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風景

第一節 理解

　　誌國與還未過門的媳婦清清，把厚厚一本相冊送到奶奶跟前，一頁一頁翻給她看。奶奶靠近窗戶，趴得很近，認真看了，然後搖搖頭，衝清清說：照得不好。

　　清清紅著臉，不知說什麽。誌國看清清有些尷尬，正想打園場，又聽見奶奶對清清說：沒有你真人好看。

　　看清清笑了，奶奶也笑了，說：讓你爺爺看看是不是。

　　清清就把相冊給了伯。伯當時正守著電視，上麵正播放著的一條新聞吸引了他：經過激烈角逐，上海終於贏得二零一零年世博會主辦權。伯問誌國：世博會是幹什麽的？賣東西的嗎？

　　誌國一時也解釋不清，給他說世博會大體應該類似農村趕會的形式，隻不過那個檔次高，世界各國的好東西都集中在一塊。

　　伯說：在上海辦世博會，還不如在樂陵辦呢，這樣就能把樂陵小棗推廣出去。

　　清清和誌國他們就笑。誌國說現在的世博會展示的都是高科技，又不是農貿市場，怎麽可能賣小棗。

　　伯說你們還別笑，古時連皇帝都把樂陵小棗當成好東西，我就不信外國人不喜歡。

　　清清把相冊塞到伯的懷裏，說：外國人喜不喜歡咱們的小棗不要緊，反正中國人都喜歡，爺爺你還是看看我們照的相吧。

　　伯也往窗戶跟前湊了湊，仔細地翻看了，不住地點頭：不孬，不孬，這要花多少錢？

　　誌國伸出一個手指頭晃了晃。

　　一百？太貴了。伯說。

　　一千多。誌國說。

　　一千多？伯抬起頭來，吃驚地瞪著誌國。奶奶也停下了手裏的線團，看著這個重孫子。

　　這還是便宜的呢。誌國說，貴的要好幾千。

　　這不是訛人嗎？伯憤憤不平。

　　奶奶接過話頭，衝伯說：現在年輕人都喜歡這個，又不要你掏錢。

　　誰的錢也心疼呀。伯說。前前後後又把相冊翻了一遍，對誌國說：還真不孬呢，好看，如果你奶奶不死，能看到這個該多好。

　　一句話說得大家黯然神傷。

　　奶奶愣了一會，衝伯說了一句：你這個當爺爺的，就不能說句讓孩子們高興的話？

　　伯這才笑了，說對，對……

　　以上的場景，都被大姐盡收眼底。當時大姐那幾天回娘家，和奶奶住在一起，正趕上大哥的兒子誌國領著還沒過門的媳婦去看老奶奶。後來拉起這件事時，大姐驚異的，不僅僅是奶奶的善解人意，還有奶奶清醒的思維。大姐是老高中生，也算是有文化的人，她對奶奶的認知，讓我這個自認為會寫些文章的人很以為然。大姐說：奶奶當時已是九十多歲的高齡，她對孩子們花錢照相肯定也心疼，但還是表現出了理解，隻這一點，就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