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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湧泉報恩

  華湧泉是北京某名牌大學研究生,最近有一喜一憂。喜的是,他順利地通過了GRE考試,被美國加州大學接納為自費留學生,很快就可實現出國深造夢。憂的是,他出國自費留學的這1萬美元資金從哪裏來?雖然東借西借,七拚八湊,湊夠了3萬元人民幣,可離那1萬美元還差一大截哪!究竟去不去呢?這事一直懸在他的心裏。

  這天,華湧泉經過一家個體戶店鋪,打算添置一條下裝,就走進店鋪問道:“老板,有牛仔褲嗎?”

  老板是個紮著兩條辮子的姑娘,她隨口道:“嗨,剛賣完了!你買其它樣式的……”那姑娘邊說邊抬頭,“喲,是你?”

  華湧泉看著姑娘那張和善臉上的一顆紅痣,立即想了起來:“喲,是你!”姑娘笑了:“腿還痛吧?”

  原來一個星期前,華湧泉低頭在一條胡同裏走路時,被一個騎自行車的姑娘撞倒在地,那姑娘也被白行車壓著在“哎喲哎喲”叫。華湧泉趕緊撿起了地上的眼鏡戴上,掙紮著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去扶起了姑娘。那姑娘歉然地說:“真是對不起!我才學騎自行車,看見有人來了,心就慌了!”華湧泉卻引咎自責:“不怪你,不怪你,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撞了你的自行車!”姑娘突然驚叫了起來:“哎喲,你的褲子撕了條大口子,快……快脫下來,我賠你一條!”華湧泉臉刷地一紅,嘴裏說著:“這哪能……哪能!”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華湧泉笑道:“想不到在這裏碰到你,小老板,生意還好吧?”

  姑娘怪不好意思地一笑,說:“大知識分子,別取笑了!--你真的非要買牛仔褲不行,這裏有一條,可是穿過幾天了!”姑娘邊說邊從靠裏牆一張單人鐵床頭取過一條牛仔褲,遞給了華湧泉。華湧泉提著牛仔褲,在身前比試了一下說:“行,我就要這條。多少錢?”

  姑娘說:“什麽錢不錢的說得那麽難聽,我本來就該賠你一條下裝嘛。再說,穿過的牛仔褲我能要你的錢?拿走吧,別那麽嚕裏嚕蘇啦!”

  華湧泉哪肯白拿褲子,堅持要付錢。姑娘有些生氣地嘟起嘴:“別那麽看不起我們個體戶!”華湧泉呆呆地看著姑娘,把錢捏在手中,不給不是,給又不行,十分尷尬。姑娘看他這副模樣,不由“撲哧”一笑,一把把他推向前去說:“快走吧!不是偷來搶來的,這東西又不會咬人!”

  華湧泉隻得走了,誰知過了幾天,他換衣服時,從牛仔褲衣袋裏摸出了一張紙片,一看,竟是一張上麵寫著王金秀名字的5萬元的活期存折!他大吃一驚,再往褲袋裏一掏,又摸出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小華同學:這錢你無論如何要收下,出國留學用得著的。”紙條後麵的署名是“愛著你的金秀”。

  華湧泉愣了,他斷定王金秀就是那位個體戶姑娘,但小華是誰?難道會是指我華湧泉?不,天底下絕不會有僅僅撞了一下車,姑娘就會愛上我,就會一下子拿出5萬元來資助我的事?不、不可能!他猜想,那“小華”準是她很癡情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可能也遇上我一樣的麻煩事了。對,就是這樣,她準備資助男朋友出國留學,卻誤把放在牛仔褲裏的存折和紙條送給了我。哎呀,要真是這樣,可就要誤了人家的大事了!這麽一想,他小心地將存折和紙條隨身帶上,立即乘車來到王金秀的店鋪。

  可是一看,王金秀的店鋪竟大門緊閉。一打聽說門已關了好幾天了。華湧泉犯難了,他想來想去,決定去個體勞動者協會,托他們把這筆存款轉交給王金秀。

  華湧泉帶上存折和紙條往區個協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又犯了疑:王金秀送給小華的錢,為什麽和我需要的一樣?她自己放的這麽多錢,怎麽會把褲子隨意送人?她稱呼的“小華同學”,會不會是……哎呀呀,莫非這癡情的姑娘硬是在導演一出神奇而又荒唐的故事?看來自從那次萍水相“撞”後,就對我就產生了好感,於是就千方百計打聽我的情況,當她聽說我被出國留學的經費弄得焦頭爛額時,就慷慨解囊助我一臂之力。又怕我不接受,就采取了放在牛仔褲的辦法,送到我手後,擔心被發覺後會持璧奉還,就借故關門躲開了……對,就是這樣,順理成章的事!

  我該怎麽辦哪?就在他舉棋不定時,美國加州大學又發出了入學的最後限期的通知,行與留,時不待人。華湧泉掂量來掂量去,最後終於下了決心,收下了這筆錢。

  華湧泉到了美國加州大學後,就給王金秀去了一封信。信中避而未提感情的事,隻是感謝她在他危急之時伸出了援助之手,並表示他一生都會銘記此恩,對所借的錢一定會如數償還。

  哪知過了不久,華湧泉收到王金秀一封熱情洋溢,甚至是溫情脈脈的回信。王金秀在信中說,這錢如是要你還的話,當初就不會給你了。她在信中反反複複地叮囑他照顧好身體,生活上該花的錢就要花,不要苦了自已。完全是一個熱戀中的癡情少女在無微不至地關心著自己的戀人。這以後,她春夏寄去晴裝,秋冬寄去補品,一年四季都送去溫馨和祝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漸漸地,華湧泉對金秀再不僅僅是存有“借錢還錢”的報恩思想了,而是自發地從內心深處顫動出一股甜絲絲的感情。他覺得,他欠王金秀的情太多太多了,這感情債,是無法用金錢還清的。

  三年留學時間轉眼即過,華湧泉終於取得了博士研究生的學位。

  華湧泉從小就受到父親的樸素傳統美德的教育,“知思必報”的思想在他頭腦裏已經紮下了根。他忘不了哺育他成長的祖國,更忘不了三年來支持他完成學業並給他以精神鼓勵的金秀妹子。他毅然謝絕校方要他留校的邀請,飛回到祖國來了。

  不久,華湧泉要與王金秀結婚的消息一傳開,頓時引起了震動:一個留學生與一個個體戶結婚?人們既驚詫,又不解。甚至有人勸他三思。華湧泉笑著感謝朋友們對他的關心,他說他與王金秀結婚,是幾年來戀愛的結果,是水到渠成的事。

  在王金秀的操持下,婚禮舉行得十分排場和熱烈。新婚第二天,金秀在梳妝台前梳理,湧泉悄悄來到妻子的身後。金秀嬌嗔地瞟了他一眼,問:“湧泉,你看我打扮得漂亮不漂亮?”湧泉笑道:“漂亮!漂亮!不過打扮得過份雍容華貴了,倒顯得有點……還是我三年前見到你那身打扮耐看些!”

  金秀用指頭戳了一下湧泉的腦門,“撲哧”一笑:“你呀,是窮慣了的死腦筋!現在什麽年頭了,改草開放,誰手裏沒攢著幾個錢?還是那打扮,那才寒酸!”誦泉笑著點頭:“說得極是!說得極是!夫人怎麽打扮,都是耐看的!”金秀“咯咯咯”大笑道:“你呀你,連說甜蜜蜜的話都帶點兒酸溜溜的味!”

  蜜月使華湧泉陶醉。華湧泉每天一起床,洗臉水就準備好了。剛洗好臉,一碗熱氣騰騰的牛奶煮雞蛋就端到了他手上。出門穿哪身衣服,妻子都安排得妥妥貼貼。下班一進屋,一杯熱茶就遞了上來。家裏大小事不用他操心,妻子除了忙生意外,全身心地撲在照顧好丈夫的生活上。金秀對丈夫說:“你們爺們就必須多在外麵幹點爭臉麵的事!”華湧泉感激地點點頭,他為有如此明理賢惠的妻子而欣慰、慶幸。

  然而,華湧泉高興得太早了。一個星期日,華湧泉一個人在家。社區康主任上門向他提出社區打算自籌資金辦一所幼兒園,希望他們給予經濟上的支持。華湧泉覺得這是大好事,就爽快地答應等妻子回來商量後,就把錢送到社區去。

  哪知等金秀回家,華湧泉一說此事,她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口拒絕。

  華湧泉說:“好事大家辦嘛。再說,今後我們有了孩子也可去幼兒園。”

  王金秀把眼一瞪:“好事?好事做得完嗎?我又不是唐僧肉,任誰都可以吃!我有了孩子才不去幼兒園呢,我可以請保姆,請家庭教師,讓我們的孩子從小就受到最良好的教育!”

  華湧泉想不到妻子會說出這番高論,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沉默了一會,才說:“想當初你資助我一下就拿出5萬元錢來,怎麽那麽大方呀?”

  王金秀“咯咯咯”一陣大笑後,意味深長地說:“這正是我的高明處。你想,我們個體戶風裏來雨裏去掙錢多艱難哪。遇上運氣好,發了,可以享幾天清福;碰上倒黴事,蝕了本,那就慘了。找個端鐵飯碗的,生意上可進可退,終身就有了靠。再說,就是掙了大錢,社會上誰瞧得起咱個體戶呀?找個知識分子,還是出過國的,你有名望,我有錢財,這不是名利雙收嗎……”

  妻子這番話,聽得華湧泉直翻白眼,從妻子的話語中,仿佛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別人放長線釣著的一條大魚。他沉默了。從此,夫妻間漸漸地出現了裂痕。

  有一天,華湧泉見金秀手中捏著一封信,愁眉苦臉地在屋子裏轉。心想,夫妻間雖在思想認識上有差距,但我不能對她的事不聞不問,何況她對自己有恩!於是,他主動上前搭訕道:“有什麽事難住了呀?金秀。”

  金秀把手中的信紙往丈夫手中一塞,說:“你看吧,爸爸來的信,說妹妹的雙腿舊傷複發,很嚴重的,要一筆錢治療。”

  湧泉奇怪地說:“這有什麽難的?你妹妹的腿需要治療,你當然應該幫助羅!”

  金秀苦笑著搖搖頭,歎了口氣:“治不好了。隻怕是個無底洞,填不滿的了。”

  湧泉認真地建議:“話可不能這麽說,你妹妹在鄉下,醫療條件差,光寄錢回去不能解決問題。我看還是接來北京治療,大醫院一定能治好妹妹的腿傷!”

  哪知金秀一聽這話,急得大叫起來:“啊呀,可不能打這個餿主意。接來北京,那不就是要我們完全負責了嗎?你就等著看我們傾家蕩產呀!”

  湧泉吃驚得像不認識妻子似的:“你、你、你,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你的妹妹?別的事我都依著你了,對自己的妹妹還那麽自私?你不管我來管,有什麽責任我來擔著,當姐夫的該盡這個責任!”

  金秀從來沒見過丈夫這麽嚴厲,這麽大義凜然。她一時也說不出反對的理由,隻得聽任丈夫一手處理。

  銀秀被接到了北京,送進了首都一家外科醫院治療。開始金秀雖也去過幾次醫院去看望妹妹,可是時間一長,她似乎已把妹妹住院的事忘了。湧泉無法,隻得自己抽空去醫院裏看望和照料銀秀。

  這天,湧泉來到病房,見銀秀正在睡覺,他就默不作聲地坐在病床旁的一個木凳上,仔細地端詳了一下熟睡著的銀秀。他細細一瞧,覺得很驚奇,銀秀這張臉好熟?那小巧的噘起的嘴唇,高高的鼻梁,左邊眉毛下一顆好明顯的紅痣。越看越覺得像幾年前初次見到金秀時的那張臉蛋。而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妻子金秀,倒越來越不像他記憶中的模樣了。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銀秀醒來了。她見姐夫坐在病床前,就抱歉地一笑,趕忙想坐起來。華湧泉連忙擺了擺手,叫她躺著,兩人就閑聊起來,聊了一陣,華湧泉冷不丁地問道:“銀秀,你姐姐過去眉毛下也有一顆紅痣吧?”銀秀奇怪地望著姐夫,一雙明亮的眼睛閃動著,似悟似疑地說:“姐姐?紅痣?……啊,姐姐是有一顆紅痣,不知後來幾時把它取了。你以前,以前見到過姐姐?”

  “是呀,四年前我見到你姐姐時她眉毛下就有一顆紅痣,就跟你這顆一模一樣。我猛一見到你時,就像見到了你四年前的姐姐時的那模樣。你們兩姊妹怎麽長得這麽相像呀?”

  銀秀笑了,笑中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怨:“是呀,我們兩姊妹長得太相像了,可實際上是一點也不相像,不相像的不僅僅是命運……”銀秀把話頓住了,似有一種難言的苦衷。華湧泉從銀秀那如兩潭秋水的眼睛裏,隱隱地感覺到她內心深處一定藏著一個什麽秘密。

  不久,銀秀的爸爸從鄉下來探望女兒,便在金秀家住了下來。一天華湧泉與嶽父聊家常時,便問起了銀秀的腿是怎麽傷的。

  嶽父歎了口氣,便說了起來。

  原來,金秀和銀秀姊妹倆都是皖南山區的鄉下姑娘,金秀隻比銀秀大兩歲。兩姊妹長得挺像,若不是銀秀左眉下長有一顆紅痣,簡直很難區別。金秀從小思想活絡,小學一畢業就隻身來到北京城裏當起了小保姆。後來就設攤幹起了個體戶。沒幾年又租賃下一家門麵,當起了店鋪老板。她見人手不夠,就把鄉下初中畢業後在家閑著的銀秀妹叫來當幫手。

  金秀富了,卻有一樁未了卻的心事。雖說手中有錢,可一提起是個個體戶,就覺得在人前矮了三分。她發誓要找一個有知識有名望的丈夫來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北京城人海茫茫,可上流社會壁壘森嚴,沒有她這個外來的鄉下姑娘的份!在一次進貨途中,她意外地遇到了來自同村的小學時的同學楊小華。楊小華如今是北京一所大學的學生。因為是同鄉,又曾是同學,在北京街頭相見就格外親熱。漸漸地兩人就有了來往。

  王金秀幾次想向楊小華把關係挑明,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這次,楊小華即將出國自費留學,同樣遇到了經費不足的問題。王金秀認為機會難得,就帶著5萬元現款,主動送上門去。楊小華一見大驚。而金秀卻溫情脈脈地說出了她的心事。

  楊小華沉默了一會,便既嚴肅又不失溫和地說明戀愛、婚姻不能單靠感情用事,並講明各自的文化、意識、心理、氣質乃至性格愛好都有差異的兩個人是不可能硬捏在一起的道理。

  王金秀開始被這些“心理”、“氣質”什麽的弄懵了。她呆愣了一會,就執拗地說:“不,沒有什麽差異,什麽我都聽你的,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包你事事開心!你開心了,還會有什麽差異?”

  楊小華被弄得哭笑不得,隻得苦笑道:“王金秀同誌,希望你不要糊糊塗塗地做出使我們兩個人都痛苦的事!”

  王金秀見說不服他,但她仍不死心,就把5萬元放進銀行裏存了個活期,準備下次偷偷地塞在楊小華的記事簿裏。她想得很天真,認為隻要楊小華接受了這5萬元的饋贈就好辦。

  這時,廣州方麵催她去進一批新服裝,她匆匆乘火車南下取貨去了。待她歸來時,她問妹妹換在店裏的牛仔褲哪去了?銀秀說賣了。金秀一聽頓時暴跳如雷:“什麽?賣了?這、這、這,這怎麽能賣了?我那袋裏放有一張5萬元的存折哪!”銀秀一聽,頓時傻眼了,嚇得渾身顫栗。

  那時候,兩姊妹都不知道存折掉了可以去銀行掛失這碼事,這種事又不好向別人提起。銀秀急惶惶地跑了好幾所大學,也沒找到她要找的“眼鏡”。而金秀又早追晚逼,逼得銀秀實在沒法,就硬著頭皮咬咬牙說:“我賠!我一分一分地掙錢賠你!”金秀氣急敗壞地罵道:“你賠,你拿什麽來賠呀?就是把你賣了,也不值5萬元!”銀秀見姐越罵越厲害,越罵越沒了姐妹間的情份,心一橫,冒著瓢潑的大雨衝出了店門。

  銀秀跌跌撞撞地在大街上奔走。她渾身濕透,兩眼懵懵懂懂,突然間就倒在了一輛奔馳的汽車輪下。經過搶救,銀秀的命總算保住了,可兩條腿卻齊刷刷地沒了,成了終身的殘疾。銀秀一出院,金秀就急著把她送到了鄉下父親那裏。

  就在銀秀住院治療腿傷的時候,金秀收到了一封來自美國的來信。金秀感到很奇怪,急急拆開一看,開始是莫名其妙,後來前前後後一想,才明白了是這麽一回事。她想,有心追楊小華不成,現在卻陰差陽錯,5萬元錢到了同是留學生的華湧泉手裏,雖然華湧泉稱這錢為暫時借的,但這卻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不如將錯就錯,緊緊抓住這個機會,把這個既有才學又這麽誠實可愛的留學生抓在手裏。她主意一定,就向華湧泉回了一封充滿柔情蜜意的信,於是才有了後來的華湧泉和王金秀的戀愛婚姻。

  華湧泉終於明白了他四年前被自行車相撞和接受牛仔褲的饋贈,都是妹妹銀秀所為。這麽說,銀秀當時並非以款相贈,但她贈送牛仔褲卻是出自一片赤誠,哪知好心卻沒有得到好報,因為送了一條牛仔褲而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災難,而這災難卻是因他華湧泉要出國留學而引起的!此時此刻,華湧泉心裏愧悔交加,他暗暗叫著:華湧泉啊華湧泉,你還稱自己是一個知恩必報的坦蕩君子,這麽些年了,你的恩報在哪裏?

  銀秀要出院了。金秀提出待她一出院就送她回家去。華湧泉誠懇地要求她把銀秀留在北京繼續治療。

  金秀一聽,頓時柳眉倒豎,手指頭戳到了華湧泉的鼻梁斥道:“我說你瘋了怎的?這種事推都推不出去,你卻要主動攬下來,你安心要把我們這個家整垮不是?”

  華湧泉急忙解釋:“我哪裏要整垮我們這個家呢。銀秀妹妹的腿傷,都是因為我而引起的,我怎能丟下不管?”

  金秀一聽吃驚地瞪著湧泉:“什麽?你說什麽?哈哈,怪不得你對銀秀那麽好,原來你們是早就串通了氣的!好好好,你去管,你去管,她是你留洋的恩人,你把她管到底!錢是我出了,好人是她作了,我倒落個兩頭不是!你管她也好,喜歡她也好,我都不過問了,就當我把錢丟在深水潭裏去了--我們離婚!”

  華湧泉仍舊滿臉堆笑,賠著小心說:“金秀,請替我想想,銀秀因為我而失去了雙腿,我們不好好照顧她心裏怎麽能安?我這個人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心裏不安的事怎麽做得出來?”

  金秀仍鐵扳著麵孔:“不行!不行!要留她你就別留我,要留我你就別留她!”華湧泉幾乎是在哀求:“金秀,我求你了!求求你別開口閉口談離婚好嗎?我給銀秀帶來了這麽大的災難,我就應該想法減輕一些她的痛苦。求求你答應把她留下吧!”

  金秀還是不同意,甚至說銀秀的腿傷,是她自己找的。

  湧泉有點火了:“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理?銀秀的腿傷,明明是我們造成的嘛,我們做人,還是要講點良心。我給你明說了,你要提出離婚,我不同意。我希望我們夫妻倆能結成一條心,把銀秀照顧好!”

  金秀嘿嘿冷笑道:“你想得倒美!你想往火坑裏跳,還要拉一個做伴的!好好好,去去去,你去講你的良心,別粘粘乎乎了,我們離婚,誰也不牽扯誰!”

  湧泉默不作聲了。可是,在照顧好銀秀生活的這一點上,華湧泉已鐵了心,不會向妻子妥協。他耐心地等待著妻子思想的轉變。

  銀秀出院了,華湧泉將她接到了家中。幾乎在同時,金秀將一紙離婚報告遞到了華湧泉的手中:“簽字吧,我的好心人!隻要你簽了字,一切我都會辦理!”華湧泉氣得嘴唇直哆嗦:“你、你、你,你怎麽能這樣絕情?”“不是我絕情,是你逼著我這麽做的!”看看妻子那張鐵石麵孔,華湧泉的心也冷了,抖抖索索地在離婚報告上簽了字。

  銀秀回到姐姐家裏幾天了,不見姐姐的蹤影,又見姐夫的神情有些異樣,似乎明白了什麽,終於忍不住提出了要求:“姐夫,把我送回鄉下去吧,我在這裏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華湧泉神情憂鬱但不失溫和地說:“快別提回鄉下的事吧,你今天的不幸,都是我失誤造成的,我現在能照看你,這是在贖罪!”

  銀秀十分驚奇:“怎麽,姐夫,那存款單的真相你都知道了?”

  華湧泉點了點頭:“唔,看來你也早就知道了我就是造成你失去雙腿的罪魁?”

  銀秀默默地點了點頭。停了一會,銀秀抬起了頭,態度十分誠懇地說:“姐夫,我不怪你,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你還是把我送回鄉下去吧,我住在這裏,挺不相宜的。姐姐呢,她又去進貨了吧?”

  華湧泉仍帶著幾分傷感:“你姐姐進貨去了,這次走得挺遠的。放心吧,銀秀妹,既然話已挑明,我為什麽硬要你留下來,我想你能理解我這份苦心!這三把鑰匙,是你臥室的,你把它全部收好。明天我就給你買回一輛輪騎車,先在屋子裏活動活動,我會盡量讓你一步步地站立起來。”

  銀秀急忙擺手:“不不不,想重新站立起來,那是不可能的事。我的腿落下殘疾,是我自己一時糊塗,怎麽能怪你們?”

  華湧泉態度十分真誠:“銀秀妹妹,你聽我說,我有信心能使你成為一個正常的健全人。我從事科研工作的協作單位,將要生產出一種受微型電腦控製的假肢。這種假肢裝在殘疾人身上後,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和調試,將會使殘疾人運用自如,就像是長在殘疾人身上的一部份有機體。”

  銀秀驚喜地說:“真的?”“真的。我還會騙你?我就是這電腦假肢的主要研製者。”

  銀秀這才轉憂為喜,點頭答應留了下來。

  第二天,華湧泉和他的一位同事將一輛輪椅抬上了樓。在姐夫的幫助下,銀秀坐在了輪椅上,從這個屋子轉動到另一個屋子,這個窗口瞧瞧,那個窗口瞅瞅,興奮得像個孩子。華湧泉看在眼裏,喜在心中。

  銀秀用上輪椅的第二天,華湧泉下班回到家,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嗬,屋子裏收拾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來到廚房裏,飯菜都已做好溫在鍋裏。華湧泉一連聲地發問:“銀秀,這都是你做的吧?”銀秀把輪椅從廚房裏轉了出來:“怎麽,我有了兩隻大圓腿了還不該做點事?”“不行不行!你在這裏是來養傷的,不是來幫我做家務的,勞累了複發了腿傷怎麽辦?沒事躺下多休息!”銀秀帶著幾分調侃的語氣說:“姐夫呀,虧你還是搞科研的呢,生命在於運動嘛,我成天睡在床上骨頭都睡散架了,起來活動活動還覺得好些!”華湧泉態度很堅決:“活動可以,就不許做事!”銀秀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副滑稽相:“遵命!”

  華湧泉每天說歸說,銀秀每天做歸做,銀秀的身體和精神一天天好起來,華湧泉每天都享受到優質的家庭服務。

  這天,吃好晚飯,銀秀問道:“姐夫,姐姐怎麽還不回來呀?”華湧泉一怔,忍不住眼淚湧了出來:“她不會回來了!”華湧泉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銀秀,“我一直都在等她,希望她能回心轉意。哪知她逼迫我在離婚報告上簽了字後,就獨自一人去把離婚手續辦了。當然這離婚手續也是不合法的,我希望她能回來!”

  銀秀見姐夫傷心動情,自己也禁不住流出了眼淚:“都怪我,影響了你們。姐夫,你趕快把我送回去,姐姐是一時賭氣,我走了她就會回到你身邊的!”

  華湧泉搖了搖頭:“不要勸我了,這是我做人的準則。小事情上怎麽通融都可以;大問題上不能讓步半分。銀秀,現在你就不要鬧著走了吧,你就不要在我的傷口上再撒上一把鹽了!好嗎?”

  看著這麽傷心又這麽真誠的姐夫,銀秀還能說什麽呢,她隻有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不辜負姐夫的一片苦心。

  民生醫療器械廠研製成的電腦假肢生產出來了,銀秀成了首批試用者之一。剛安裝上去的時候,銀秀雖然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但還是覺得假肢僵硬,不聽使喚。華湧泉及時地對假肢中的軟件進行了調試改進,銀秀走起路來就靈便多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銀秀腿上的假肢,幾乎與健全人一樣,能走能跑了。華湧泉看著高興,但心底卻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天,銀秀要求華湧泉告訴她姐姐在哪,她要去勸說姐姐回家。

  華湧泉神情十分沮喪,低垂著頭,無力地晃了晃腦袋:“用不著了。她又結了婚,你的新姐夫是一個當官的,很有點實權。唉……”

  “什麽?”銀秀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接著,她喃喃地數落了一番姐姐的不是後,看著姐夫悵惘孤寂的神情,也默默地流下了眼淚。兩人淚眼相同,痛苦相對,心中有話想說,卻又無從說起。過了一會,銀秀像經過了深思熟慮似地說:“姐夫,我不走了!”

  華湧泉從痛苦中抬起了頭:“為什麽?”

  銀秀神情嚴肅而又誠懇:“真的,我不回去了。我留下來照顧你的生活。我仍舊住這間屋子。我不要你的一分錢,能看著你在事業上有成就,我就心滿意足了!”

  華湧泉搖搖頭說:“不不不,你對我有恩德,我不能把你當保姆使!”

  沉默了良久,銀秀擺弄著衣角,低下了頭,吞吞吐吐地:“那好,這樣行不行?如果,如果你不嫌棄,那我、那我……終身……陪伴你!”

  “這……”華湧泉一聽這話,猛吃了一驚,兩眼望著銀秀,一時不知怎麽開口。

  過了一會,銀秀又平靜地說:“如果你嫌我拖累了你,那又另當別論。我尊重你的選擇!”

  望著銀秀一雙純真無邪的眼睛,華湧泉心情激動起來:“銀秀妹,我、我,說真心話,我心裏喜歡你。可是,可是,這樣我不成了喜新厭舊的陳世美?”

  銀秀“撲哧”一聲笑了:“我說你這個實心眼的書呆子哩,還留過洋的,怎麽思想那麽不開竅?讀書讀糊塗了呀!我姐姐絕情地拋棄了你,那是她自己沒有這個福份。而我們,我們,你若不嫌棄我,不嫌棄我文化低,不嫌棄我是個殘疾人,我們這是患難之交貴如金啊!姐姐已經無情無義地走得那麽遠了,我們兩個孤苦的人在一起,這是在吃苦,是把苦水當作蜂蜜吞,哪裏談得上什麽喜新厭舊啊?”

  華湧泉激動地捧住了銀秀的雙手:“有你這麽一顆金子般的心,我怎麽會嫌棄你?我謝謝你!謝謝你!”

  銀秀嬌嗔地撲入了華湧泉的懷抱:“看你傻的!”兩顆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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