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哪一天的哪一個城市了,反正我感覺肚子疼,就走進了好像個醫院的大樓裏,那來來往往的白大褂加上一些痛苦的人群,我斷定沒有搞錯。
先掛個內科號,然後忍著疼痛歇了五六口氣兒才爬到三樓。正在看小說的男眼鏡大夫放下書,見我大汗淋漓就說你小子應該掛急診,這三樓也是你爬得了的麽?
我說反正上來了,先看看再說。於是他示意我脫衣服,然後連聽帶摸,最後說你這屬外科--請走好。
下了樓,又換了個外科號,接著我踱著小步晃過空曠的走廊。這時我的感覺有點怪,就瞧剛擦過的走廊地麵特像平靜的湖麵,走動的人似小船飄蕩,我也被人蕩來蕩去。
外科是個細心的女大夫,白嫩的手在我肚皮上摸來按去,鬧的我滿肚子都疼起來。他果斷地說,用止痛消炎藥,住院觀察!
我是伴著天黑躺在病房的,並吊上了瓶子,想必很不吉利。果然,這一晚我被折磨苦了,肚子總是疼,都有死的想法。
總算挨到次日早上,女大夫詢問了病情,還是那樣細心地在我肚皮上按來摸去。我說快給我一刀吧,我實在受不了了!她歪著頭想了想說,好吧,你的肚皮你說了算。
不久,我就被人用車推進了一個大屋子,說是剖腹探查。這裏麵很寬敞,人也很多,跟集貿市場似的,叫賣之聲格外嘈雜。主刀的男大個兒告訴他們別吵,說這有病人!
真的靜下來,人們都在怔怔地看我,看我赤條條地躺在冰涼的手術台上。刀剪閃著寒光,我有些怕,也許這一生就這麽輕易地交待了。
大個子說別怕,更不必顫抖,這是個小手術--跟殺雞取卵差不多。
該打麻藥了。女麻醉師很是年輕,兩個眼睛睫毛很長,也就是電視裏二流明星做廣告時的那種,很洋娃娃的。
打完麻藥不久,她就用針紮我肚皮,問疼不疼?我說這能不疼!於是,她又給我打了一針,這回紮也不疼了,跟紮木頭似的。
大個子要動刀的時候,就說你講點什麽吧,這樣你就會轉移注意力,不知不覺手術就會結束的。
講點什麽--這可是我的拿手好戲,我的強項。麵對白大褂和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我從人的本性講到全國反腐的新動態,從美國全球戰略防預體係講到人類將登上火星。生命科學的新發現,克隆引起的社會爭議,講沙塵暴、拉尼那現象,說網絡技術、納米材料,談法輪功自焚、黑社會爆炸、醫院改病曆……
果然,這一講特好,轉眼手術結束了--我仍講興甚濃。
我被送回病房的時候,那個細心愛摸的女大夫就款款地跟進來。她問我感覺怎麽樣?我興奮地說好極了!她卻怪怪地瞧著我,說你這人真是,肚子裏哪有病啊,這不是在騙我們嘛!
這下,我也說不清楚了--八成這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