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要幹掉獵手

第五十四章 多事的對門

　　胡山保今年從鄉下搬進城，買了個二手房，是單元的頂層。這城裏的“鴿子籠”，哪象在老家扒著一碗飯可以串遍半個村的門兒？因此他很渴望搞好新鄰居的關係，哪怕多個人說說話也好，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嘛。遺憾的是，隔著防盜門的對麵那家人總是進出匆匆，老胡搬來後已有半個月了，卻還一直還沒照過麵。

　　這天下午，老胡獨自在家，屋裏屋外靜悄悄的，忽聽外麵傳來“叭達”“吱呀”的開門聲，他貼著自家防盜門的貓眼悄悄一看，是對門的主人回來了。主人三十多歲，是個戴眼鏡的瘦高個兒，筆挺的西服和精致的眼鏡，一看就屬於那種斯文儒雅的學者。老胡決定趁此機會主動溝通一下，便連忙打開自家的門探出身子，麵帶笑容地朝“眼鏡”點點頭：“您好！”

　　“眼鏡”正忙碌著，將一台嶄新的掛壁式液晶電視機朝門外搬，見有鄰居主動打招呼，他先是一愣，接著也很禮貌地朝胡成點點頭：“你好！”

　　老胡忙自我介紹說：“我姓胡，剛搬來半個月，往後請多關照！”

　　“甭客氣，我姓張。”“眼鏡”笑著又歎了一口氣：“現在的電器商場盡玩喙頭，冒牌產品蒙得跟真的一樣，你看這些東西，買回來才幾天就出了毛病，退貨索賠去！”說著，他抱起那台液晶電視機，又要拿擱在桌旁的一台手提電腦。

　　老胡見此腦子裏一轉，嘿，這不就有和鄰居聯絡感情的機會了嗎？於是他忙搶上前：“小張，正好我也要下樓去，我順便幫你拿一拿吧！”說著搶過那台手提電腦，兩人一塊兒下了樓。樓下就停著“眼鏡”的一輛電動三輪車，老胡為了將好事做到底，又小心翼翼地幫著將手提電腦和那台液晶電視機一塊兒裝上了車。

　　“眼鏡”見老胡如此熱情相助，自然很是感激，恭恭敬敬遞給他一根大紅鷹香煙。老胡這陣本患感冒咳嗽不能抽煙，但他想，現在剛跟鄰居有了點溝通就拂人家的好意，這事未免有點不妥，便痛快地接過香煙，讓“眼鏡”為自己點上火，然後很豪爽地吸了起來。

　　半夜裏，老胡正在睡夢中，忽聽樓下警聲大作，接著就有人“通通”敲自己的門。出什麽事了？老胡起身打開門一看，是幾個神情威嚴的警察，敞著門的對麵鄰居家裏燈火通明，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歎聲歎氣地敘述著什麽，另有兩個警察正在給她做筆錄。

　　見氣氛非同尋常，老胡不由一怔：“出……出什麽事了？”

　　“這還用我們回答？”警察打量了他一眼，指指那胖女人說：“這家的主人剛才報案，盜賊撬開門後盜走了家中的兩萬多元現金，還有一台掛壁式液晶視機和一台手提電腦。案發的時間是在今天下午，現在你能給我們說點什麽嗎？”

　　“我……”想起白天的事情，老胡定眼朝屋裏那個胖女人看了看，頓時腦子裏一轟：“你家裏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是你……”胖女人氣急敗壞道：“我是單身，家裏哪有個戴眼鏡的男人？”

　　老胡頓時腦子裏一轟：呀，原來白天那個高高瘦瘦的“眼鏡”，居然是個冒牌的盜賊。

　　當下，警察將滿頭冒汗的老胡請到派出所，開門見山地說：“胡山保，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有人親眼看見，盜賊作案時你不僅就在現場，你還親手幫助搬拿了手提電腦，裝上了盜賊的車子，並且，你還吸了盜賊遞給你並給你點上火的香煙，對不對？因此，我們懷疑你是這起撬門盜竊案的同夥。”

　　事態嚴重，又悔又怕的老胡直呼冤枉，趕緊將前因後果和事情的詳細經過，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幸好的是，對門的鄰居家雖然損失慘重，卻很是通情達理，胖女人在分析了具體原因後，主動出麵為老胡說明情況，排除疑點，這才讓老胡脫離了幹係。

　　老胡後悔之餘暗暗發誓，今後一定安分守己，再也不去惹那些吃力不討好的麻煩事。好在胖女人一家沒再追纏這事兒，每天依舊進出匆匆，隨手關門。老胡呢，整天在外東奔西忙，每次回家時看看胖女人家那扇總是關得嚴嚴的防盜門，也習以為常了。

　　兩個月後的一天，老胡正在家裏做飯，忽聽門對麵響起“喀落”、“喀落”的門鎖扭動聲，像是對門的主人回家開門了。但那“喀落”、“喀落”的聲音響了好一會兒還在繼續，估計是門鎖打不開了。老胡想著以前的慘痛教訓，在屋裏努力克製著不再去管這閑事兒。

　　可是又過了一會兒，卻聽對麵輕輕響起了“禿禿”、“噠噠”地敲擊聲。老胡忍不住對著貓眼朝外一看，原來那不是對門的主人，竟是個留著絡腮胡須的大漢，正用榔頭敲著一把旋鑿在捅門鎖，大漢還隨身帶著工具包。

　　媽呀，這又是一個撬鎖入室行竊的“白日闖”！

　　刹那間，老胡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早把上次的訓教拋到了九霄雲外，今天替胖女人一家抓住這個盜賊，來個“將功補過”！老胡捋起衣袖，本想立即拉開門衝上去，可再一想，那家夥長得膀大腰圓，何況還有作案工具，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弄不好還反會“打草驚蛇”。老胡急中生智，悄悄用裏屋的電話撥通110，壓低嗓門報了警，然後他就守在屋裏門後，一邊盼望著警察快來，一邊悄悄透過貓眼盯著那撬門的賊子。

　　時間在慢慢地過去，這時的每一分鍾對於老胡來說，簡直比一年還要長。可五分鍾過去了，該死的警察還沒有出現，而那沒能打開門的“絡腮胡”卻四下張望了一眼，收拾起榔頭和旋鑿，看樣子就要想溜號。老胡果斷地打開門大喝一聲：“站住！你是幹什麽的？”老胡的突然出現，使得“絡腮胡”先是猛地一愣，接著就點點頭苦笑了笑：“唉，今天這防盜鎖不知怎麽搞的，折騰了半天就是打不開，弄得我有家也進不了門。”

　　老胡問：“這是你的家？”“絡腮胡”說：“這當然是我的家了。”老胡冷笑一聲：“哼，別耍花招了，今天你給我放老實點！”“絡腮胡”打量了他一眼：“你這人怎麽這樣說話？”說著，搖搖頭就要下樓。

　　眼看這隻甕中之鱉要溜，老胡急得大叫一聲：“你往哪裏跑！”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就扭住了“絡腮胡”。不料“絡腮胡”像是學過幾招，雙臂輕輕一閃脫開身，反倒讓老胡一個失空趴在地上，又骨碌碌滾下了樓梯，摔了個暈頭轉向，血從被磕破的鼻子裏嘩嘩流了出來。

　　幸好就在這時，隨著樓下一片警笛聲，幾個警察衝了上來：“不許動！怎麽回事？”

　　見警察來了，老胡頓時精神大振，忍著傷痛從地上爬起來，指著“絡腮胡”說：“這家夥是個盜賊，他想撬門入室行竊，被我當場逮住，作案工具就在身上。”

　　怪的是“絡腮胡”卻並不慌張：“這是我自己的家！我剛才撬門是因為防盜鎖打不開。”說著還拍拍提在手裏的工具包：“我是做水電工的，當然有工具了。”

　　警察將“絡腮胡”上下打量一番：“你說你是這家的主人，有什麽可以證明？”

　　“絡腮胡”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底氣十足地說：“隻要幫我把門打開，一切就清楚了。”

　　於是警察隨即叫來聯動的開鎖中心人員，不一會就將防盜門打開了。進屋後，那“絡腮胡”果然當場拿出了《戶口薄》和《房產證》，又指著掛在客廳裏的大幅照片說：“房子我剛買下來一個多月，現在我天天住這裏，還能有假嗎？”

　　原來是這樣！老胡抹著滿臉的血跡一下子愣住了，連警察們也感到有點哭笑不得：“老胡呀，你有很強的治安防範意識，而且能見義勇為，這是好的。可是，你怎麽竟然連門對門的鄰居都不認識呢？”

　　老胡感到傷口突然疼痛起來，垂頭喪氣地住進了醫院。正在懊惱之中，“絡腮胡”提著一大包營養品看望他來了，不好意思地說：“老胡，真是對不起，沒想到會弄成這樣一個誤會……其實，有你這樣一個愛管閑事的鄰居，我倒覺得挺好的。”

　　一聽這話，老胡總算又開心起來：嗨，就衝人家這句話，我老胡吃點苦頭也值了！

　　（原載《民間文學》2007年3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