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風景

第七節 開除黨籍

　　敵我不分、愚蠢透頂的奶奶，被開除出革命隊伍，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同誌離開奶奶家後，將情況向組織進行了匯報。在那個特殊時期，這還真是一個新動向，於是上級調整並充實了工作組，要求盡快拿出處理意見，不能因為一個落後分子，影響了整個樂陵的革命形勢。工作組連夜在村裏開了會，討論的中心就一個議題：專門研究對奶奶所犯錯誤的定性和處分。

　　這次會議，伯主動提出了回避。事實上，他不回避也不行了，因為人家根本沒打算通知他。當然，會議的內容和結果，伯的死黨後來還是都告訴了他：奶奶這個人思想落後，覺悟忒低，在大是大非麵前稀裏糊塗，革命立場不堅定，竟然幫助地主把布、糧食等財物藏匿起來，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當然，她做為烈士家屬，根子還是好的，主要問題是理論學習不夠深入，在思想和行動上跟不上革命形勢快速發展的要求和需要。會議討論的結果是：整體上看，並不存在階級對立的問題，說到底這還是人民內部矛盾。

　　性質定了，剩下的就是怎麽處理了。

　　有人提議：上一次，也是因為她的覺悟低，給她一個留黨察看的處分，這屬於有前科，這一次，不能再遷就了，處分要比上次的重一點，一方麵給她本人一個深刻教訓，同時，也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給那些對形勢認識不透、革命態度不堅決、思想和行動不徹底的人一個警戒。

　　最後商定的對奶奶的處理意見是：開除她的黨籍。考慮她是革命烈士家屬的特殊身份，不再追究她的其他責任。

　　都開除黨籍了，這是多大的打擊呀。有些人怕奶奶想不開，都過來勸她想開點。但是，奶奶對於“第二生命”的結束，卻沒有任何感覺，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她問伯：那以後開會什麽的，不會再叫我參加了吧？伯說最起碼開黨員會議不會再叫你，你想參加也沒那個資格了。奶奶長出了一口氣，說那就好，以後再也不會因為我在會上打盹惹人生氣了。伯聽了哭笑不得，說娘，黨員很重要，好多人寫了幾年的申請都沒批呢，你知不知道？奶奶說黨員到底有多重要，難道比心安理得還重要？伯說也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為革命做了很多的犧牲，成為黨員不容易。奶奶說隨便吧，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

　　工作組負責人將會議討論結果呈報上級後，很快得到上級同意開除奶奶黨籍的批複，組織部門也馬上開展行動。可奇怪的是，他們查閱了所有的相關檔案，卻沒找到有關奶奶入黨的信息資料，不知是根本就沒有，還是被紅衛兵弄丟了，因為此前紅衛兵奪權時把檔案室的資料弄得一塌糊塗。

　　處分黨員是個嚴肅的問題，組織也不敢輕易地下結論。因為一直下不了文，奶奶的問題就不好解決，這主要涉及到奶奶今後還參不參與組織活動的大問題。後來工作組長經請示後，幹脆召集全村黨員召開了一個特別會議，會議也隻有一議題，即宣布對奶奶的處理決定：經上級黨委研究決定，鑒於高書梅所犯的敵我不分的嚴重錯誤，暫時給予口頭通知：開除她的黨籍，擇時將正式下文。

　　但是，後來誰也沒見到“擇時”下的文，事情又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