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獲獎了,而且是全國攝影的金獎!這不能不說是意外。
他愛上攝影有些年了,從膠片拍到了數碼,從身材標杆溜直拍到了駝背,附近城鄉的風光讓他拍了幾個來回,大小獎也拿了一些,不算啥。而這次是以《蒙古娃》為題拔得了頭酬,這無疑於從草原攝影家口裏拔了一顆大牙喲。甚至有人開始懷疑是不是出了“假照門”,現在的各種門可多著呢。
但許多業內人都知道,阿利進草原拍攝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少說也有個七八年了。
創作是需要刺激、新鮮、衝動的,而把家鄉拍了幾個來回的阿利,在一次鬱悶之後闖進草原,便一發不可收了。他用相機記錄這成吉思汗的故土,這馬背上的蒙古民族,他們的勇敢、豪爽、勤奮與剛毅,都留在他相機和他的心中。他清楚地記得,就是去年的“五、一”長假,他約了幾位影友再一次進入中國北方最美的草原。
一路上,歌唱家騰格爾那蕩氣回腸的歌聲在回響:“藍藍的天空,淸淸的湖水,綠綠的草原,奔馳的駿馬,潔白的羊群,還有你姑娘。這是我的家,我的天堂……”當車行駛到草原深處的時候,他真的看到了人間天堂--千回百轉、九曲回腸的莫日格勒河,靜靜地流過碧綠的草原,極像獻給遠方客人的潔白哈達。星羅棋布的蒙古包,那雪白的羊群、紅色的駿馬,像天上飄落的彩雲……
他與影友拍足了風景,就來到蒙古族老朋友巴特爾家拜訪。
在巴特爾家裏,小女兒德德瑪已經五歲了。她看到來了客人,異常興奮,像一隻小鳥,邊唱邊跳地在院子裏圍著自家的駱駝轉。她的頭上包著個紅頭巾,配上那身不太合體的蒙古袍,顯得稚嫩又可愛。
阿利的眼前一亮。他一邊讓小家夥接著唱,一邊快速調整一下脖子上的相機,眯起他那有穿透力的眼睛,選準了一個又一個角度,隻聽得一陣“哢嚓”之聲。最難得的是,這時小德德瑪身後的駱駝,好像也被小主人引吭高歌的情緒所感染,興奮地昂頭叫了起來。
不錯,不錯。阿利一頓忙活後連說,很興奮。巴特爾也饒有興趣地趴在阿利身後爭看相機中的小片,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最後琢磨了一番,阿利還感覺小德德瑪服裝還差點,不新,也不太合體。
巴特爾說已經做新的了,裁縫說明天就能做好。阿利就答應了,說好明天再過來拍一組,他感覺這個孩子肯定有戲。
可是,第二天與阿利同來的影友家裏發生事,急著要返回,再次拍攝的計劃就隻好放棄了。
回家後的阿利,細心整理出小德德瑪這組作品,以《蒙古娃》為題參加了全國舉辦的西部攝影大賽。
這張小德德瑪唱歌,後邊的駱駝仿佛應和的作品,立即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專家學者紛紛首肯,從數萬件作品中脫穎而出,最後問鼎。人們普遍認為,作品真實、藝術地再現了蒙古族兒童健康快樂、陽光向上的童年,表現了人與動物、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之美。更稱奇的是,小主人公是在高歌?還是在呐喊、在呼喚?不同的讀者會有不同的詮釋。
阿利出名了,成功了,阿利的《蒙古娃》一舉拿了省、市及行業的多個獎項,各種采訪、報道、榮譽也接踵而來,忙得他不亦樂乎。
一年後,他有機會來到草原講學,應邀到老朋友家做客。
小德德瑪已經又長高了一截,還是那樣活潑可愛,有了幾分靦腆。巴特爾仍是那樣熱情,馬上安排上奶茶,要留下一起喝兩杯。阿利迫不及待地拿出證書和已上畫冊的作品,並衷心感謝小德德瑪的精彩表現。
主客寒喧之際,阿利以他攝影家敏銳的觀察,忽地發現巴特爾走路有些吃力,一瘸一拐的,眼神有些飄忽。
不礙事的,腿不小心傷了下,不過早好了。巴特爾急說,轉身蹣跚著割肉去了。
阿利感覺不對勁兒,就追問小德德瑪。
女孩兒還小,說不清楚,隻好像與一年前那次拍攝有關。阿利鬧得丈二和尚,他迎過巴特爾,一頓打破砂鍋問到底。
一年前,阿利他們拍攝走後,為了讓小德德瑪第二天及時穿上新衣服拍照,巴特爾連夜騎摩托去裁縫家。在回來的路上意外摔倒,小腿骨折,後半夜才被找回了家。
都一年了,還幹不了重活。小德德瑪的媽媽正好進屋,在一邊說。
怎麽不告訴我一聲啊,看這事整的……唉!阿利捶胸頓足,在地上直轉磨磨。
嘿,這點小事怎麽能麻煩你呢。草原人可不那麽嬌氣,我告訴你,我們可是成吉思汗的後代喲。
巴特爾把黑紅的胸脯拍得山響,眉宇間透著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