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要幹掉獵手

第十章 攔車的瘋子

　　老彭經常出差，不久前他遇上了一件險怪事兒，說來實在玄乎。

　　那天，他搭了一輛由陵州開往江城的長途大巴。車子是私人承包經營的，出了車站後由於不斷加載路邊客，30多個座位的車廂裏擠上了40多個人。那司機長得橫眉豎眼，一邊大大咧咧地開著車，一邊還跟坐在身旁的幾個愣頭青交頭接耳，談笑比劃，顯然是他哥們。老彭生怕司機會分散精力，便忍不住上前提醒了一句，卻遭了他們冷冷的一頓白眼。

　　過了城郊，往前不遠就要上高速路了，車廂裏的人漸漸都安靜了下來。老彭眯眼靠著後背剛想瞌睡一會兒，忽覺身體一衝，車子已刹了下來，接著車門被“滋”地打開。他扭頭一看，隻見有個漢子正使勁招著手，從後麵跌跌撞撞追趕過來，嗨，又是個搭路邊車的。

　　漢子約摸30多歲，腿有點拐，頭上戴著頂草帽，黑黑的臉上滿是胡碴，但一雙鼓突的眼球特別有神，胸前還掛著隻老式的傻瓜照相機。

　　誰知那漢子追過來後，伸手扒住車門卻並不上車，隻是朝車廂裏外反複張望著什麽，接著又盯住開車的司機上下打量，兩隻鼓突的眼球白翻著，像銅鈴般骨碌碌轉動。司機有些不耐煩了：“上來呀？你到底上不上車啊？”見那漢子還是不上車，司機“滋”地按下了車門關鈕，“媽的”嘟噥了一句就要掛擋。

　　“停車！你不能開，不能開！”黑臉漢子大叫著，緊趕幾步攔到了車頭前麵。司機不屑一顧，使勁地轟響著油門。黑臉漢拐腳一跺，變戲法似地舉起了一根木棒，對著車頭又晃又舞，那根木棒上狼牙似地栽滿了鐵釘。晃舞了一陣後，黑臉漢子將狼牙棍朝車前路上一放，隨即端起那隻傻瓜照相機套在眼球上，迎著車頭朝車廂裏麵按起了快門。接著，他又奔回頭，“嘭嘭嘭”地拍打車門：“開門，快把車門打開！”

　　不知他究竟想要幹什麽？司機猶豫了一下，又“滋”地打開了車門。

　　黑臉漢子跨上車來，怪異地鼓著兩眼，伸頭將車廂裏前前後後看了一遍，喘著粗氣就直朝乘客們揮手：“這是什麽破車？裏裏外外全都是血！你們快下車，趕快都下去！”見沒人理他，他白眼顫動翻轉，呲牙裂嘴地盯左盯右，聲色俱厲地用手指顫點著人：“你，還有你，你們的頭上，臉上，身上，都在淌血！你看看你，這胳膊斷了三截，這白花花的腦漿都流出來啦……”

　　想不到纏上來個瘋子，這一下，車廂裏麵頓時炸了窩：“今天出門沒看天，真是晦氣！”“快把這瘋子弄下去！”

　　那司機就等這句話呢，磨著牙跳出駕駛室，先伸腿從車輪前踢出了那根狼牙棒，接著轉身跨上車門，像拎小雞似地將黑臉瘋子揪下去，“撲通”摔了個老遠，隨手又撿起他掉在車廂地板上的那隻傻瓜照相機，一揚手甩進了路邊的草叢裏。然後，司機徑自跨進駕駛室又“滋”地關上了車門。

　　豈料黑臉瘋子不好對付，一個鯉魚打挺從路邊爬起後，撿起那根狼牙棒就追趕上前，“嘩”地砸碎了一塊車窗玻璃。

　　坐在司機旁邊的那幾個愣頭青，剛才早就手癢癢了，現在見出了這事兒，沒等司機招呼就衝下車來，二話沒說將那黑臉瘋子掀翻在地。讓這瘋子賠玻璃看來是沒指望，除了狠揍一頓沒別的轍了，幾個愣頭青拳腳並用，下招又準又狠。那黑臉瘋子兩眼望著車子，發出淒厲的嚎叫，翻滾掙紮著幾次想爬起身，都被他們踢翻下去。漸漸地，黑臉瘋子叫不動也滾不動了，鮮血從嘴裏、眼裏和耳朵裏一股股湧了出來。可是，愣頭青們還不肯罷休。

　　這工夫，車廂裏卻出奇的安靜，乘客們有的神情木然，有的變了臉色悄悄背過身去，還有的嚇得閉上了眼睛低下了頭，隻是沒人吱聲。

　　老彭本是個敢說敢為的正直人，眼見就要出人命了，憋了好久的他終於大吼一聲，挺身站了起來：“別打了！一塊玻璃值得一條人命嗎？你們也太過分了！”

　　幾個愣頭青一聽又是他，這才丟下黑臉瘋子跨上車來，朝司機丟了個眼色，餘氣未消地走到老彭的麵前：“嗬，這位朋友真是愛管閑事，替瘋子打抱不平了？他是你舅還是你爹呀？”老彭正要跟他們說理，可還沒容他再開口，卻被他們一把揪到車門口，猛地搡倒在地上。緊接著，那掛在擋上的客車加大油門，“呼”一聲開走了！

　　老彭被甩下後，隻好守在路邊等著搭乘下一輛過路的車。可就在這時，那個黑臉瘋子卻因傷勢過重而死亡了。他成了死者現場的見證人，因此被卷入了警方的調查。

　　原來死者就是附近的村民，一直是個安分守己的正常人。半年前他在路邊被一輛汽車撞傷，經醫院開顱搶救後，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卻落下病根，大腦卻變得反常了，眼睛看人也有些異樣。每當他發病時，就會在公路上攔截過往的汽車，盯著車上的人嘮叨一通注意交通安全的話，有時還會用他那隻傻瓜相機胡亂拍點什麽。

　　在老彭的協助下，警方當即在草叢裏找到了那隻傻瓜照相機。很快，相機裏的彩色膠卷被衝洗了出來，其中就有黑臉瘋子對著客車前拍下的那個鏡頭。令人驚奇的是，那張清晰的照片，完全印證了黑臉瘋子攔車時說的話--整個客車內外支離破碎，血光四濺，司機連同老彭在內的40多個乘客，除了左邊的一個年輕婦女和中間的一個短發小夥子，幾乎所有的人都是軀體殘缺不全，渾身鮮血淋淋！

　　正當大家對這張照片感到驚異時，警方的對講機裏傳來了一條特大交通事故通報：兩個小時前，一輛由陵州開往江城的大巴，在陵江高速岩山段突然衝出護攔，翻下了20多米深的山溝，車上除了一個年輕婦女和一個短發小夥子受輕傷脫險外，其餘39人全部遇難，無一生還！見老彭倒抽一口冷氣，旁邊的警察感慨地拍了拍他說：“你是說了一句公道話，救下了自己一條命。看來，人有時候還是管點兒閑事好啊。”

　　可是，死裏逃生的老彭卻在琢磨：死者為什麽能在車禍之前就拍出了這個鏡頭呢？他那雙怪異的眼睛裏，難道有什麽特異功能，難道真看到了車廂裏的血影？

　　（原載《經典故事報》2004年2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