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詛咒的“石頭”

第三十一章 流浪者

　　老劉是個悲劇人物，老劉又是個喜劇人物。

　　老劉年輕的時候是村裏的壯勞力，很能幹，承包了好幾坰地。他家裏有掛馬車，老劉能駕輕就熟是個好車把式。於是這兩年糧食總是沒少打，腰裏也有了錢，娶了村裏最賢惠的媳婦。

　　老劉盼望生個兒子，老人則急於抱上孫子，老劉這老大應帶個好頭哩。

　　孩子生了，老劉不高興了。說老婆不中用，弄了個女娃--接著生，接著生！

　　管計劃生育的不幹了，說男女都一個，男女都一樣，可不能再要了，否則是要罰款的！

　　老劉悶悶地抽著大卷煙，繃著臉說就生，這沒有後怎麽行？喝出來罰款也要生個兒子！

　　老劉就是老劉，誰做工作也不行，結果不出兩年第二個女孩兒又呱呱墜地。

　　老劉就好一陣痛苦，乖乖地交了罰款。

　　可這兒子還沒有，等於白挨罰了不是？老劉又偷偷摸摸讓老婆懷上了，趁管計劃生育的一不留神又生了第三個女孩兒。

　　這下可惹惱了村幹部，抓了老劉這個典型，又是罰款又是通報。老劉也直罵娘，都怨老婆不爭氣，這家裏罰窮了不要緊，你要這麽多丫頭片子有什麽用？三個不頂一個！

　　許多人都瞞怨老劉，說這下可好，快傾家蕩產了不是--該死心了，好好過日子吧。

　　老劉還是悶悶地抽著大卷煙，青著臉說就生，這絕後可不是小事，就連朋友都不和絕後的交往哩--反正也都這樣了，再生，我就不信生不出小子！

　　老劉就是老劉，九頭牛也拉不回頭。

　　為了躲避開刀絕育和保密日漸凸起的老婆肚子，全家人常常聞風而動，套上馬車拉上一家人就跑過了省界。因為百裏之外就是另省，也是老劉的妹妹家。

　　功夫不負有心人哪，當老婆第四次陣痛過後，老劉的眼睛終於成了月牙兒，黑黑的臉膛也格外精神了。

　　可是，就因為超生老劉的三間房被村上給扒了！

　　老劉愁了，老劉傻了，老劉又抽大卷煙了。

　　老劉就是老劉，一甩鞭子全家人湧進了千裏之外的草原，把個原來同村老鄉意外地呆在了門口。

　　大草原土地肥，簡直能流出油來。老劉玩了命似的能幹，沒幾天就開了好幾坰地，又開始蓋房子。

　　管土地的來了，洶洶的，挺個大肚子的家夥一準就要罰款，一看這麽多孩子又要罰款，再看還沒蓋好的房子更要罰款！

　　後來還是老鄉通融通融了關係，因為地已經開了隻好交錢；孩子多有過去的罰款單頂了；可房子說啥要扒，來人也動了兩下手。這還了得！老劉說盡了小話兒，就差磕頭了，要是磕頭能行老劉也磕呀。

　　限期扒房！

　　老劉就是老劉，不僅沒有扒，還一天之內把房蓋好了，當晚又把管土地的人擺平了。

　　過兩天，管土地他們上邊的人又來了。問這是什麽時候又攻上來一戶，下邊的人說早就來了，地和房子我們都掌握。上邊管土地的人就說要收費，按法律規定辦事。下邊的人說得收，還得多收，這地就按兩坰收，絕不能少了！

　　其實，老劉的地至少也有個四坰多。

　　此後，老劉全家不再流浪，種上了糧食和蔬菜，打了幾眼井，個個水旺，老劉那被太陽打黑的臉上總有著笑，和氣生財麽。

　　此後，管事兒的那些人家裏總斷不了老劉的蔬菜瓜果。在夏秋那溫暖的陽光裏，老劉的門前又總少不了大車小輛，大肚子小肚子都來吃瓜解暑，都說老劉你真行嗬。老劉就說還不是靠大家關照，我一個盲流子有多大能水哩。

　　老劉就是老劉，別人吃瓜他心裏卻甜，連全家人心裏都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