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發生的天崩地塌綁架事件,陳家輝懵然不知。自從上次他與田嘉欣通話後,他再也不敢隨意地與家裏聯絡。因為他明白,家裏的電話不僅受到蕭亞東的監控,警方一定也在監視著電話,密切注意著他的行蹤。多一次通話,就會增加一次危險的機率。
如今,他真的如一隻驚弓之鳥,時時刻刻想的是怎樣才能躲脫殺手的追殺與警察的追捕。
陳家輝背挎綠色旅行包,戴著一頂黑色遮陽帽,臉上捂著一付寬邊墨鏡,看上去很酷,很像現在“驢行天下”那類人的著裝打扮。在他人的眼光看來,他是一個遊山玩水的旅行者,實際上,他是一名被全國通緝的在逃犯。
這天黃昏,陳家輝來到北方的一座叫玉隆的小鎮。走下班車,放眼望去,玉隆鎮上空如煙如霧,那是乳白色的炊煙和灰色的暮靄交融在一起,像是給喧囂的街道與差次不齊的店鋪罩上了一層紗幕,使它們變得若隱若現,飄飄蕩蕩,很有幾分奇妙的氣氛。
一會兒,氤氳的煙霧變得灰黯,夜幕深沉的夜晚降臨到這個鄉村小鎮。
昏暗的燈影之下,顯出了陳家輝一臉倦怠的神色。沿著狹窄的街道尋覓良久,他才行色匆匆走進一家小旅館,登記住宿。
小旅店冷冷清清,前台中坐著一位肥胖臃腫的中年婦女,她抬頭打量了一眼陳家輝,隻見這個風塵仆仆的外地人戴著一頂遮陽帽,捂著一付大墨鏡,擋住了大半張臉,神態有些怪異,當時,她也沒在意,例行公事草草登記完畢,帶他走進房間。
陳家輝住的是一間單人房間,他放下旅行包,擦了一把臉,才感到肚子咕嚕咕嚕向他抗議。於是,他出了旅館,隨便找了一個小吃灘,胡亂吃了一碗刀削麵。返回的時候,無意之間,他的眼光一描,一下子神色惶惑起來,像誰使了定身法,不禁怔住了。
陳家輝發現了什麽?他為何驚恐不安?
原來,他右側的水泥牆上,是一張通緝令,雖然燈影昏暗,他還是看清了,通緝令上赫然印著他的放大照片。看了通緝令,陳家輝隻覺得全身血向上湧,氣衝丹田,臉上青筋直暴,拳頭捏得“嘎叭”響。
現在,自已的身份,已經不是一名普通的公民,而是一位全國通緝的貪汙重犯和殺人凶犯。這個蕭亞東,真是一頭陰險的惡狼!殺人滅口不成,就返咬一口,來了個借刀殺人,他是正大光明要將他置於死地啊!如此嫁禍於人的狠毒絕招,他是無論如何也預料不到的。
蕭亞東要殺他滅口,公安局要抓他歸案,既要躲避蕭亞東的人,又要提防警察。處處驚險,步步艱難,還有周圍一雙雙貪婪的眼睛,誘人的懸賞誰會熟視無睹?
陳家輝一下子感覺到,自己的處境是危機四伏。
原來以為,這個北方小鎮交通閉塞,是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他打算蟄伏下來,休憩幾天。從那天晚上倉惶逃出來後,每天東奔西逃,躲躲藏藏,他已是疲憊不堪。看了張貼的通緝令,陳家輝才感覺到,此處也是危險之地,不宜久留。為此,他馬上做出決定,明天一大早就離開這裏。回到旅館,他囫圇著身子往床上一躺,一會兒工夫,就呼嚕呼嚕,鼾聲如雷。
開旅館的是兄弟倆,晚上倆人一起盤點這個月的收入狀況,嘀嘀嘟嘟一按計算器,哥倆大眼瞪小眼,又是入不敷出。
兄弟牛二一推計算器,氣呼呼地說:“媽的,名義上是開旅館當老板,實際上還不如打工賺錢。”
哥哥牛大說:“點兒背,幹啥啥賠錢,有福氣,出門能撞大運,你要是碰上那個通緝犯,動動嘴巴就能賺五萬。”這時,牛大的老婆插話說:“說起通緝犯,我倒想起一件事,今兒晚上住進一個外地人,你說怪不怪?大黑天捂著墨鏡,戴著遮陽帽,幾乎隱了半邊臉,我看這個人有些不地道?”
牛二問:“真的?”
“這還有假?咱旅館沒住幾個人,我能記不住?”牛大的老婆就是那個中年婦女,她有點驚喜地說:“要是這個人是那個通緝犯,那該多好。”兩人沒有注意到,牛二已出外一趟,返回時手裏拿著一張紙,就是外麵張貼的那張通緝令,他把這張紙伸到中年婦女發麵前,問:“是不是這個人?”
牛二的老婆端詳一陣說:“看不太清,不過,他右臉下有一顆黑痣。”
“你說什麽?黑痣?哎喲喲,咋這麽巧啊?”牛大一拍大腿,一下子眼冒精光,“這就對了,通緝犯右臉下也有黑痣。”牛大在電視上也看到過通緝令,他仔細端詳著通緝令上的相片,興奮地說:“就是他!”
牛二一聽,二話沒說,掏出手機就滴滴滴撳了三下,牛大急了,伸手一把將手機搶了過來,大聲埋怨道:“幹嘛?你想報警啊?”
“不報警?不報警會拿到那五萬元?”牛二用手摸著腦殼,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笨頭笨腦,怪不得賺不了大錢。”牛大訓了老二一句,雙眼一瞪,大咧咧地說:“開旅館一年能賺幾個錢?眼下明擺著,那個人就是通緝犯,咱們正好來它個甕中捉鱉,得到那二十萬賞金!”
連日的旅途勞累,陳家輝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渾身像散了骨架,憨睡正酣。忽然,外麵傳來輕微的敲門聲,他一個激淩,從夢中驚醒。隻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大哥,請開門啊。”
難道是一隻“雞”夜半搔擾?處於非常時期,他多了個心眼,沒拉電燈,悄無聲息下床,扒在門邊,從縫隙裏一瞅,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隻見前麵是一個女的,就是那名中年婦女,她的身後,是兩個殺氣騰騰的男人,一個木棒擒在手中,一個握著一把寒光閃爍的砍刀。
可以肯定的是,這三人不是警察,也不是蕭亞東派來的人。那麽,自己一定是引起了懷疑,他們是讓這個女人作誘餌,等叫開門後,趁他不備,衝進來生擒活逮,然後,去公安局邀功請賞。
怎麽辦?自己孤身一人是雞蛋碰碌碡,硬拚肯定不行。決不能栽倒這些人手中!
容不得多想,他飛快地背起旅行包,打開房間後牆上的小窗,飛快地扒上去,一貓腰跳了出去,一口氣跑到大街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坐在車上,氣喘籲籲的陳家輝正在暗自慶幸,可是,一看後視鏡,他一下子又驚惶起來:後麵有一輛車,正風馳電掣追蹤上來,兩束燈光像兩把利劍,緊緊咬住不放。
一定是旅館那兩個人又追上來,看來,他們是抓不到他誓不罷休。
不行!就這樣讓他們追上去,如何能逃脫他們的手掌?再者,如果他們追蹤不上,直接報警,警察圍追堵截,自己更難脫身。陳家輝將頭伸出車外,向外觀望,發現公路旁是一座黑黝黝的大山,頓時,他有了主意。在車拐彎的時候,他把一張五十元的鈔票拍在前麵,對的哥說:“停車,我要下去。”
的哥一踩刹車,出租車“吱嘎”一聲,戛然而止。的哥驚詫地說:“這兒可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在這裏下?”陳家輝點點頭。
下了出租車後,沒有片刻的猶豫,陳家輝跳過路邊的水溝,一頭紮在漆黑一團的夜色中,磕磕拌拌向山上摸去。
那個的哥將車調頭,剛走出五十多米,迎麵而來的那輛車“嘎”一聲停在前麵,擋在路中央。的哥趕快將車停住,隻見從前麵的車上“嗵嗵”跳下兩個人,一個提棒,一個帶刀,他悚然一驚,不好,是劫匪!掉頭來不及,向前衝過不去,眨眼之間,那個提棒的人竄到車前,隔著玻璃,用手電向車裏亂晃了幾下,然後,拍著車窗問:“你拉的人呢?”
的哥明白了,他們不是劫匪,是在追蹤他拉的那個人,他鬆了一口氣,用手一指,說:“就在前麵的轉彎處下了車,向著雞鳴山走了。”
“上了雞鳴山?嘿嘿,這小子人生地不熟,跑不遠的,走,快追!”說著,倆人向前麵的拐彎處追去。
這兩人正是牛大兄弟倆。實際上,這條公路就從雞鳴山山腳下蜿蜒而過,從公路拐彎處到山腳下,也就一百多米的距離。倆人越過公路水溝,用手電向周圍查看了一番,發現了一行被踩倒的蒿草,牛大驚喜地說:“我們就沿著這條被踏倒的野草追下去,保證沒錯。”
這天晚上,沒有月亮,夜黑如鍋,牛大一會兒用電筒晃晃腳下,一會兒又向前後左右照來照去,而電光掃射不到的地方,卻是黑不隆咚,陰森可怖。越往上爬,山風越大,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半人多高的蒿草“唰啦唰啦”亂搖亂擺,牛二感到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向他襲來,充滿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他有些心悸,一把拉住牛大,聲音有些顫栗著說:“大,大哥,我看別,別追了。”
“為啥?”牛大有些驚異。
牛二不無擔心地說:“大哥,假如那個逃犯有槍怎麽辦?是不是他故意把咱們引向這荒山野嶺?這黑燈瞎火的,他站在背後,‘叭叭’給你兩槍,別說去賺那二十萬了,連小命也得賠上。”
“你呀,為啥一下子變得膽小如鼠?他要有槍,早就對你不客氣了。”他用電向山頂亂晃了一通,也是為了給他鼓勁:“再向上爬,就是一道懸崖,他能向哪跑?”
“怎麽?再向上就是懸崖峭壁?”陳家輝聽見了,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多懸哪!前有懸崖,後有追兵,真要是再向上逃跑,一腳踩空,還不是粉骨碎身?
原來,陳家輝見身後的手電光越來越近,怕讓他們照到,就躲到一塊凸起的巨石後藏身。
中途下車上山,本來是想甩掉那倆名追捕的人,沒想到這倆人窮追不舍,像毒蛇一樣緊緊纏住自己不放。他在黑暗中摸索著向上爬,爬的很慢,雙手也被零零星星的酸棗樹劃得傷痕累累。
怎麽辦呢?上前走,那是自尋死路;返回去,迎麵是倆名凶惡的追捕者。
陳家輝能否逃脫他們的追擊?
誰知道要走多遠才能走出大山?如果路途還遠的話,在此下車,吃什麽?喝什麽?還不得活活餓死渴死?倒臥於荒山野嶺之中,屍骨也得喂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