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陳家輝謊稱要做一個財務報表,讓她不要打擾,田嘉欣信以為真,就在客廳一個人看起了肥皂劇。陳家輝進了書房,做賊似地插上門,起動了電腦後,插進U盤,開始輸密碼。輸進多馬說的第一句話:這怎麽可能?
係統提示: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難道密碼還是無效?如果這次打不開U盤,他就把這破玩意兒砸個稀巴爛,腦子裏剛冒出這個念頭,轉而一想,不行,這次打不開,得上交,公安局的專案組把U盤當寶貝呢。
劈裏叭啦一陣響,他又輸入第二句:當然不是我。幾秒鍾過後,係統提示的還是錯誤。
第三句隻有兩個字:是誰?輸進去後,顯示器“唰”的變成了黑屏,陳家輝心中一喜:這次看來是輸對了,原來,U盤的密碼是如此簡單,誰也沒有想到,密碼就是這兩個漢字而已。
三十秒過後,屏幕的黑色轉瞬即逝,恢複了正常。屏幕上現出了一行觸目驚心的粗體紅字,紅的顏色刺目耀眼,陳家輝隻覺得眼前紅暈一閃,腦中嗡然一響,熱血上湧,馬上想起了從前血腥的幻象,想到了跳樓自殺的範仲秋。他一個激靈,神經質地從椅子上蹦起來,逃也似地離開了電腦,“噔噔噔”向後退了幾步,就像眼前的電腦變成了一個張牙舞爪的魔鬼。
驚悸之中,陳家輝隱隱約約感到身後有一個人隱藏於他的身後,他驀然回頭,用手揉揉模糊的雙眼,視線之下,是牆上自己黑色的影子。
書房中一陣短暫的肅靜。
陳家輝呼吸急促,心跳似鼓,猶如剛剛進行了一場劇烈運動。在離門口隻有一步之遙的距離,他彎下了身子,瞪大眼睛,凝神旁聽,隻有電腦主機裏風扇發出的“沙沙”聲,顯示器上是一片紅色的映像。
驚魂甫定之下,他“嗤”地一下啞然一笑,剛才是自己製造的恐怖,一個大男人是如此的膽小如鼠,不堪一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看來這句話不是空穴來風,果然如此!虛驚一場之後,陳家輝又走到電腦前,在椅子上坐下來。
坐在屏幕前,陳家輝不看則已,一看又是目瞪口呆,魂飛魄散。
陳家輝心中狂跳,耳中轟鳴,腦中像被雷電擊了一下,驀地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馬上從椅子上蹦起來,再次逃離,可是,驚恐萬狀之下,周身寒毛刹那間都隨著頭發一齊豎了起來,整個人像被人點了全身的穴位,身子軟灘似泥,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腦前,嘴巴咧開,臉色扭曲,暫時變成了景德鎮的瓷器。
他為何如此驚魂失魄?難道顯示器真的在一瞬之間發生了異變,成為一隻奪人魂魄的魔獸?
屏幕上寫著一行草體行書,隻有五個字:我是範仲秋!
難怪陳家輝會變得木雕泥塑一般!這個神秘的發件人真的是範仲秋?他自殺了,怎麽還會發送郵件?要不,就是範仲秋的幽靈!
陳家輝受到劇烈恐嚇的理由一定就是如上所述。
幾乎就是一陣短暫的休克,電腦前景德鎮的瓷器開始左右搖晃,陳家輝意識清醒之後,對著屏幕破口大罵:“奶奶的,你這個死鬼,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麽要如此嚇我?”
緊張之下,他的三魂丟了兩魂,奶奶的,我為啥偏要一睹為快呢?打個電話,交給劉程雲不就OK了?還會受到如此驚嚇?
這個範仲秋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他沒有死?
陳家輝伸手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棒,點燃後大口大口地把煙霧灌進肚裏,據說,人在這個時刻去熏烤這種合法的慢性毒品,會有安神鎮定的奇效。
一陣騰雲駕霧的所謂“享受,”陳家輝周身的寒意蕩然無存。他的身子不再簌簌顫栗,心裏隻有一個疑問:這個範仲秋的U盤上到底有什麽駭人聽聞的秘密?
他拉動鼠標,翻到下一頁。這一頁是二號字體,上麵寫道:請你不必驚惶失措,我確實就是範仲秋,不過,當你打開U盤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幽靈,飄蕩在另一個世界。
原來,真的是範仲秋發來的死亡郵件,可是,他死了怎麽還會發來郵件?陳家輝心中迷霧重重,瞪大眼珠,急切地看著下文。
我會怎麽死亡?我也無法預測,反正隻有死路一條,我敢肯定,他們是不會讓我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有一天我的真的不明不白地死了,可以很無奈地對你說:我是冤死的!
這個範仲秋越說越離奇了,他怎麽預料他死後會是冤枉而死呢?難道他貪汙巨款的罪名有假?陳家輝拉動鼠標,看著範仲秋死前的自述。
唉,對了,確切地說,不是冤死是替死鬼。為何這麽說?三年前,你還沒來金奧集團的時候,國家上撥了九千萬元的款項,用於企業的精細化工改造項目。一年後技改結束,我驚異地發現,賬麵上有四千多萬的巨額資金不翼麵飛,去向不明。
這麽多的資金到了哪裏?頓時,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筆龐大的技改款項,實際上隻用去了半,剩下的大筆資金,被總裁蕭亞東和副總裁楊文達二人吞噬瓜分。為了掩人耳目,他們給公司高層分派了巨額紅包,以防走漏風聲。我是公司財務部的經理,理所當然也拿到了一百萬元的紅包。
有一天,蕭亞東把我叫去,當麵吩咐道:“老範,你把沒有用完的技改款做一下賬,不是還剩四千萬嗎?你把它們化整為零,全部加到已經做過的工程項目上去,賬麵上隻留點尾巴就可以了。”
蕭亞東說得輕描淡寫,波瀾不驚,就像安排自個家裏的事情。我聽著,頭上猶如響了一個炸雷。我帶著驚愕的神情說:“蕭總,這有些不太妥當吧?四千多萬的資金,又不是一二百萬,要是稍有疏漏,露出馬腳,那就是通天大罪啊!”
“範經理,你不要危言聳聽好不好?技改工程項目報價的自由空間很大,隻要你靈活掌握,把賬做得嚴絲無縫,不露痕跡,哪個會看出蛛絲馬跡?”蕭亞東一點也不以為然,他對我的小題大做不太滿意。
當時,我沉默片刻,壯起了膽子,直言相諫:“蕭總,對於這件事情,你應該三思而行,萬萬不可玩火自焚,陷入深淵啊!”
“範仲秋,現在你是總裁,還是我是總裁?我如此信賴於你,才讓你擔當財務部的經理,沒想到你過河拆橋,違抗我的指令。”蕭亞東麵孔一黑,以居高臨下的口吻對他說:“我問你,你是做還是不做?”
看著蕭亞東黑下臉來,幾乎就要暴跳如雷,我隻好,重任你是總裁,還是我是總裁?我如此信賴於你,才讓你擔當財務總監妥協,低聲說:“好,我做,我馬上做。”
“記著,這個你要親自去做,絕對要保密,防止泄露出去。”蕭亞東板著臉孔再三叮嚀。
紙裏包不住火,誰也沒有想到,有人暗地裏還是整了材料向市裏舉報蕭亞東他們的貪汙行為,可是,蕭亞東手眼通天,神通廣大,經過暗中運作,毫發未損。因為我是財務部經理,又親自做的假賬,當然對這筆大額款項的來龍去脈掌握得一清二楚,後來,蕭亞東理所當然就懷疑到我的頭上。
那次,蕭亞東把我叫去,他臉色陰沉,雙眉緊蹙。旁邊的木雕鱷魚也尖嘴利牙,凶光猙獰,看著讓人不寒而栗。
蕭亞東冷笑一聲問:“老範,我待你不薄吧,沒想到你吃裏扒外,暗裏整我!”
一聽蕭亞東懷疑是我背後舉報,我一下慌了手腳,說話也結巴起來:“蕭,蕭總,這可不是我,我有心也沒這個膽啊!”
“除了你,誰會把材料寫得那麽詳細?哼……”蕭亞東冰寒徹骨的目光鋼釘一樣射來,像要在我的胸膛上穿個窟窿。
我哭喪著臉說:“蕭總,真的不是我啊!”
蕭亞東對我的申辯毫不理會,他臉色鐵青,雙眼暴戾,看那咄咄逼人的眼光,恨不得上去把我生吞活撕。
誰會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裏撥牙?這個舉報人是誰?我不是偵探,無法猜測到膽大包天的舉報人。蕭亞東王八咬手不鬆口,一口咬定我就是舉報者,我也無可奈何。
走出總裁辦公室,我心如死灰,兩眼迷惘。傳聞蕭亞東與黑道有染,生性心狠手辣,和他作對,焉能安生?這次,蕭亞東當麵無端猜測,憤怒的質疑,對我而言,這是一個死亡的信號!
從此,死亡的陰影籠罩於我的頭頂,我感覺到自己仿佛是一名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萬念俱灰,精神崩潰,不知道哪一天會成為我的死期。雖然,我每天還是西裝革履的去上班,別人看上去我是一位高級白領,我感覺到自己卻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得過且過的每一天在我看來,充滿了陰險和黑暗;混混噩噩的日子中,我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曾經的日子是那麽美好,不知道在哪一天,它將會突然凝固,成為永遠的記憶。這個時刻已為時不遠,也許是早晨,黃昏或者是某個漆黑的夜晚。
生命是寶貴的,對於我這樣的人,卻是感到如此的陌生,因為,死亡在向我招手!
你也許會罵我懦弱無能,坤情願,他臉色鐵青,雙眼暴戾,看那樣子無奈地對你說:我是冤死鬼膿包軟蛋。可是,這個蕭亞東黑白兩道通吃,想要板倒他,談何容易!如果這樣,隻會加速我的死亡,或許我的死相會慘不忍睹。
讀到這裏,你一定會感到驚訝,發出這樣的疑問:為什麽會把U盤寄給我?
據我的暗中調查了解,你與蕭亞東雖然稱兄道弟,關係特鐵,可是,我發現你是一個,如仇。//……秉性耿直疾惡如仇的血性男人,我相信你看到這個U盤,決不會視而不見,袖手旁觀。不過,你暫時不要去舉報,更不要盲目地去報警,因為,蕭亞東早已用金錢鋪設了縱橫交錯的關係網,上麵以及政法係統都有他的人,舉告也是白搭,以免惹來殺身之禍。你要避其鋒芒,挑選適當的時機去舉報這夥敗類,使他們受到法律的製裁。
現在,也許你的心中還有一個謎團,為何在我死後你還會收到電子郵件?那麽,我來揭開這個謎底,我用的是一款新推出的軟件,它有延遲發送、定時發送等很多種功能。你收到我的郵件,拿到這個U盤,說明我已身亡。
下麵是那筆九千萬元技改款項的來往去向,它是蕭亞東一夥貪汙公款鐵的證據……
U盤上的內容,既是範仲秋的絕筆遺書,也是蕭亞東之流貪汙公款的罪證。陳家輝一氣看完,後背不覺滲出一層冷汗。他馬上明白,這個發件人就是範仲秋本人,生前他就在他的郵箱裏設置好了一切,並將U盤暗藏於財務部的資料櫃裏,在他死後郵件就自動發出。在他收到第一封郵件的時候,他本來選擇退出就不會惹出諸多的麻煩,可是,他鬼使神差點擊了“回複”。結果,又收到了兩封郵件,在財務部拿到U盤後,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讓他始料未及。
範仲秋本人貪汙了巨款,他為什麽在郵件中沒有提及?難道他在蕭亞東之流中飽私囊的同時,他真的混水摸魚,大撈了一把?而從遺書來看,他不可能是一名貪汙犯,他是冤屈的。他在郵件中也說,不管他怎麽死亡,都是“他們”所為。問題是,範仲秋的的確確是自己跳樓畏罪自殺的,“他們”怎麽會成為凶手?這該如何解釋?
如果真的把U盤毀於一旦,九泉之下的範仲秋會讓他安寧嗎?他是否真的會化作幽靈找他的後賬?一想到範仲秋,他的後背就隱隱泛起寒意,仿佛有一個人隱匿於暗處正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