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風景

第六節 銀元[二：述說]

　　前麵說過，當時，於長江將爺爺從房頂上扛下來時，爺爺還沒有死，但是因為戰鬥激烈，他們一時顧不上爺爺，就將他暫時藏在屋後的草堆裏。等戰鬥結束後，於長江他們再來看爺爺時，發現他已因流血過多犧牲了。在掩埋前，長江想最後給爺爺整理一下，這才發現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手心裏好像有東西。長江幾個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掰開爺爺的手，發現他攥著的，是兩塊浸染著血跡的銀元和兩顆幹癟的紅棗兒。於長江猜想，當時爺爺可能是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行了，在臨死前，他將身上最值錢的東西掏出來，肯定是打算讓戰友捎回家的。銀元留了下來，而那兩顆紅棗兒，卻被戰友們隨手丟了。

　　爺爺死時攥著銀元和紅棗兒的故事，被戰友們流傳了下來，而那兩塊銀元，也最終傳到了奶奶手裏。當然，奶奶接到的銀元，上麵已經沒有一絲血跡。

　　這兩塊銀元比較特殊，它們是爺爺臨死時留下的，它們在爺爺貼身的衣袋裏肯定被保存了好多日子，隱藏著很多心事，代表著很多話語。奶奶把它捧在手裏，感到了它從爺爺身上傳達過來的一絲溫潤。從左手移送到右手，再從右手移送到左手，兩塊銀元都會發出輕微的碰撞，像兩個小人兒在輕聲喃呢，述說著以前的故事。這些故事，有一部分奶奶是知道的，比如紅棗兒的故事，但更多的，應該是奶奶不知道、而很想知道的。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有了銀元無數次的述說，模糊的畫麵越來越清晰，奶奶知道的也就越來越多，所以，她一直沒舍得將這兩塊銀元花掉，而且有了具體的打算：這兩塊銀元，她要將其中一塊留給自己，好在死時“壓棺”用；另一塊，留給伯。她相信，爺爺會滿意這樣的安排。爺爺的心事，奶奶懂得：他雖身在戰場，但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老婆孩子，在他流盡最後一滴血的時候，心裏想著的，肯定是那個千裏之外的窮家。然而，娘先於她的去世，打亂了奶奶的計劃。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