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本來人就不少,一不留神,鄉下人、南方人和外國人都一股腦地往這兒來,交通問題就成了大事。通更加擁擠不。
我作為騎自行車的上班族,真是深受其苦,尤其是每天必過的那個鐵道口,更讓我苦不堪言。
北方的秋天來得早,進入九月已是寒風習習。那天一早,我迎著嗖嗖的小風,隨著車流急急地騎車趕路。前邊就是那該死的鐵道口,人驟然多起來。
隻見一輛平板三輪車,拉著小山一樣的貨物擋在路中,兩個軲轆恰好卡在鐵軌之間,轉眼間我身後的車流擁在了一起,責罵之聲也隨之席卷而來。
蹬車的是個瘦小的男人,用一個大圍脖把自己圍了個嚴實,一看就是個典型的外地打工者。無論他怎麽蹬,車就是不動。
我心裏說,你們這些外來人哪,掙錢都掙瘋了,就不能少拉一點嗎?
雖是這麽想,但我也知道他不走,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呀。
於是,我隻好一手扶車,再用肩抵住三輪車身,幫著推車。三輪車便像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
當三輪車過了道口,艱難地穩住車身時,我立即衝了過去,想行使城裏人的威嚴,好好教訓他一頓。
他見我奔過來,將半個臉縮進圍脖裏,一副負罪相。
瞧著他那身不合體的舊衣服,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說,哎哎哎,你耽誤多少人的時間,你知道嗎。你知道城裏人遲到意味著什麽?你知道什麽叫炒魷魚……我幾乎是一口氣說了這些的。
可就當我發出第三句責問的時候,那個人的麵孔與我記憶中的形象重疊了--賈成龍,是我們樓三單元的,在冷飲廠當工人,因為他不好好上班,經常願打個領帶,掖下挾個黑包,我們都稱他假(賈)老板。
此時,他緩緩地抬起頭,將圍脖解開,瘦瘦的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他說,劉哥,都怨我,誰讓我自己作賤自己沒崗了呢。咱沒別的能耐,一天送幾趟貨,總能混碗飯吃,哪怕苦點累點。
臨分別時,我重重地給了他一拳,說賈老弟,你真的當起老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