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死亡地帶。
到處是棕櫚樹高高的影子,寬大的葉片散亂著,沒有了生機,似乎還在散發著炮火的硝煙。下邊阡陌縱橫出一條條小路,把荒蕪的土地分割得七零八落,甚至於發出令人恐怖的氣息。而遠處朦朦朧朧的鐵絲網,更增添了一種神秘,一種邊境線上少有的寧靜與恐怖。
這時,一個老人手牽一頭毛驢,趕著二十幾隻瘦骨嶙峋的羊,就由小變大地出現在這兒的邊緣。他裹了個破舊的長袍,頭纏典型的阿拉伯帽子,緩緩把羊轟上了一個小山包。然後,自己便從容地從驢身上卸下他的工具,將驢定在原地吃草。爾後背上工具,蹣跚著走向棕櫚樹下那神秘的草叢。
他很快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輕輕在地上插了一個綁有紅布條的標記。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仍是那麽沉著平靜,就像在幹一樣農活或是什麽家務似的。先是用刀熟練地除去表麵的一些雜草,然後小心而仔細地扒開標記周邊的表土,一個鐵家夥就露了出來。隨後,隻是簡單地進行了一下操作,他就順利捧出表麵有些生鏽的“寶貝”。
他坐下來喘了口氣,拍了拍又黑又糙的手上粘著的泥土,掃了一眼小山包上的羊,還有風吹過來的方向隱約著的一隊巡邏大兵。他的嘴角微微有了笑意,瞬間又不見了。他用力起來,又抓過工具,繼續向前緩緩移動。
當太陽濃烈起來的時候,他的目標已經實現。收牧向回返時,牽來的毛驢已經有了特殊的任務,背上馱著沉甸甸的收獲。
羊慢慢向家的方向走著,邊走邊啃食青草。老人也顯得悠閑輕鬆,上了羊腸小路腳步還加快了,仿佛一個阿拉伯老客走在送貨的路上。
突然,一個巡邏車“哢--”地停在了羊群前,“騰騰騰騰”跳下來好幾個荷槍實彈而又氣勢洶洶的美國大兵。羊嚇得咩咩地四散奔逃,毛驢韁繩也險些掙脫老人的手。他陡然打了個寒戰,呆站在原地大氣不敢出。
--毛驢馱著的,竟是六枚地雷!
來到美軍駐地,威爾遜上尉正愁打擊反美武裝沒線索呢,這下如獲至寶。他立馬叫來了翻譯,親自進行審訊。
可是搞了半天,還是沒有大的收獲。老人從未參加過任何武裝組織,也未實施過什麽爆炸,是個地地道道的牧羊人。麵對真刀真槍的家夥,老人現在反倒很鎮定,他說我也沒辦法,家裏老婆孩子沒有飯吃,總不能幹等著餓死吧?好在這個能賣幾個錢,要不埋在地底下也不是白白生鏽了?
威爾遜上尉搖了搖頭,似乎覺得很可笑。他也搞不懂,老人怎麽會準確知道這裏有地雷,兩伊交戰時可埋下了上千萬枚啊!
老人告訴上尉,他兩代人都生活在這一帶,親眼見過安放這些東西,確切知道它們在哪。而且,還知道後來戰爭結束,聯合國組織人排除了一小部分,也許隻有九牛一毛那麽多!
這可不是好生意呢,上尉幽默地說,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你這老家夥是不是活夠了呀?
這我懂。老人顯得很自信,這兒的東西都是炸坦克用的,我知道,是輕易不會爆的。
上尉又晃了晃腦袋,正是這些反坦克地雷威力大,易於安裝,已經成為比例相當高的路邊炸彈,我們的士兵可吃盡了這些家夥的苦頭喲!
想到這,上尉來了脾氣,臉紅紅地站起,大聲嗬斥老人的“殺人”行為。你懂?哼,你懂這是什麽性質麽?你知道?你知道為幾個小錢而犯下了大錯麽?你,簡直就是那些敵人的幫凶!
老人沉默,一聲也不哼地盤坐在那,像在進行祈禱。
上尉仍不肯罷休,說你挖雷是沒危險了,可我們的年輕的士兵在天天流血!他們的生命隻有一次,你明白麽?
老人坐不住了,有些吃力地緩緩站起。他的眼睛開始發紅,發潮,淚水繼而湧了出來--我還知道,如果不是我的兩個兒子死了的話,家裏老的老小的小,我也不會幹這個的!
此時,上尉才知道,老人的倆兒子:一個在兩伊戰爭中犧牲,一個被美軍“誤炸”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