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要幹掉獵手

第三十四章 雨夜車禍

　　半夜間，雨中的山路上飛駛著一輛卡車，司機是個噴著酒氣的年輕漢子，名叫丁春柱，今晚他一個人灌下了很多的悶酒。

　　人說“妻子太漂亮，老公不放心”，其貌不揚的丁春柱，算是應了這句無聊的閑話。他妻子桂花的模樣兒好，不說婚前圍著她獻殷的人有一大溜，就是如今走在街路上，男人們也會憋不住多看她幾眼。因此有幾個夥伴時不時敲他的耳朵邊兒：“春柱，你別光顧在外麵開車掙錢，得好好拴住桂花的心呀。”

　　春柱不是木頭做的，雖沒發現什麽“蛛絲馬跡”，但這樣的玩笑話聽多了，也就平添了心病，昨天那火性頭上，他幾個碗盆兒一摔，順口就朝桂花吼了起來：“奶奶的，離婚吧！離了省心！”桂花淚珠兒一抹道：“離就離！”“好哇，那你寫離婚協議呀？”沒想桂花嘴唇一咬：“寫就寫！”果真抄起紙筆刷刷寫起了離婚協議，說自願同意離婚，價值三十多萬的房產全歸丁大柱，自己隻帶兩萬元存款走人，寫完了朝大柱麵前一推：“簽字吧！”桂花的離婚條件如此不高，更讓春柱覺得是對自己的蔑視，這年頭大丈夫誰還怕誰？他抓過筆二話沒說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今天一早，兩人就去街道辦妥了離婚手續。

　　說來有些人真奇怪，上午剛離婚，下午春柱就對自己的衝動開始後悔了，其實他不想離婚，不想失去桂花。可是一切已經晚了，何況那離婚協議上的白紙黑字也寫得清清楚楚，大男人說出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還怎麽能收回頭呢？自尊心特強的他無論如何也抹不開這個麵子找下台階。所以，下午送完貨後他就在路邊店裏灌下了一瓶白酒，然後獨自駕著車往回狂奔。

　　過了七裏甸，前麵的路段叫青沙灣，此刻，寂靜的山道上一片漆黑，隻有密集的雨線在車窗和燈柱前飄舞著。轉過一個彎口，春柱猛然發現前麵的路上站著兩個人，是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拉著一個穿藍衣服小孩，正在向他招手攔車。但由於車速太快，刹車已來不及了，“坪”的一聲，那兩個人被撞得飛向了半空，然後劃著一道弧形朝路邊的山坡下落去……

　　酒精的作用太厲害了，春柱簡直不明白自己是怎麽駕車離開現場的。喪魂失魄地跨進家門後，他就“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上。

　　離婚後的桂花還沒走，正靜靜地坐在桌前，對著綠色的《離婚證》和那份離婚協議書發呆。她被嚇了一跳，接著嗅嗅鼻子：“你怎麽喝酒了？”隨即拿來毛巾，又打來了一盆水。

　　“不用你管！”春柱用力一扛，盆裏的水潑在了頭上。水是涼的，他腦子裏開始清醒過來：剛才被撞飛的那個女人和孩子，現在怎麽樣了？是死是活？肇事後自己駕車逃逸，這可是罪上加罪呀！不行，我得回頭去找他們，也許人還有救，那可是兩條性命啊。他身子劇烈一震，“呼”地從地上彈起來跨出了門外。稍傾，他又轉身進屋，飛快地翻出了幾件衣服，並順手卷起了床上的被子，然後沒好氣地嘣出了四個字：“我去投案。”

　　“投案？”桂花瞪大兩眼盯著他：“你……到底出什麽事了？”

　　春柱扭過頭，看著這個已經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輕描淡寫地把剛才撞人的事說了一遍，說完後他艱難而悲涼地笑了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下，你幸災樂禍了吧？”

　　桂花直愣愣地立在那裏，見春柱扭頭而去，她追上一步：“你等等！”

　　“咋，你還沒完？”春柱斜了她一眼。

　　“不……從這裏到青沙灣，最快也得四五十分鍾，你趕緊先打110呀，那裏離七裏甸派出所和醫院都很近，最多十幾分鍾就能到現場的。這樣不但可以快點救人，減輕災難和罪過，也算是你主動投案了。快，你快先打電話呀？”

　　事到此步，這倒顯然是個最好的辦法。春柱稍稍遲疑了一下，轉身回頭拿起電話，撥通110後，他將車禍發生的時間、地點和自己的車牌號碼，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桂花已拿出一個手絹包打開，那裏麵是兩萬元錢，她把錢遞到春柱的麵前：“給你，帶上。”

　　春柱將信將疑：“這是你的錢，你給我做啥？”

　　“你撞的那兩個人，興許還有救，要花錢的。萬一真的沒救了，不也要賠償人家嗎？我知道你手頭沒幾個錢，這兩萬先拿去，不夠的我再想辦法。”

　　春柱接過那錢哼了一聲：“可別指望我還你？”

　　“誰指望你還了？”桂花說著，從桌上拿起《離婚證》和那張離婚協議，三下兩下就撕碎了：“其實，我並沒有想跟你離婚，隻是看你那麽凶，才故意說著氣氣你的，沒想到你也那麽狠心……”

　　“可我落難了，這一去沒準就要坐牢的，不定三年，五年……”

　　“十年、二十年我也等你。”

　　春柱愣了愣，忽然一把摟過桂花，使勁地吻幹了她滿眼的淚珠兒。然後，他挾起行李轉身大步跨出門外，跳上了車子。桂花連忙追了上來：“帶著我，讓我陪你一塊去！”

　　雨已經止了，天也快亮了，當他們趕往青沙灣時，遠遠就見警燈閃爍，交通警察和醫院的救護車都停在那裏。交警問明了丁春柱的身份後就沒好氣道：“你是怎麽搞的？這深更半夜的落雨天，害得我們來這兒白折騰啊？”春柱正不知怎麽回事，幾個警察將一紅一藍兩件東西“撲通”“撲通”扔在他們麵前：“你車子撞上的是不是它們這兩個？”春柱定眼細看，點點頭不由長籲了一口大氣--那竟是兩個穿著衣服、跟真人一模一樣的塑料模特兒！

　　哭笑不得的警察將春柱批評了一頓，罰了他酒後駕車一百元錢，隨後就讓他們回家了。

　　第二天，破鏡重圓的春柱和桂花就去街道辦理了複婚手續。不久，市裏的晚報上登出了這樣一條新聞：淘氣鬼用塑料人模惡作劇，假車禍讓離婚夫妻顯真情。

　　（原載《故事林》2007年2月A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