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夜色朦朧的晚上。
南方的深秋,屋裏還是悶熱難耐,陳家輝出了五金廠,在廠區外麵的簡易公路上散步。夜風的吹拂下,公路兩旁的白楊和垂柳隨風起舞,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讓人感到了一絲涼爽與愜意。
如今,陳家輝是一名通緝犯的身份,白天這個時間段,他基本是大門不出,市區不去,小心翼翼地蝸居在這個小廠,在寂寞與驚悚中苦押著日期一天天過去;這會兒,他仰望著雲層裏忽隱忽現的月亮,倏忽之間,一種思念之情強烈地湧上心頭,田嘉欣和寶貝兒子飛飛怎麽樣?她們還好嗎?在外麵的每時每刻,他都在想著她們,想著那個溫馨的小家,企盼著有朝一日會傳來一個特大喜訊把他炸暈。
夜風中的陳家輝正在月光下浮想聯翩,一邊妄想,一邊慨歎,忽然,兩束刺眼的燈光向這兒掃來,一輛黑色轎車眨眼之間停在他的麵前,“嗵嗵”跳下倆人將他夾在中間,其中一個人問:“你叫謝偉?”
看著兩人逼上前來,陳家輝驟然一怔,還以為是蕭亞東派來的殺手,想跑,無路可逃,隻好答道:“是的,我叫謝偉,你們幹什麽?”
“那好,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倆人不由分說一人扭著他的一條臂膀將他塞進車內,陳家輝一邊掙紮一邊說:“幹麽?幹麽?你們綁架啊!”
“老實點,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那倆人“唰”地亮出匕首,一左一右抵住他的腰部。
黑色轎車掉轉頭開過五金廠後駛上了環城大道。
陳家輝在車裏有些納悶,看這三個人不像是蕭亞東派來的殺手,那他們是誰派來的?為什麽要綁他?
正在陳家輝疑惑之間,小車駛進了麥迪遜花苑,他一下子恍然大悟,這一定是他與蕭麗麗偷情之事暴露。難道是那個叫強哥的人派人綁架於他?
三人挾持著陳家輝乘著電梯到了十二層,一進會客廳,陳家輝就看到一個男子臉色鐵青地站在當廳。
“強哥,他就是謝偉。”那個開車的司機說。
宋漢強將一團尼龍繩扔地毯上,大吼一聲:“把他綁起來!”
三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陳家輝來了個五花大綁。
“阿三,幹的不錯,你們走吧。”宋漢強一揮手,三個人退出了會客廳。
宋漢強繃著臉,瞪著雙眼將陳家輝上下掃描了一番,獰笑著道:“你這個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膽,敢動我的女人?”說著,“嗵嗵”就是兩拳,擊在陳家輝胸脯上,陳家輝渾身被綁得粽子似的,他後退了幾步,才沒有摔倒。
“說,你為什麽要勾引她?”宋漢強揮舞著拳頭,像審問犯人似地逼問陳家輝。
陳家輝被惹得性起,劍眉一揚,雙眼盯著宋漢強,毫不畏懼地說:“怎麽?她是你的專利?”
“好啊,看你小子嘴硬還是老子的拳頭硬?”宋漢強見陳家輝公然頂嘴,氣得一下子跳起來,把他當做一個練習拳擊的沙袋,“劈劈叭叭”在他的身上練起了拳腳。
拳腳齊下之下,“拳擊手”宋漢強都累得氣喘籲籲;而作為移動“沙袋”的陳家輝雖然鼻青臉腫,卻是雙眼瞪得溜圓,對著宋漢強怒目而視,硬是一聲不啃。
宋漢強仰在沙發上歇息一陣,又走到陳家輝麵前,“嘿嘿”一聲冷笑,說道:“謝偉,隻要你在我麵前跪下來道歉,說一聲對不起,我立馬讓你走人。”
“你快說啊,道一聲歉,強哥就會放你走的。”不知什麽時候,蕭麗麗已經站在宋漢強身後,見宋漢強菩薩心腸,要放他一馬,就催促陳家輝,讓他快向宋漢強道歉,她擔心暴戾無常的宋漢強會隨時改變主意。
向他人下跪,就說十來八個漢字而已,張張嘴巴,動動腿腳,不會費什麽大勁,十分容易的事情;這是一個低三下四的舉動,可以使一個人暫且失卻尊嚴,但不會短胳膊缺腿,隻是舉手之勞,即可以撿回自己的性命。
尊嚴二字,對於某些人而言,會嗤之以鼻,輕如鴻毛。但是,陳家輝卻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對著他人卑躬屈膝,那不是他的風格。
一定是蕭麗麗出賣了他,不然的話,這個叫強哥的人怎麽會知道他在宏大五金廠?
陳家輝見蕭麗麗現身,臉上現出不屑的神色,隻是冷冷地向她掃了一眼,就昂著頭,仰著脖頸,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像半截鐵塔似的戳在客廳正中,不肯屈服於宋漢強的淫威之下。
“王八羔子,死到臨頭,你還牛逼什麽?”宋漢強見這個謝偉寧折不彎,性格倔強,頓時火冒三丈,上前擒住他的頭發,連拖帶拉將陳家輝拽到牆邊,雙手撕扯著他的頭發向著牆壁就是“咚咚咚”的一陣撞擊,陳家輝一下子頭破血流,粉白色的牆壁上,綻開了一朵朵血色玫瑰。
腦袋是肉做的,哪會經得住在水泥牆上的連續磕撞?蕭麗麗披頭散發地撲上去,將宋漢強拉開,哭泣著說:“強哥,再磕就出人命了,求求你,高抬貴手饒了他吧?”
“你這個騷貨,誰讓你出來的?心痛他是不是?”宋漢強飛起一腳踹在蕭麗麗身上,這一腳踹得不輕,蕭麗麗“啊呀”一聲尖叫,雙手捂著肚子仰麵八叉摔倒在地。
“哈哈哈……”宋漢強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他揮舞著沾滿鮮血的手掌,凶巴巴地說:“他算什麽東西?老子整死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叮鈴叮鈴……”突然,會客廳裏響起了門鈴聲。
宋漢強心中一怔,誰在這個時候突然登門造訪呢?
“快,把他弄到衛生間!”宋漢強用手一指躺在地上的蕭麗麗,他不想讓來者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麵。
蕭麗麗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攏了幾下散亂的長發,來到陳家輝麵前。陳家輝剛才讓宋漢強玩籃球似的磕來磕去,臉上已是血肉模糊,他雙手被反綁著斜倚在牆腳,蕭麗麗將他扶起來進了衛生間。一進裏麵,蕭麗麗哽咽著說:“陳哥,對不起,我是被逼無奈啊!”說著,她用紙巾輕輕揩去他臉上的血跡。
宋漢強沒有去馬上開門,而是匆匆走進了書房。
原來,這個封閉的書房裏麵有一套監控設備,這處住宅裏的各個臥室、客廳全都裝有微型針孔攝像頭,他不在的時候,對家裏的事情也可以了如指掌。
一進書房,宋漢強打開顯示器,屏幕上顯示的兩個人,一個長得四方大臉,捂著一副墨鏡,一個人高馬大,戴著一副琺琅眼鏡。
是龍哥!龍哥來這裏幹什麽?那邊難道出了什麽問題?
宋漢強走出書房,打開防盜門,前麵的人摘下墨鏡,宋漢強驚喜地叫道:“龍哥,真的是你!你幹嘛不打聲招呼,我好去接你啊。”門外的人一前一後走進會客室。
龍哥說:“不敢勞你的大駕,你難道忘記了?幹咱們這一行,高調做人,低調做事。”
“是,是,龍哥說的對。”宋漢強連聲點頭稱是,接著,他低聲問,“龍哥,你這次來這邊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唉,別提了,那邊是搞得一塌糊塗,要不是跟公安玩了個金蟬脫殼的障眼法,幾乎就是全軍覆沒。”龍哥說得唉聲歎氣,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宋漢強一聽,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什麽?全完了?龍哥,那可是你經營多年的地盤啊!”
龍哥說:“我犯的是雇凶殺人罪,這也是死罪呐!不過,咱們的生意他們還暫時沒有發現。”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宋漢強念叨了一句古人的名言,又問,“龍哥,‘金蟬脫殼’是怎麽一回事?”
“我們引爆了龍崗山別墅,最後從暗道裏出來,離開了東海市,隻不過,楊文達中了槍彈,沒能出來。”說到這裏,龍哥“嗬嗬”一笑,“警方都以為我們被炸得粉身碎骨,全報銷了,誰想到我們毫毛未損,哈哈哈……”龍哥得意地大笑起來。
原來,這個龍哥就是蕭亞東!他並沒有在大爆炸中死去,而是和他的表弟“催眠大師”孫子強帶著兩名保鏢從別墅下的暗道裏逃了出來,廢墟上的殘骸,是楊文達和幾名乞丐的屍骨。
衛生間裏,蕭麗麗為陳家輝擦掉了臉上的血跡,看著幾處皮開肉綻的傷口,蕭麗麗唏噓不已,她一咬牙,心一橫,對陳家輝說:“陳哥,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辱,快,我給你解開繩子,你揪機會逃吧。”
“不,我逃了,你怎麽辦?”在這生死倏關,陳家輝還為蕭麗麗著想,他掉轉身子,一不小心“叭”的一下,將洗手池上的一個杯子摔在大理石地板上。
一聲脆響從衛生間裏傳到客廳,三個人同時一驚,宋漢強臉上掠過一絲不安的神色,心想,這兩人搞什麽鬼?雖說蕭麗麗是他包養的情人,可是,他也不想家醜外揚,更何況老大龍哥就在眼前。
與此同時,孫子強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緊走幾步就來到了衛生間外,他一推門,不由得大吃一驚:“啊!麗麗,你怎麽會在這裏?咦,那個綁著的人是誰?”
聽著孫子強在衛生間那麵大驚小呼,蕭亞東帶著疑惑的眼神瞥了宋漢強一眼,宋漢強麵孔有些不大自然,他解釋道:“龍哥,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一點家事。”
忽然,孫子強大聲喊道:“表哥,快來,陳家輝在這裏!”
宋漢強的家裏為何會出現陳家輝?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蕭亞東急忙起身去看個究竟。
這時,陳家輝、蕭麗麗已經走出了衛生間,首先映入蕭亞東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就是他的侄女蕭麗麗,她為什麽也在這裏?這讓蕭亞東更加有些迷惑不解。
由於剛從東海市過來,那麵的警方也許把的姓名已經從戶籍薄上抹掉了,現在,猝不及防見到熟人,如果把他還活著的消息泄露出去,他和表弟孫子強或許就會成為在逃通緝犯。可是,已經躲避不及,蕭麗麗看到了他。
“老叔,你怎麽來到這兒?”蕭麗麗突然見到了蕭亞東,又是驚喜,又是擔憂。
蕭亞東搪塞道:“呃,我與宋漢強是朋友,來看看他。”蕭亞東把目光轉向了宋漢強,“蕭麗麗怎麽會在你這兒?”
一聽蕭麗麗叫龍哥老叔,宋漢強就暗暗叫苦,為什麽這麽湊巧?龍哥竟然會是蕭麗麗的叔叔?他支吾著說:“龍,龍哥,是這樣的,劇組挑選演員,蕭麗麗去應聘,我看她氣質不錯,就招,招了她。”
“那陳家輝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綁他?”蕭亞東向陳家輝一呶嘴巴。
“龍哥,這人不叫陳家輝,他叫謝偉。”宋漢強走近蕭亞東身旁,扒在他的耳邊放低聲音說,“這個謝偉勾引蕭麗麗,他倆在一塊偷情,我發現後,就把這小子抓到這裏。”
“嗯,漢強,你抓得好啊,其實,他不叫謝偉,他叫陳家輝,謝偉是他的假名。”
“龍哥,你認識他?”
“何止認識!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鐵杆哥們,可是,他背叛了我,變成了我的仇家;如果不是他,我還不會狼狽到如此地步!”說起他與蕭亞東的恩怨,蕭亞東似乎是一言難盡,不由得沉下臉來,一下子變得冷若冰霜。
宋漢強惡狠狠地說:“龍哥,既然如此,留著他這條禍根,不如讓這小子馬上消失!”
“不,讓他一下子死去,便宜了他!他把我害成了這樣,我要讓他生不如死!”蕭亞東額頭上青筋直暴,兩隻眼珠閃著駭人的凶光,一瞬之間,儼然像一隻彪悍的禿鷲,令一旁的蕭麗麗不寒而栗,全身瑟瑟發抖。
仇恨之下的蕭亞東會對陳家輝采取怎樣的酷刑?
看著孫子強陰測測地拿著一支針管,陳家輝不知他們要搞什麽鬼,不由得臉上掠過一絲惶恐的神色,厲聲喝道:“孫子強,你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