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風景

第六節 銀元[五：證明]

　　娘去世時，奶奶執意要把一枚銀元放進她的嘴裏。好在娘沒有被火化，否則銀元肯定會化為一包銀水。

　　娘嘴中含著的銀元，是爺爺臨死前手裏攥的其中一塊。爺爺死前留下的那兩塊銀元，奶奶一直沒舍得花，她原打算將其中的一塊留給自己“壓棺”，另一塊留給伯。她相信，自己肯定會走在兒子和兒媳前麵的；同時她也相信，爺爺會滿意這樣的安排的。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娘竟走在了她的前邊。

　　娘的去世，打亂了奶奶的計劃，她隻好把那兩塊銀元的其中一塊取了出來，給娘“含飯”用。此前，曾有人提出，娘含飯可用一塊錢的硬幣，很多人家都是這樣的，因為世麵上銀元已經越來越難以見到了。但奶奶沒同意，她認為娘是徐家的一位功臣，完全有資格領受爺爺留下的一塊銀元。

　　所謂“含飯”，是這一帶具有神秘色彩的地方習俗，即逝者在小殮時，要給其口中放進一些具有特定意義的東西，一般情況下，富庶人家多含珠、玉等物，而貧窮人家則多含米、貝等，目的就是使死者的口不能空著，不能沒有吃的，要讓死者在另一世界中也能夠繼續享受生前的食祿。當然，從另一個層麵講，因“含飯”的內容、時空不同，已演化成鎮驚辟邪、護體守靈的用意。奶奶之所以執意要用被爺爺的血浸染過的銀元給娘“含飯”，我想，她是不是想讓爺爺在陰間以此作為證明，好讓他能夠認領這個孝順的兒媳？爺爺生前沒有見過兒媳，死後親人相認，在另一個世界也好互相有個照應。娘是個好人，奶奶相信，好人會有好報，就是死了，娘在另一個世界也會得到大家的疼愛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