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要幹掉獵手

第五十七章 夢裏有人來親吻

　　張永昌原是個普通職員，不僅人長得帥，而且很有才幹。不久前在全市的選幹中，年近不惑的他一夜間登上了局長寶座。地位突變之後，各種應酬忙得從前難以想像，交往的人更是多得鋪天蓋地，張永昌都能應對自如，遊刃有餘。但就在這時候，他卻惹上了一件蹊蹺的事情。

　　有天早上起床時，張永昌打著哈欠埋怨老婆道：“我說你呀，都老夫老妻的了，你怎麽還天天夜裏折騰我，弄得我睡不好覺。”

　　老婆疑惑地看了看他：“誰折騰你了？你天天晚上回來倒頭就睡得像個死人，誰還稀罕……”

　　張永昌抹抹嘴巴胡子：“那我在迷迷糊糊中，怎麽老是有人親吻我？”

　　“什麽，有人親吻你？誰？”老婆驚駭得兩眼像銅鈴：“現在巴結你的人多，別不是把外麵的野花拈進家來了吧？”

　　張永昌滿臉雲霧，一個勁地直搖頭：“我還以為是你呢！要不，誰有這麽大的膽兒呀？可能是，是夢……”

　　老婆神情怪怪地審視了他半天，最後又無奈又不罷休地說：“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

　　這以後為了找出隱患，老婆使用了一係列特別手段，跟蹤調查，踩點盯梢，定期檢測……堅持多日，所幸都並沒有發現老公有什麽花花事兒。

　　“內戰”雖然沒有發生，但張永昌從此幾乎夜夜被困擾。在睡夢中，他仍然不時覺得嘴邊絲絲癢癢的，分明是有人親吻著他，而且醒來時，嘴唇邊還留著潮濕濕的液體。可奇怪的是，掀亮電燈後卻又沒那個人影。

　　難道那不是人的親吻，而是自己的錯覺？如果這樣的話，那或許就是身體上某種潛在疾病發出的信號？

　　張永昌不敢麻大意，忙到醫院去看了大夫。大夫是全院的最高權威，態度非常熱情，心腦電圖，B超CT，生化全套……可是一個個項目給他查下來後，結果連處方都用不著開，因為除了血脂稍微有點偏高之外，什麽問題也沒發現。

　　這就更有點撲朔迷離，讓人捉摸不透了。

　　局長太太本是一介凡婦俗女，事到此步自然懷神疑邪起來，當即便扭著老公直奔毛廟山的乾元寺，那兒有一個名氣很大的巫婆。

　　那巫婆聽完訴說後，仔細察顏觀色，口中念念有詞，說他是因為鴻運當頭，被一隻不安分的野狐狸精相上了，夜裏常常來到床邊與他糾纏。七七四十九天內，他就會被那狐狸精吸盡道亨而喪命。局長太太急問如何破法解救？巫婆說救法隻有一個，趕快辭掉官職避開邪氣，現在還來得及。

　　荒唐！血氣方剛的張永昌哪肯相信巫婆這一套，每日裏照樣我行我素八方應酬，壯著膽子當他的局長。要知道，“二十年媳婦熬成婆”，奮鬥到局長這一步自己容易麽？可是每到夜裏，睡夢中那奇怪的親吻依然揮之不走，驅之不散，真的有人像魔鬼一樣死死纏著他，使他不由不常常也想起那個巫婆的話。這一來，他心裏就被折騰得七上八下，神經繃得緊緊的。有好幾回，他半夜裏突然驚喊著從床上爬起來，大汗淋淋，渾身發顫，然後氣喘籲籲著，在屋裏屋外張望搜尋著什麽人，讓老婆守著他直到天亮都沒法合眼。

　　漸漸地，張永昌感到自己的精力一天天不支，常常神誌恍惚地發錯指令說錯話，弄得上下左右頗有微詞。這天，局裏召開一個動員大會，市裏的主要領導也撥冗參加了。在市領導作重要講話的時候，張永昌不知怎麽稍稍打了個盹。也許是因為條件反射的緣故，恍惚中他竟突然變調地大叫幾聲：“來了！又來了！”接著就跌跌爬爬跳下了主席台，一下子驚得全場麵麵相覷，秩序大亂。

　　張永昌如此病態，上麵哪會等閑視之，沒等他自己打出辭職報告，市裏一紙文件就下來了：免去局長職務，照顧退養治療。

　　邪乎得很，事實證明那巫婆的話還真是不能不服。張永昌被免職後，夜裏有人來親吻他的怪事果然從此消失了。很快，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又恢複如初。為此，張永昌和他老婆特地又去乾元寺，好好酬謝了那個巫婆一通。

　　畢竟性命是最寶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從乾元寺回家後，老婆說大難已過要慶祝一下，便買來些從前張永昌愛吃的葷腥。自官職被免之後，張永昌深居簡出，沒了酒店的飯局應酬，每日三餐粗茶淡飯，肚裏的油水早已涮的差不多了。當晚看著桌上的美味佳肴，一下子又找回了從前那宴山酒海的感覺，於是狼吞虎咽地享受了個痛快。

　　沒想到就在這天夜裏，張永昌在入睡後又感到嘴邊絲絲作癢，有人在親吻他！

　　不過，這一回他睡得很淺。說時遲那時快，朦朧中他一個激淩，隨手撳亮電燈睜大雙眼。隻見一個家夥從自己臉前跳開，正在倉惶逃遁！

　　“打，快打！”張永昌連忙叫醒老婆，並順手抄起一根棍棒。丟官罷職本已恨極，今日仇人露麵更覺不共戴天。夫妻倆一陣圍追堵擊，很快就將那個家夥砸了個腦袋開花。那是一隻肥得油光發亮的老鼠，足足有半公斤重。

　　此時此刻，張永昌摸著自己一嘴密密的胡須，終於恍然大悟：自己在睡夢之中都被誰親吻了？就是這家夥--它在舔吃胡須裏殘留的山珍海鮮。

　　天呀，自己的仕途竟然毀於一口得意的胡須，不，是毀於一隻饞嘴的老鼠！

　　（原載《故事家》2004年10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