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穀

第二章 熊殺

　　天亮起來的時候，古奇已能看清走進老林子裏的路了。

　　昨天，他在老林子裏發現了一隻熊，很大的一隻。他希望今天它還呆在那裏，他很需要一副熊膽，更需要熊的腳爪。

　　今天，他發誓一定要抓到這隻熊，以後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古奇知道自己這樣做是違反野生動物保護法的，而且是執法犯法。作為森林警察，他隻有保護野生動物的權力，卻不能去打殺它們。可是，那份價格實在是太誘人了，並且不是差錢的事。他有把柄在那些人手裏，他們逼迫他不得不這樣做。

　　他帶了吃的東西，還帶了槍和麻醉彈，那是專給森林警察裝備的。

　　古奇腳步很快，這裏的路徑他已經很熟悉了，因為天還早，老林子裏靜悄悄的，動物們還沒有醒來。

　　他在一個小土坡那兒停下了，昨天他就是在這裏發現那隻大熊的，還好，雖然當時他沒有帶武器，常年的森林經驗幫助了他，使他沒有被熊發現。

　　土坡前麵不遠有個小棚子，是由幾塊青灰色的石板搭成的，也不知是誰搭建的，古奇小時候就到過那裏頭。

　　石棚裏頭本來什麽也沒有的，可是，昨天古奇繞開黑熊，剛走到距石棚還差幾米遠的地方時，突然看見從石棚裏冒出了煙氣，這讓他嚇了一跳。要知道這座老林子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更不允許有火種。石棚裏有人不是偷獵者就是逃犯，野獸是不會點火的，周圍的村民根本不會到這裏來，鄉上、縣上宣傳過多次的，野生動物保護法和森林保護法已深入人心。

　　是誰藏在裏麵呢？古奇握緊手裏的槍，麻醉彈已經上膛，這裏也是戰場，不能掉以輕心的。他悄悄向石棚靠近。這時，一個漢子出現在石棚門口，也許他早就知道古奇會在這時候到來，也許他在石棚裏點起煙火為的就是引古奇來。反正，不管為什麽，他成功了，古奇看見了他，不知不覺槍口朝了地麵。

　　又一個漢子走出石棚，古奇臉上神色更加驚慌，雖是早春時節，山裏還涼，他的臉上竟不知不覺沁出了汗滴，兩腿也抖起來。

　　“你別怕，我們不是來找你報仇的。”先出來的漢子上前拍了拍古奇的肩頭，古奇嚇得身子矮了半截，他又想起從前發生的事，心裏還是怕得不得了。

　　“你、你們又在偷獵？”古奇跟著漢子走進石棚，看到地上躺著一隻狗一樣的東西，他知道那是豺，也是受保護的動物。

　　“什麽話？犯法的事我們現在早不幹了。老四，你說是不是？”先出石棚的漢子對另一個漢子說，叫老四的漢子連連點頭，笑著回答：“大哥，可不，咱們現在已經改好了，再也不做犯法的事了。”

　　大哥轉過頭告訴古奇，這隻豺是被一隻熊拍死的，卻沒有吃掉它，搖擺著走掉了，他和老四把它弄到石棚裏的。

　　“大、大哥，那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古奇驚魂未定問漢子。大哥說，也沒什麽，在那邊混不下去了，手頭太緊，有人讓他們弄隻熊膽和一副熊掌，於是，他想到了古奇。

　　古奇嚇得腿都軟了，差點要給大哥跪下，老四把他拉住說：“你怕啥？這種事以前你又不是沒幹過，現在，你就是管這事的，老林子裏熊多得是，少一隻多一隻誰知道？你忘了？你是怎樣才有今天的了？”

　　古奇怎會忘記呢？他又怎麽敢忘呢？他給大哥“撲嗵”一聲跪下了，聲淚俱下地說：“大哥，求求你別讓我幹這種事吧，你們可以去找別人，我保證不把在這裏看到你的事對任何人說！”

　　“那不行！萬一我被抓起來說露了嘴呢？這我可不敢保證。”大哥獰笑著說，伸手把古奇從地上拎起來，說，“兄弟，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是這麽鬆包啊？”

　　“大哥，你這不是毀我麽？這些年我擔驚受怕，天天祈禱你們不要被抓住，好容易才有了這份穩定的工作，如果去獵熊我還怎麽幹下去啊？”

　　“傻了吧兄弟！告訴你，不是讓你白幹的，事成之後給你十萬，夠你下半輩子的，咋的，森警沒幹夠啊？”

　　“好吧。”古奇沒了辦法，隻好答應下來，同時，也覺出一直頂在他後腰上的硬東西拿開了。

　　現在，古奇又來到這裏，他不敢去石棚看那兩人走沒走，隻想著早些抓到那隻熊交給他們，讓他們離開自己，離得越遠越好。

　　他下到土坡下麵，驚喜地看見昨天自己剛布置下的陷阱有了結果，周邊有熊的腳印，被熊踩翻了。

　　古奇高興地跑過去，太陽還沒有照到阱底，下麵黑糊糊的，什麽也看不清。不過，沒關係，古奇帶著防暴手電筒的，打開向下照了一下，他隻是奇怪：下麵怎麽沒有熊的吼聲。這一看，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阱下真的有一隻很大的黑熊，這是古奇預料中的事。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黑熊的P股下麵坐著一個人，黑熊正用巴掌拍著他玩，已經看不出模樣了，古奇隻能從那人穿的衣服上認出是老四。

　　古奇實在想不出老四怎會和黑熊攪在一起。他不知道，昨天他剛弄好陷阱不久，老四就過來了，大哥對古奇不是很放心，讓老四盯著古奇。誰知，不等老四從陷阱邊離開，黑熊也到了這裏，看見老四本能地撲上來，把老四撲進陷阱裏，它也跟著掉了下去。

　　古奇設下的是淨阱，下麵沒有埋設竹釺，老四總算留了全屍，熊是不吃死人的。

　　老四鐵定是死了的，他是讓熊殺死的。這讓古奇稍稍鬆了口氣，知道那件事的人隻剩下大哥一人了。

　　古奇沒有向阱下的黑熊開槍，他改了主意，轉身走向石棚。

　　大哥還在睡著，昨晚想著弄到黑熊換了錢後如何花，太興奮了，睡得很晚，連古奇走進來都不知道。

　　古奇看著大哥睡夢裏還在笑的臉，真想用槍托把這張醜惡的臉砸個稀巴爛。但殺人的事他是不會做的，自從那年他無意中殺死一人後，二十幾年了一直在做惡夢。

　　其實，那事真的不怪他。那時，古奇剛剛二十歲，卻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好獵手。經他手射殺的動物大多都是對穿，就是從這邊眼睛射進，那邊眼睛穿出，不傷毛皮的，能賣大價錢。卻為了一件事，他再也不打獵了。

　　那天，古奇在老林子裏潛伏了多半夜，終於看到了那頭漂亮的大公鹿，像這樣又大又美麗的公鹿多少年才出一頭的。古奇屏住呼吸，手指在槍板機上勾出了汗，第一次感到了緊張。他知道：像這樣的鹿頭城裏有錢人會爭搶著買的，他們喜歡用這種東西裝飾房屋。

　　終於，古奇瞄準了鹿的眼睛，隻要他的手指再稍稍壓下去一點，子彈就會從槍膛裏飛出去，公鹿就會應聲倒下，任他處置。

　　意外發生了，公鹿突然跑走了，因為離它不遠出現了一隻狼，一頭很大的狼，嚇跑了公鹿。古奇氣恨狼讓他的潛伏失去了意義，更恨它在他隻差那麽零點幾秒就要成功的時候嚇跑了公鹿。於是，想也不想調轉槍口，對準狼頭就是一槍，毫無疑問，狼應聲倒下，可是，在狼倒下的地方又站起兩隻狼，古奇本來可以毫不費力的擊斃它們的，卻是奇怪：狼怎會像人那樣直立著站起來？手指沒有勾動扳機。

　　那不是狼，是披著狼皮的人！他們跑到被古奇射殺的那頭狼那裏，抱起它大聲的呼喚，原來，那也是一個披著狼皮的人！

　　古奇嚇傻了，呆立著好久不能動一動，直到那兩人中的一個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頭才清醒。

　　那兩人便是大哥和老四。他們是從城市裏來的，槍法不行，隻能靠偽裝、陷阱、捕獸夾獵取動物。其中一個卻被古奇誤殺。

　　好在，三人都是逃犯，身上有命案的，死了一個也不敢聲張，古奇的槍法鎮住了他們。古奇給了他們一些錢，大哥和老四在古奇的幫助下找到逃出去的路，跑到邊境線那邊去了。

　　誰知，這麽些年過去了，大哥和老四還是回來了，現在，老四死了，古奇更害怕大哥了，他想了想，推醒了大哥，告訴他熊獵到了，就在陷阱裏。

　　大哥聽了，睡意頓消，和古奇幾乎跑著趕到陷阱那裏，就在大哥扒著陷阱邊向下麵看的時候，一隻手在他身後輕輕推了一下，大哥成功地掉進了陷阱裏。

　　古奇終於鬆了口氣，老四是被熊殺死的，大哥也應該算是，他找來一把鐵鍬，開始填埋陷阱，他不想把這消息透露出去，盡管那兩人是逃犯也不行。當年的過失殺人也是殺人，古奇不想這事再有第三人知道，何況，知道這事的兩人都在熊的P股下麵。

　　他想，陷阱埋到一定的時候，熊就會自己爬上來逃走，然後，他再把陷阱那裏恢複原樣就行了，誰也不會知道的。

　　就在古奇幹得起勁的時候，他聽到身後有響動，憑著經驗他想也不想便躲開了，風聲過後，一隻熊從他原來站立著的地方撲空了，也掉進了陷阱裏。那是一隻母熊，來找阱下那隻公熊的。這時，陷阱已經填埋了許多，老四和大哥隻能見到一些衣服，阱下黑熊的前掌快要扒到阱邊了。

　　古奇突然改了主意，他不想再把惡夢繼續下去，他拿出了對講機，調好頻率對裏麵說：“我是古奇，這裏死了人，是被熊殺死的。我要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