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吃狗的曆史可追朔到遠古時代,但猶以現代為甚。在工藝和手法上,又以鮮族料理最為講究。他們用大鍋徐徐把水燒滾,將狗整個扔進去,翻幾下就取出,去毛,再下鍋煮。那皮肉白嫩適口,再蘸上佐料,絕對的上佳美食。尤其狗肉的大補功效,更增加了許多賣點。
這天哥幾個小聚,把酒吃狗,那話題自然離不開狗。侯六最能侃,又曆經坎坷,不時眉飛色舞。
他說那年,我年輕,就在離家很遠的工地上給人家當小工。活累,夥食不好。每天還聽著隔壁火葬場的哭聲,叫人身心受損。
可時間一長啥都習慣了,還找到了改善夥食的門路。火葬場每天的祭品多得是,淨好吃的,水果、餅幹、麵包,還有燒雞呢。我們哥幾個,晚上就跟貓似的翻牆而過,大包小包地拿。
可吃一段時日,就有些膩了。這時,我們又有了哥倫布式的發現,每晚上不光我們來,狗更是膽大包天的光顧,三五成群跟進超市似的。
抓狗吃!一個大膽的創意興奮了我們的神經。
掃祭場四周是圍牆,隻有兩個小門可以進出。我們堵上一個門,在另一門下上套子。在裏邊用手電照、用石頭打這麽一趕,喪家的狗哪也出不去,隻好被套上。哥幾個回去就弄個大鍋,學起了鮮族人的吃法。一隻狗能吃兩三天,吃沒了再套。小日子過得,那叫滋潤。
後來,這的狗套得差不多了,我們又開辟了第二戰場。
附近有些住戶,幾乎家家養狗,但就是不放出來了。那時,還沒完全禁槍械,我從家裏偷偷拿來一隻小口徑步槍。有了它,外邊的野狗常吃槍子。
這一天出現了意外。
大家沉默著。再吃肉喝酒時,味道全變了。
那是馬上進入冬季的一天,天上飄著輕輕的小雪。我們有兩天沒吃到狗肉了,附近的狗也很少出來。我背著槍,外披軍大衣,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綻的。二胡子就跟在我身後,大狗似的。他身體壯,跑得快,抓狗是把好手,背個狗更跟玩似的。於是,成為鐵杆狗友。
我們四隻眼睛,獵人般尋覓狗的蹤影。在我們的眼中,狗已不狗,是一堆冒著香氣的美味!薄薄的雪,在我們的腳下不斷發出“沙沙”的聲響。轉了大半圈,也沒找到獵物,不是太小,就是有主人,無法下手。
已近黃昏,天漸漸暗了。來到一家大院門前,從不高的牆頭上我看到裏邊有條大家夥,黃黃的,個頭好也夠肥。房主室內已亮起了燈,正是下手的好時機。我用胳膊頂了頂二胡子,眼珠向裏一挑。他明白了用意,一下閃在我身後不動。我一邊向牆頭走,一邊伸手打開槍保險。離牆還有一步遠時,臥著的大黃狗站起,兩步就縱起身向牆頭撲來。就在這一瞬,我順勢抬槍在手,隻“砰”的一下,大黃狗聲也未叫就“咚”地摔了個嘴啃泥。
我落槍還肩,軍大衣仍在外,坦然地轉身疾走。
二胡子向我伸出大拇個,見院內沒有動靜,就翻牆而入。
我剛拐了個彎,走出不遠,一聽後邊好像不對勁兒。我轉過身來一瞧,二胡子拚命在前邊跑,後邊不斷有喊聲傳來:“抓住他,抓住他!”“偷狗賊,哪裏跑!”
轉眼,二胡子從我身邊跑過去了,後邊的四五個人也壓上來。我跑還是不跑?跑,自己暴露,恐怕跑不過這幫人;不跑,怎麽辦?好在槍在大衣裏背著,不注意是看不出來的。我也不知哪來的膽兒,竟迎著走了過去。
我看到了這幫人的憤怒,他們呼出的哈氣。有個戴眼鏡的小夥子突然停下,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我:“看見有個人跑過去了麽?”我略作思考狀:“剛才,好像是有個人往那邊去了。”這人也不說聲謝謝,與一幫人就一齊向前追去。
現在大家猜猜,我該幹什麽呢?
這時,桌上有人說還不快跑,抓住就壞了!有人說快找些人,趕緊救二胡子……
侯六說,都不對--嗬嗬,拿狗去嘍!
那麽肥的大黃狗,我舍得扔麽?還別說,回去一看大黃狗還長脫脫躺在地上,喉嚨處的傷口有血流出,凝成雪地的殷紅。雪地上有好大一片亂像,仿佛生命的掙紮。狗眼瞪得大大的,湧著淚,疑惑地瞧著這個世界……
“噢--好家夥,我姑家的大黃是你給打死的啊!”這時,桌上的“眼鏡劉”發話了。
“我操,這事整的。當年那個眼鏡就是你吧?”侯六一拍大腿。
“眼鏡劉”傷感起來:“二胡子那小子跑得兔子似的,沒抓著。回家一看,大黃也沒影了!我姑兩口子一股火,大病了一場。也難怪,大黃不光能看家護院,還很通人性,在我上大學時曾救過我一命哪……”
他說完,桌上的人都沉默著。再吃肉喝酒時,味兒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