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米、麵、油的卡車,鑽出樓群,馳過白茫茫的雪野,向一個牧業小隊挺進。
雖是春節前夕,雪還沒有融化的意思。天也格外地冷,給我們這次送溫暖一個無比充分的理由。
那是我們的一個扶貧點,有幾十戶人家,大都以放牧為主。橫在草原的深處,買點東西都得走出幾十裏,沿著彎彎曲曲的土路,讓貧窮拉扯得遙遠而又陌生。
就在幾年前,作為扶貧辦負責人我第一次來到這裏,禁不住有些吃驚。破破爛爛的土房東一個西一個的,僅有的幾個院落也是七扭八歪的。散放的牛羊,慵懶地遊蕩,瘦骨嶙峋成可怕的風景。
這時認識了老包,他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吧,一個光長臉不長肉的草地老鄉,身上瘦得幹巴巴的。他很幽默地說:“你一看我,就知道世界上還有受苦人吧。”他是這裏的書記,深有感觸:“這裏窮啊,主要原因還是基礎太脆弱,要啥沒啥啊!”
這以後,我向上提出了我的計劃,從心裏想幫他們盡快脫貧。第一年,我們本著“窮了誰也不能窮教育,苦了誰也不能苦了孩子”,通過捐贈活動解決了學校的部分桌椅、黑板和學習書本等,讓孩子們的臉上盛開起燦爛。第二年,我們又幫著建起了衛生所,派出醫生輪流進行值診。同時,還培訓了一名本隊的年輕大夫,改變了缺醫少藥的現象。第三年,我們又幫著貸款,建了一些房屋、圈舍,生產條件也得到了較大的改善。
此外,每到要過年了,我們都買上一些米麵油之類,成卡車地送過來,分到各家各戶,以解燃眉之需。算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了。每每我都親自壓車督戰,以示政府的重視麽。
坐在駕駛室裏,我剛剛才看到房子時,遠遠地就有鑼鼓聲飄來。嗬,原來接到電話的老包,正組織人列隊迎接呢。
握手,寒暄,其樂融融。老包這幾年也開始長肉了,臉上一笑還有兩酒窩:“可把你們盼來了,跟盼親人解放軍和毛主席似的。”大家哈哈就樂。
在卸車的當兒,老包陪著我轉了隊部、衛生所和兩戶牧民。真是變了,這裏起來了一排紅磚鐵皮的平房,整潔一新,辦公條件、醫療條件均有了較明顯的改善。牧人的家裏也亮堂了許多,通了電,家用的電視機、洗衣機、冰箱都有了。
老包高興得合不攏嘴,說:“這都是政府的恩德,你的努力呀……”
“哪裏哪裏,”我急忙說:“沒有國家的政策,也不會有今天,也不會有全社會的小康喲。”
望著白茫茫的雪野,老包說:“瑞雪兆豐年哪,今年的草不會孬了。嘿嘿,你瞧好吧。”
果然,這年春水足,夏季雨水也好,草自然長得茂盛,加上建了許多草庫侖(圍起來的草場),昔日“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又再現了。
得知這一消息,我們為之高興。夏秋之季,老包曾來電話,真誠地邀請我們去吃手扒肉,說:“吃水不忘挖井人,富了不能忘共產黨啊。”由於要召開幾個大的會議,即使我有那麽點意思,也未能成行。
轉眼進入冬季,也許就是要過年的時候吧,老包又來電話。又說讓我們過去--說大夥想你們了!
我知道隊上與我們的情誼,人心都是肉長的,也不好謝絕。就說:“這段時間單位太忙了,過了年再說吧。”
“這哪行!”老包的聲音有些大了:“大夥都盼哪,是年前你們能送點東西來……”
我搖了搖頭說:“你們那已經不大困難了,今年是沒有這個計劃的呀。”
老包在那邊明顯急了:“這不扯了麽,馬上要過年了,大夥什麽都準備了,就差米麵油沒買了,單等你們送來哪!”
我,一下無話可說了。
“說話啊。我還有個想法,明年學校也該翻修了,你們是不是計劃一下啊?”
盡管老包的聲音很大,但我幾乎什麽也沒聽見,腦袋裏正想著比扶貧本身更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