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帶上若幹個套子,拉上爬犁,踏著薄薄的輕雪,像趕集似的匆匆進山了。
這山裏,老韓熟悉著呢,靠山吃山麽。他跑了二十多年山,方圓百裏夏天出什麽蘑菇,盛產什麽野菜;冬天哪有什麽飛禽走獸,以及它們的特性,如何能逮到它,可謂了如指掌。而且,每每跑山便有一定的收獲。但有一條,他明白國家重點保護的動物動不得,為此判個十年八年也不值,那叫犯法的呀。而其他小來小去的,他就打了“擦邊球”什麽的,也無大礙。嘿嘿。
大山茫茫,將太陽壓在了林隙間,時隱時現。快接近一座陰森森的大山溝了,頓時一股寒氣向他逼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精神也為之一振。低下頭細看,亮亮的輕雪下是隱約的蹄印,一串串沿著山溝的走向,曲曲彎彎,忽明忽暗,漸漸地消失在茫茫雪野之中。
他清楚,這兩山之間正是動物必經之地,動物與人一樣,各有各的道。他停下來,熟練地拿出套子,在有縫隙的灌木林間精心地擺下了龍門陣,隱藏得鬼都看不見。然後,他用樹梢掃除了自己留下的腳印,倒退著離開這裏。
很快,大山的那邊傳來吆喝之聲,棍棒打在樹上發出“咚咚”的回響。這聲音飛向對麵的大山,又折回來撞在另一座山上。又時緊時慢,伴著晶瑩的雪花翩翩起舞,繼而不斷在升騰。
太陽掛在西山埡的時候,老韓收獲了兩隻野麅子,越勒越緊的套子很快讓兩隻生靈沒了氣息。
老韓拉著兩個麅子大搖大擺地下了山,蒼鬆斑斑鬼影似的射在他身上,那後邊的雪地上便留下兩行深深的犁痕。
一進小鎮,就看到了檢查站的老杜。
“哪整的,這兩鮮貨?”
“哪整的?嘿嘿,撿的!”老韓沒打笨兒,說得氣很壯。緊接著又順兜摸出一根好煙給老杜點上。
“可不能自己弄啊,這個管得也嚴喲!不過,撿的就算了。”他又盯著老韓那張紅撲撲的臉,“哎,過兩天縣裏的範局長要來,說要換換口味,就賣給我一個吧。”說著,伸出一個巴掌。
老韓尋思了一下:“也就你吧,別人給多少錢我也不賣,現在可是缺貨啊。”
卸了貨,老韓心裏偷著樂。
拐過一個彎,快要到家了,老韓迎麵撞上了二憨子。他想趁黑躲過去,可二憨子一下就認出了他:“哎哎,老韓,你膽兒不小啊!”
“瞎說啥呢,這是我撿的,你知道不?”老韓伸了伸腰,胸挺起來。
“唏,唬小孩呢!”
“你管得著麽?”老韓說著就要走。二憨一把把他拉住,咬著牙:“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看怎麽著吧!”而後又瞥了老韓一眼,緩了緩口氣,“哎,我說,有個朋友要過來,點名吃這個。你給我,咱啥事不就沒了麽。嗬嗬……”
老韓氣得有些發抖,臉是由紅變紫,幹嘎巴嘴就是說不出話來。“那樣,二憨,我也不容易,你看--”邊說邊伸出一個巴掌,“這個數,現行價。你知道,我沒收入,就靠這個……”
“老東西,你少跟我來這個!我是要,不是買,懂麽?”二憨的聲音大起來,遭來了入夜閑適的人們,大家都伸長脖子朝這邊張望,有好事者還向這邊踱來。
二憨自知理虧,就腳底下抹油,狠狠地丟下一句:“有尿的,你等著!”
老韓回了家,老伴很高興,弄了兩菜,就讓老韓喝開了。喝著小酒,他就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罵二憨忒不是東西!
老伴說:“這二憨咱可惹不起,他‘黑白兩道’都行哪。”
老韓歪著頭,同時把酒杯也歪了歪:“對,明個兒把兩個大腿給他拿去,堵他狗日的嘴!對,這大山是咱的,下回我再去套唄,是吧?嘿嘿。”老韓把酒喝得“吱吱”響。
第二天,老韓起得晚,也是有些乏,加上屋子冷就懶得起來。突然,有人把門敲得山響,嚇得老兩口縮成團。門一開,嗬,好家夥,穿警服的,一下子呼呼拉拉來了好幾個。
老韓傻眼了,老韓被帶走了。事後老韓想不通,我這輩子混得可以,怎麽會翻爬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