威的手:“王科長,我實在坐不住了,我必須來公安局!我來找你,有兩件事:第一,我是來自首的;第二,我來證明,鄭仁俊沒有強奸李秀女。”
老人來自首?望著老人滿頭銀絲,一派斯文懦雅的學者風度,王威犯疑了,難道他會對秀女耍流氓?會有這種可能?他來證明鄭仁俊沒犯強奸罪,他怎麽知道鄭仁俊犯案這回事?他又憑什麽替鄭仁俊開脫罪行?王威疑惑了:“你……來自首?怎麽會、會是你?”
老人急了:“王科長,你誤會了!我來自首和證明,不是說我就是那個強暴者,我來自首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證明,鄭仁俊有錯誤,甚至犯有很嚴重的罪行,但他這次沒犯強奸罪。這件事隻有我能證明!”
王威糊塗了,不是你作的孽,你來自首什麽?吃錯了藥咋的?你憑什麽來替證據確鑿的鄭仁俊開脫?老人見王科長一臉疑惑,忙說:“王科長,你聽我說……”老人坐回到沙發上,慢慢地向王威敘述開來。
人叫孟亞儒,是中醫學院的一位著名的教授,在中醫藥研究上造詣很深。老兩口隻有一個獨生女兒,名叫孟曉雪,出落得如花似玉,老兩口愛如掌上明珠。孟曉雪大學畢業後,應聘到一家廣告公司搞廣告設計。
孟曉雪23歲的時候,交了一個男朋友,叫鄭仁俊,是文化宮的美術幹部。此人身材魁梧,儀表堂堂,才氣橫溢,其美術作品多次參加過省、市美展,在蜀川市頗有些名氣。當父母知道女兒在外交了男朋友後,母親不放心,托朋友去摸清了鄭仁俊的根底,知道這年輕人作風輕浮,在男女關係上有過緋聞。母親便堅決不同意女兒同鄭仁俊交朋友。但女兒決心已下,並且與鄭仁俊的關係已發展到難分難舍的地步。孟亞儒見妻子勸不過女兒,則順水推舟地安慰妻子:“算了吧,女大不由娘,聽憑女兒去選擇吧,相信曉雪自己的眼力,況且年輕人的可塑性是很強的,不要把一個人看得那麽死!”盂母見丈夫也不同自己站在一起,隻得默不作聲聽之任之了。
一年後,孟家積極地為女兒籌辦婚事。鄭仁俊沒有結婚用房,老兩口騰出了一間房來做女兒的新房。家用電器和室內家具也為女兒籌辦齊了,隻等雙方去領結婚證,十月一日就辦喜事。這天,曉雪一回到家就躲在自己的屋子裏伏在床上嚶嚶地哭起來。母親覺得不對勁,來到女兒的床前一個勁地問:“曉雪,怎麽啦,受誰的欺負啦?”曉雪卻仍隻是哭,一個字也不說。母親歎了口氣,啜泣起來:“唉,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哇!”
曉雪見母親哭出聲,自己倒不哭了,從床上翻身坐起來,抱住母親的肩頭:“媽,都是女兒不好,惹得你老人家生氣!”母親抱住女兒,眼淚更止不住了:“看到你難受,我心裏更不是滋味。好女兒,你心裏有什麽委屈,向媽吐吧!”
“我說,我說,我沒聽媽的話,我對不起媽……”
原來,鄭仁俊不僅是一個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還是一個削尖腦袋拚命鑽營的勢利小人。鄭仁俊同盂曉雪耍朋友,是看中了孟曉雪的美貌和當時還算不錯的家庭條件。可是,情況是變化的。隨著鄭仁俊的知名度的提高和活動範圍的擴大,他已不滿足於過去那種對物質欲望的追求目標和賢妻良母式的擇偶標準了。他貪婪的野心在極度膨脹。漸漸的,溫柔美麗的孟曉雪和書卷氣十足的教授家庭對他已不再具有吸引力了,他捕捉到了一個新的可以令他的欲望得到極大滿足的獵物--振興實業公司總裁的千金。他投其所好,得到了這位豪門千金的歡心。由於這位千金的幫助,他承攬了振興實業公司的全部廣告業務,僅此一項,他的年收入就達到了六位數。雄厚的經濟實力,使他過上了奢糜的一擲幹金的生活。兩相對照,天壤之別,教授的女兒在他的眼裏已黯然失色。當孟曉雪知道情變的消息後,找上了他,他竟恬不知恥地回答:“我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上挑選商品,當然要選擇最好的羅!”氣得孟曉雪有淚往肚子裏吞。
母親聽完了女兒的哭訴,肺都氣炸了。此時,她不忍心去責怪自已單純癡情的女兒,也找不出寬心的話來勸解女兒,隻能唉聲歎氣地陪著女兒一起咒罵那沒心沒肺的鄭仁俊。
孟亞儒回到家,聽完妻子的敘述後,鐵青著臉,半天不說一句話。許久,他才對女兒說:“曉雪,你明天叫鄭仁俊來家一趟。明天是星期日,我在家等他,我要見他一麵。”
要見鄭仁俊?妻子和女兒都感到不解。鄭仁俊不是偶入歧途,拉他一把,還可救藥。鄭仁俊今天走到這步田地,是本性使然,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走到底的,才不會有幡然悔悟的時候。曉雪忽又心存僥幸地想,爸爸要找他談談,興許有什麽高招吧。那麽多的患疑難雜症的病人到了爸爸手裏,他幾劑藥下去,都神奇地消除了沉屙,恢複了健康。爸爸也許對鄭仁俊這個“重病人”有什麽靈丹妙藥吧?
星期日下午,鄭仁俊來了。他不是抱著內疚的心情來的,他活得很瀟灑。孟老爺子叫他來,他想借此機會大談一下“沒有愛情的婚姻是痛苦的”的大道理,明明白白、痛痛快快甩掉曉雪這個包袱。況且孟老爺子過去待他不錯,他應該給差點成為他嶽父的老人一個麵子。
客廳裏就隻孟亞儒和鄭仁俊兩個人,孟母和曉雪早已回避離去。等鄭仁俊口若懸河大談特談了一通什麽年輕人的新思潮、開放的性觀念等為自己開脫的怪理論後,孟亞儒冷峻地向眼前這個年輕人發問:“鄭仁俊,我最後問你一句話:真是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了嗎?”
鄭仁俊很堅決地搖了搖頭:“孟老伯,事已至此,我不隱瞞自己的觀點,我和曉雪不可能再湊和在一起了--勉強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此時,一陣蜂嗚音傳來,廚房裏的水壺開了,孟亞儒起身去到廚房,衝過一杯水,遞到了鄭仁俊麵前:“行,尊重你的選擇,婚事不成仁義在,你肯屈尊來寒舍小坐,就算給老夫麵子了。我這兒沒有高級飲料款待你,這是一杯自家製作的糖茶,聊表我的一片心,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就把它喝了吧!”
“痛快!”鄭仁俊領情地接過糖茶,試了試溫度,一仰脖喝了個幹淨。
話不投機,兩人都敷衍了幾句,鄭仁俊有禮貌地告退了。
自此後,形勢出現了出人預料的逆轉。先是富豪千金一腳蹬掉了鄭仁俊,使他攀高枝的美夢一下跌得粉碎。接著,他又交了一個各方麵都還不錯的姑娘,新婚幾天後女方就提出了離婚。這以後,姑娘們見他就躲,仿佛他得了令人畏懼的愛滋病似的。由於事業上的失落,婚姻上的打擊,他活脫脫地像變了一個人,整天沒精打采,一副喪氣鬼的樣子,藝術上的才氣也消失殆盡。
王威聽完孟亞儒的敘述後,感到奇怪:“孟教授,你沒做錯什麽事呀,更談不上什麽犯罪!”
孟亞儒心情十分沉重地說:“不,我犯了罪,我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原來,問題就出在那杯糖茶上。這杯糖茶裏浸泡了一種老教授用特殊方法製取的藥液,男人一喝了這種藥液後,就會陽事不舉,過不了正常的夫妻生活。盂亞儒當時想的是,我女兒遭你蹂躪後,你卻把她拋棄,為了讓更多善良純潔的姑娘不再受到流氓的欺負,是得好好治治這鄭仁俊。鄭仁俊還沒有與富豪千金結婚,早已同居過起了夫妻生活。當他喝了那杯糖茶後,沒法再滿足富豪幹金放縱的性要求,自然這苟合的錢與欲的關係就不能再維持下去了。以後他在婚姻問題上所受到的一係列打擊,當然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孟亞儒說:“我來自首,是良心上受到了極大的譴責,經過反複思索後慎重決定的。我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隻能用自己的知識為人類的健康和幸福服務,不能利用它作為犯罪的工具。我這樣做了,是對現代文明的褻瀆。鄭仁俊的流氓行徑固然可恥可惡,是該受到懲罰,但那是執法部門行使的權利,我不該私自就剝奪了別人的性能力。我來自首,就是請求公安機關對我的犯罪行為作出處理。”
“另外,我同時又來證明,鄭仁俊不可能做出強奸李秀女的事,因鄭仁俊喝了那杯糖茶後,在沒有吃我配製的解藥前,是不可能恢複性功能的。他連正常的性能力都沒有,又怎麽完得成強奸李秀女的流氓行為?”
沒想到一樁快要了結的案子,又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王威聽完老教授的敘述,有些吃驚:“這……你能主動來自首你的錯誤行為,這很好,我們將立案處理。是不是鄭仁俊強暴了李秀女,你提供了新的證據,我們將進一步核實。另外,我們感到很奇怪,你是怎麽知道鄭仁俊犯了案,又是怎麽知道他犯的是強奸罪?”
孟亞儒說:“王淑清母女是我的鄰居,又是我的病人。另外,王淑清很信任和敬重我,李秀女發病後,隨時找我給秀女作健康和心理谘詢。秀女被流氓強暴的情況,我當然知道了。”
“哦!”王威點了點頭,“孟教授,你先回去吧,這件事待我向領導匯報,等有了處理結果後,再通知你!”
到底是不是鄭仁俊強暴了李秀女?如果孟亞儒提供的情況屬實的話,則不可能是,那麽李秀女的辨認,鄭仁俊舌頭上的齒痕,又該作何解釋?如果是,老教授陳述的一番心跡絕非兒戲,他提供的情況又怎能成立?王威翻來複去地推敲了許久,最後焦點集中在鄭仁俊有無性能力這點上,他叫來了助手劉林:“你帶鄭仁俊到市裏男性病康複中心去檢查一下!”
檢查結果證實,鄭仁俊確實喪失了性能力。這問題就複雜了,強暴李秀女的不是鄭仁俊。如果說李秀女因神誌不清錯認了鄭仁俊這個說法還說得過去的話,那麽鄭仁俊的舌頭被咬又是怎麽一回事?難道李秀女咬的會是另外一個至今都沒有露麵的男人,而鄭仁俊猥褻並被其咬傷舌頭的姑娘並不是李秀女,世界上竟會有這麽巧的事?王威嚴肅地訊問鄭仁俊:“鄭仁俊,你要老實交待,你猥褻的姑娘是不是李秀女?”鄭仁俊低下了頭:“是她,我敢肯定。”這就奇了,這案件的真相究竟陰差陽錯在哪個環節?
正當案情撲朔迷離陷入新的僵局的時候,周嬡嬡提供了一條新的線索。自強暴事件發生後,周媛嬡去過幾趟李秀女家,每次都和秀女擺談和生活幾個小時。周媛嬡了解到,秀女的頭腦有時清醒有時迷糊。清醒時思維基本正常,說的話較有條理。最近這次,秀女清醒時對她說,流氓強暴她時,她扯下了流氓身上的一顆紐扣,幸好這顆紐扣秀女沒丟,她從梳妝台的抽屜裏找出給了周媛媛。
王威得到這顆紐扣如獲至寶,他們一起去了市服裝研究所,服裝研究所的技術人員說,這紐扣是一種名牌西服上的。這名牌西服叫皮爾卡丹,是從巴黎進口的,每套價值千元以上,國內沒有其它紐扣可以相配。劉林了解到,鄭仁俊沒有這種名牌西服。因他發跡時,這種西服還沒進口到國內,待國內有這種西服賣的時候,鄭仁俊卻已落魄沒有了購買能力。周嬡嬡則打扮得漂漂亮亮落落大方地活躍在市內各大舞廳,並與各大舞廳的有關人員打了招呼,請注意一個著皮爾卡丹西服而又有一顆紐扣不相配的人。五天後,小天鵝舞廳負責衣帽間的服務員來報告:發現了一個著皮爾卡丹西服而又有一顆紐扣不相配的人,此人又是新潮時裝店的經理賈士傑。
柳暗花明!繞來繞去又繞回到了原地,再度拘傳賈士傑。賈士傑在人證物證麵前,不得不承認了自己強奸李秀女的事實。原來,這個手頭有了錢就忘乎所以的暴發戶早就覬覦上了李秀女的美貌,他從側麵多次觀察,見李秀女每次出外身邊總跟著一個中年婦女,再加上她神誌有些異常,賈士傑就斷定此女一定是神經有問題。賈士傑也知道,強奸瘋女,犯罪性質更嚴重,但他同時又僥幸地認為強奸瘋女也最安全,因瘋女的意識是模糊的,強奸罪行不易暴露。這天,他去西郊公園閑逛,見到了隻身一人外出的李秀女,認為機會難得,就悄悄地跟蹤上了。李秀女誤入公園裏一個一般遊人不到的角落,賈士傑認為這是一個下手的最好機會,就撲上去在茂密的矮樹叢中強暴了李秀女。回到家後才發現西服上的一顆紐扣掉了,他心驚膽顫地偷偷跑回原地找了幾遍,都沒找到,這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他店中的皮爾卡丹服裝早已斷貨,他隻好將這件西服藏了起來。他第一次被拘傳時,憑著他隨機應變的奸猾和死不認罪的頑固,終於滑脫。他也從中知道,紐扣並未落到李秀女和公安局手裏,後來又見抓到了替罪羊,這才放心地給西服配上了一顆相似的紐扣後重又穿在身上。誰知還是栽在這顆倒黴的紐扣上。
那末,鄭仁俊的舌頭被咬又是怎麽回事呢?鄭仁俊的舌頭確實是被李秀女咬的。鄭仁俊本是個拈花惹草之徒,自喝了糖茶後,確使不少少女免遭他的蹂躪。但他惡性不改,見了漂亮的姑娘後心中難免要發癢。那天在公園裏的僻靜處見到了衣冠不整,一副倦容又十分俊美的李秀女後,鄭仁俊頓時邪火中燒,瞪直了眼,撲上前去摟住李秀女就親。李秀女呢,剛遭了流氓的強暴,踉踉蹌蹌地走著,暈暈乎乎中又見一個男人向她撲來,就誤認為是剛才那個流氓又來了,情急之中狠勁地咬了鄭仁俊舌頭一口。鄭仁俊痛得嗷嗷叫,趕快鬆開手逃走了。
李秀女遭流氓強奸和猥褻一案,幾經周折,終於結案,罪犯賈士傑和鄭仁俊將受到應有的懲罰。孟亞儒利用現代科學文明所創造的成果隨意剝奪他人的性能力,已經觸犯了刑律,本應受到法律製裁,鑒於他特定的犯罪動機,犯罪後在未被他人知曉的情況下又能主動自首,在李秀女一案中拋棄個人恩怨,為正確破案出了力,所以免予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