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詛咒的“石頭”

第九章 一張百元鈔

　　周日，處理完手頭的事務，我吩咐秘書在家，自己要單獨出去走走。

　　今天的陽光很好，雖說沒有家鄉地中海的和風，也沒有濕潤甜美的空氣，但熟悉的東方文明給我溫暖，照著我的事業紅紅火火、蓬蓬勃勃。出了大樓，我就信步徜徉於車水馬龍的市區。梧桐樹的葉子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垂柳青青愛撫我已近蒼桑的臉頰。拐過一個光鮮巨大的服裝廣告牌，就來到了著名的希望廣場。

　　這裏的人比往日似乎多了些，多了些熱鬧與繁華。一群老哥舞弄掌拳，靜中有動。而花花綠綠的，則是老太太們寬衣長袖耍起彩扇。我真羨慕這些個老家夥，鶴發童顏，活得如此自在與逍遙。我雖比他們小不了幾歲，但整日的忙碌，讓我工作起來也有些力不從心了。好在孩子們大了，我的事業也快有人管了，用不了幾年我也可以告老還鄉，享受地中海的徐風與親情嘍。

　　一個可憐的孩子，不，應該說是一個男孩子模樣的矮男人就佇在的我麵前。他個子不到一米，或者說隻有八九十公分吧。唯有那張上揚且曬得黑紅的小臉，讓你分辨出是一個男人，娃娃臉上分明寫著許多成熟。他的腳前是一個不大的鐵罐頭盒，裏邊一些橫七豎八的角分人民幣靜靜地躺著，皺皺吧吧的。他見我來，仿佛沒有任何表情，大眼睛撲閃兩下就轉向了一邊，就把乞求投向了他人--也許因為我是老外吧。

　　平生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麽矮小的人，我站下，低頭好奇地瞧著他。他的身體也瘦瘦的，也許是營養不良吧。他的背卻隆得很高，顯得沒了脖子，讓我的心也幹巴成一團。有個婦女走過來，看我好奇就自言自語地說，這人也夠可憐的，大小夥子了什麽也幹不了，爸爸重病在床，他還得靠他媽拾破爛養著……唉，現在還是窮人多喲！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個中年婦女蹣跚走來，手裏拎著個黑色的大垃圾袋。衣服雖舊卻很整潔，臉上堆著笑，說孩子，看，媽給你找到了什麽？是甜麵包啊！快吃，吃吧--

　　媽，你吃吧，你也快一天沒吃東西了。矮男人的聲音嗡嗡的。

　　媽是大人，抗餓呢。聽話，吃吧！

　　矮男人快速用衣服蹭了兩下手，接過婦女塞過來的麵包就大口吃起來。我看麵包有一半分明被水浸過，顏色有些發白，且塌下去許多。可他的口很大，吃得很香，有如享受著一種少有的幸福。轉眼，麵包就沒了，然而他還在那認真地一點點舔著髒兮兮手上的麵包屑，一下，兩下，三下……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盡管對東方人的“表演”我有所防備，包括那些缺胳膊斷腿的。但今天這一幕確實讓我動容，鼻子有些酸楚，眼淚險些掉下來。我從兜裏摸出一張百元人民幣，上前一步，彎腰放在罐頭盒裏，紅紅的，願它能給母子倆帶來上帝的關懷！

　　老外給了一百啊！

　　不知誰喊了這一嗓子，許多人都圍攏來，向我投來敬佩的目光。矮男人大眼睛閃著感激，並突然向我深深地一躬，嗡嗡地說：謝謝大爺！我不知說什麽好，也不好說什麽，就擺了擺手，內心在為他們母子祈禱，還有那重病在床的那個父親！

　　當我轉身要走的時候，矮男人忽然想起了什麽，抓起那一百元鈔，擠出圍人，向右側不遠處的一堆人走去。他的腿極短，頻率卻極快，像一陣風刮過去。

　　在人們的疑惑目光中，他奔到台前，幾乎是爬到一個放捐款箱的桌上，一下就將錢投了進去。捐款箱前有一個大牌子，紅紅的字很醒目：獻愛心，為患白血病的李玲小同學捐款！

　　人們看呆了，靜靜地，任街道上汽車的喇叭聲聲。

　　我也恍然大悟。是的，他有這個權利，他的所有家人有這個權利，每一個中國人有這個權利！

　　轉身遠望，是廣場中心聳立的雕塑，像一把利箭直插雲天，在周日溫馨的陽光照射下，閃爍著這個城市的輝煌並預示著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