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八月,細雨綿綿。北魏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三十萬大軍湧出北方的平城(今太原),一路南下,準備伐齊。
走在隊伍前麵的,是騎著高頭大馬的年輕男子。他戴盔披甲,腰挎長劍,身後飄蕩著綿延的旌旗。
隊伍之中大都是連年征戰的老兵,來自北方,曾為統一黃河流域出過血,流過汗。適逢秋雨連綿,風雨交加,道路泥濘難走。不少將士身上濕透了,風一吹直打哆嗦。曆經近一個月,浩浩蕩蕩的北魏將士才抵達洛陽城下,他們個個神色倦怠,疲憊不堪,恨不得坐下再不起來。隨行大臣同樣精疲力竭,叫苦不迭。
他看著這些,聽著報怨,好像與己無關,執鞭催馬,聲若洪鍾,一派不滅南齊誓不回師的架式。文武百官見此情形,紛紛跪倒在他的馬前,叩頭不止,懇切請求停止“南伐”。
他不為所動,作為一國之君他曾橫掃大半個北方,大敗了眾多部落。如今,他見人們猶疑,故意聲色俱厲地喝斥道:“朕正準備經營大事,統一天下,可你們這些人推三阻四,有意遷延。國有國法,軍有軍紀,你們再要說東道西,當心受到嚴刑的製裁!”說罷,又策馬躍出人群。
這時,有代表性的文武百官又哭著上前勸諫,苦苦哀求。他見時機已到,便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表示如果大家都不想南伐,那麽就索性將國都遷徙到這裏。他一指洛陽城,那黑黝黝的城牆舉目可見。“今日興師動眾,如果半途而廢,豈不被後人齒笑?”
大家正拿不定主意之時,任城王拓跋澄策馬而出:“遷都是大舉,是國之振興、百姓安寧之大事。進軍中原,借天時地利人和之勢,我們的勝利就在眼前了!”他激動地說完這些,舉劍向天,神情肅然……
就在隊伍出發前,任城王還與皇帝幹了一架呢。在皇帝看來,洛陽地處天下之中,交通便利,一直是漢族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曾是東周、東漢和魏晉的都城。遷都洛陽,既便於加強同中原的聯係,又有利於推行漢化改革措施。但是要排除遷都問題上的種種阻力,必須另出高招。這天,他召集文武大臣,聲稱要大舉進攻南方齊朝。群臣內心都不情願,默不做聲,朝堂上一片沉寂。不料,一向主張改革,深受他信任的任城王拓跋澄擰眉而起,一下站起來與他當場爭辯起來。他勃然震怒說:“社稷是我皇帝的社稷,你任城王難道想惑亂人心嗎!”任城王也不示弱,說:“社稷果然是您皇上的,但是我作為社稷的臣子,有責任維護社稷的安危。”
他回宮後,立即傳召任城王,向他說明了“南征”的真相。任城王原來就是堅定的改革派,孝文帝曾經表示過“非任城王無以識變化之體,朕方創改朝製,當與任城王共萬世之功耳。”此時任城王了解了皇帝的真實意圖,馬上笑逐顏開。於是倆人開始深入探討遷都的具體操作事宜。皇帝向他坦率地表達了對遷都的一些擔心。任城王認為皇帝的擔心是多餘的,激勵他依計行事,以大局為重,大張旗鼓地準備“南征”吧。
現在,正是抉擇的時刻,德高望重的任城王出現讓人踏實了許多。不等大臣們有所反應,皇帝又說道:“不能猶豫不決了。同意遷都的往左邊站,不同意的站在右邊。”在場大臣麵有難色,大多不樂意遷都,但更不願南征。情急之下,別無選擇,隻好站到左邊,表示同意遷都。不再南征的決定做出之後,群臣三呼萬歲。皇帝內心更是一陣狂喜,揮舞起長劍放馬飛奔。
不久,北魏朝廷正式從平城遷都洛陽,先後有100萬人遷徙。
此後,皇帝力排眾議實行了一係列強有力的漢化措施。先在行政製度、農耕製度上動手,然後快速把改革推向文化。他下令禁說鮮卑語言,一律改說漢語;放棄鮮卑民族的傳統服飾,頒行按漢民族服飾製定的衣帽樣式;遷都洛陽的鮮卑人,一律把自己的籍貫定為“河南洛陽”,死後葬於洛陽北邊的邙山;改鮮卑部落的名號為漢語姓;主張鮮卑族與漢族通婚,規定鮮卑貴族帶頭……
這,就是孝文帝拓跋宏(467-499),鮮卑人,後改漢姓,又名元宏。是中國曆史上有名的政治家、改革家,然不幸英年早逝,年僅3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