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詛咒的“石頭”

第三十二章 障眼兒

　　三姑娘生得漂亮，三姑娘生得痛苦。

　　三姑娘因為還是個姑娘，爹媽就打心眼裏厭惡她--長得漂亮有什麽用，也接不了戶口本，早晚是人家的人！

　　這都革命時代了，連偉大領袖都帶頭“計劃”了，你們倆口子有仨就不少嘍。街坊鄰居見他們一發不可收，非要個“帶把的”不成，就苦口婆心地勸，勸得唾沫星子直飛，仿佛給久旱的大地灑下甘露。

　　可這種事兒誰看得住--沒過一年，女人又挺起了肚子。

　　三姑娘爸又開始顛顛兒地找人掐算，說是有後降臨，龍種將麵世。

　　果然，沒過數月一個帶把的驚天動地的來到人間，把個三姑娘爹媽樂得合不攏嘴：男人千恩萬謝地感激上蒼，女人則淚流滿麵地感恩神靈！

　　於是，他們大宴賓朋。

　　於是，他們相信了命運，相信了這一切。

　　三姑娘爹把洗男孩兒的第一盆胎水，板板正正地放到三個姑娘麵前，讓她們用這好好地清洗眼睛，洗卻汙濁和邪魔。

　　可誰曾想，轉年若掌上明珠的兒子竟在一場重病中夭折了--這使許多人陷入了痛苦之中，三姑娘的爹媽更是跟瘋了一般。他們竟鬼使神差地追溯起三個姑娘洗眼那回事兒，大的二的洗得都很虔誠，唯有三姑娘洗得不夠認真，糊弄那麽三兩下就跑出去玩了--誰都知道，一個兩歲孩子她能懂得啥哪！

　　三姑娘是“障眼兒”，是她要了咱兒子的命！

　　爹媽把火噴向了三歲多的三姑娘，罵，擰，掐，然後就是虐待，敵人似的，他們用憤怒灼燒這幼小的心靈。

　　三姑娘若大石頭下的小草，倔強地生長出綠色，憂傷著五顏六色的美麗。

　　待到三姑娘八歲那年，焦急的爹媽已經又給她生了兩個小妹妹，並且媽媽又理直氣壯地挺起了肚子。街道主任磨破了嘴皮子，沒用！單位撕出了罰款單，白扯！誰也阻擋不了女人要生兒子的決心和壯舉！

　　三姑娘多麽希望能有個小弟弟呀，這樣自己就會不再倒黴，從苦海中得以解脫、得以幸免--因為是自己給爹媽帶來了煩惱，給全家人帶來了不幸呀。

　　又一個春天到了，小草綠了，花兒開了，媽媽又生個小弟弟！

　　爹媽又是大宴賓朋，又是祭祖宗謝老天--

　　在家人熱鬧喜慶的時候，三姑娘默默地躲在一邊，偷偷地用洗過弟弟的髒水，反複地撩洗她那雙又大又漂亮的淚眼。

　　§§人生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