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要幹掉獵手

第六十七章 老師被捉弄了

　　楊華是初一（3）班的語文老師，在課堂教學上很有成就。可最近，他卻發現自己被人捉弄了，事情得從班上一個名叫胡多多的學生說起。

　　秋學期剛開課，楊華就別開生麵，給同學們講了《太平禦覽》中那個《囊螢照書》的故事。說從前有個叫車胤的孩子，喜歡讀書，可是家裏很窮，買不起點燈用的油，於是在夏天就央求娘，用白布給他縫了一隻口袋，他捉了幾十隻螢火蟲子裝進那口袋裏，用此照著夜經繼日地讀書，後來終於金榜題名。故事講完，楊華便布置了一道課堂作文，要求同學們根據《囊螢照書》寫一篇心得。

　　這當然是個代代相傳千百年的經典故事了，它已激勵了不知多少讀書的人。楊華之所以布置這樣一道作業，主要是想在開學伊始先強化一下學習自覺性，同時也想摸一摸班上的作文底子。由於題目不算太難，大家陸續交上了作業，而且還都寫得挺投入，可是胡多多卻始終趴在桌上不動筆，直到最後連一個字也沒寫。楊華問他：“你怎麽不完成作業？”胡多多撓了撓腦袋問：“老師，我能，能自己命題寫個別的嗎？”“為什麽？”胡多咬了咬嘴：“過幾天，你會知道的……”看他不像是存心調皮懶惰，楊華便點點頭應允了。果然，胡多自己命題的作文也寫得不錯。可是這一來，楊華倒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像藏著一個什麽謎似的。

　　周末放學後，楊華在胡多多的作業本裏，忽然發現了一張字條：“楊老師，今晚你能到我家來一趟嗎？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胡多多。”

　　胡多多的父母都是種地的，家住在離縣城二十裏外的蕩頭村，幾年前楊華參加農業調查活動時曾經去過那裏。楊華本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也正想找個機會家訪一下，就決定按照胡多多字條上約定的時間跑一趟，去弄個究竟。

　　傍晚，楊華騎上自己一兩嶄新的摩托直奔蕩頭村。雖說天氣悶熱，進村一段幾裏長的田間土路也不太好走，但他一到村口，迎麵就遇上了張頭張腦的胡多多。誰知還沒等楊華開口，胡多多卻慌慌地看著他和車子，連連擺手說：“楊老師，不行，今晚不行，我忘了天氣預報了，今晚有雷暴雨的，你，你快回去吧！”正說著，剛才還好好的天空突然“喀嚓嚓”響起了滾雷，接著“呼”地一陣狂風迎頭刮來。

　　不好，一旦等暴雨澆濕了這兒的田間土路，自己騎的這摩托車可就麻煩！楊華二話沒問，趕緊便掉轉了車頭。可是不一會兒，狂風已挾著傾盆大雨迎頭拋來，久旱幹燥的土路上頓時變得又滑又濘，那滿是泥水的摩托車頓時成了個大累贅，騎又騎沒法騎，推也推不動，讓楊華在泥水地裏總共摔了七八個跟頭，還將腿上劃破了一條大口子，足足折騰了兩個多小時後才上了大路。傷口疼痛加上著涼發燒，使他當夜就住進了醫院。

　　想著昨晚的事情，趟在病房裏的楊華又氣又惱，好你個胡多多，你這不是捉弄我嗎？正在這時，敲門進來了一個孩子，是胡多多。胡多多滿頭是汗，渾身上下沾滿泥漿，手裏提著個剛摘的大西瓜，驚惶地低著頭站在麵前：“楊老師，都怪我……我不是故意的……”見胡多多這樣，楊華心裏的氣惱頓時消了一大半，便看著他問：“你說，你不是想讓我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麽，那是什麽呀？”

　　胡多多兩眼閃了閃，又怯怯地偏開目光，猶豫片刻後說：“楊老師，昨晚真是不巧，等再過幾天，我一定會讓你知道，行嗎？”看他的語氣和神態裏滿是懇求，楊華隻得暫且作罷。

　　幾天後放了學，楊華在胡多多的作業本裏又發現了一張字條：“楊老師，今晚九點，你到學校操場東邊的第三棵香樟樹下來，我保證會讓你大吃一驚，並且有重大的發現！胡多多。”

　　瞧他神秘兮兮的，晚上九點，操場那邊樹下黑糊糊的一片，莫不是又要搞什麽名堂捉弄人了？可盡管這麽想著，楊華還是準時去了。去了不一會兒，果見胡多多氣喘籲籲地跑來了。他手裏拿著一本課文，沒等楊華開口就說：“老師，今天你講的這篇文章裏，有一段我還不太懂，你再給我講講行麽？”楊華習慣地問：“噢？是哪一段？”隨即從他手裏拿過課文說：“走，到亮處去呀。”誰知胡多多卻狡黠地說：“不用，就在這兒吧。”“這兒？這兒黑糊糊的，哪能看得清課文呢？”“能！”胡多多說著，像變戲法似地舉起一團白乎乎的東西。

　　楊華一愣：“你，這是什麽？”

　　“螢囊呀！古時候的車胤在夜晚不是就用螢囊照書的嗎。”說著，胡多多將那團白乎乎的東西遞到他麵前打開：“這是我剛從田間捉來的。”原來那是一隻白布口袋，裏麵裝了大半袋閃著幽綠光亮的螢火蟲兒，足足有幾百隻。

　　這倒也新鮮有趣，楊華便將那螢蟲袋子湊近課文，可是試了半天，他那裸視一點五的雙眼，卻怎麽也辯認不清課文行間裏的字句，便說：“布袋的透光性能不好，你怎麽不用塑料薄膜袋呢？”

　　胡多多說：“古時候，沒有塑料薄膜呀。”

　　楊華一愣，黑暗中重新打量著那隻白布袋子，他不由得恍然大悟：胡多多所說的那個“天大的秘密”和“重大發現”，敢情指的就是這個。他隱隱感到麵孔一陣發燙，唉，荒唐呀，“螢囊照書”的說法，原來是根本經不起推敲和考證的，可自己呢，從來連想都沒敢想過！看來，自己這個當老師的是被古人的謊言給作弄了，不，被捉弄的還有千百年來無數的老師們。

　　見楊華半晌沒吭聲兒，胡多多又膽怯怯說：“楊老師，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是怕說了你不肯相信，才想了這個辦法，讓你親眼看看的，可惜那天晚上下雨……”

　　楊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因為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千百年來代代流傳的著名典故，竟在一個認真的孩子麵前露出了破綻。此時此刻，他感慨地摸著胡多多的頭，覺得這孩子真的是很可愛，不，簡直是偉大！

　　（原載《今古傳奇故事版》2005年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