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裏的種子

第三十七章 鬼話信不得

　　明朝的時候，宣府鎮的鄉下生活著一個農民叫甘伯。甘伯善良溫厚、樂觀豁達，盡管生活艱辛，他依然過得很快樂。但在甘伯的女兒降生之際，他的妻子卻因為難產離去了。

　　甘伯收拾了對亡妻的哀悼，將全部的愛都灌注在女兒的身上，女兒成了他最大的快樂。但甘伯的女兒六歲那年，忽然得了一種怪病，她的全身都變成了紫黑色，甚至包括瞳孔，而且胳膊和腿都浮腫起來。甘伯請遍了周邊所有的醫生，卻沒有人能治好女兒的病。女兒的病情一天天惡化，眼看就奄奄一息了。甘伯傷心欲絕，他來到山裏的寺廟向佛祖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一個雲遊的僧人向甘伯透露了有益的信息：杭州城內有位叫蕭同克的醫生很擅長治療這類怪異的病症。

　　甘伯含淚把女兒托付給鄰居，立即踏上了遠去杭州的路途。由於擔心女兒的病，甘伯發瘋般地趕路。在一段崎嶇的山路上，甘伯的馬被樹根絆了一下，甘伯被重重地摔進了荊棘叢中，全身被劃得鮮血淋漓。甘伯顧不得自己的傷，爬起來就要繼續趕路，卻發現馬腿已經受傷了，半天站不起來。

　　甘伯懊喪地坐在地上，這時候憑空冒出了一個瘦小的鬼魂，對他說：“甘伯，想讓我幫你的馬匹立即恢複健康嗎？”

　　甘伯嚇了一跳，害怕地點點頭，鬼魂繼續說：“隻要你把後麵那個人的背包搶過來，扔到懸崖下麵，我就能立即幫助你！”

　　甘伯回身一看，果然一個背著背包的人走了過來。甘伯想了想，還是拒絕了鬼魂的要求，那個鬼魂立即就消失了。甘伯用力拉起了馬匹，馬兒忍痛站了起來，肯定無法載人了。他把自己的馬匹送給後麵的這個人，一個人向前狂奔著。

　　還好，甘伯跑了一段，就在一個路口搭上了一駕馬車。正好，這駕馬車就是到杭州的，而且馬車主聽說了甘伯的遭遇，直接就把甘伯送到蕭同克醫生的家門口，蕭同克在當地可是個著名的人物。

　　可惜蕭同克並不在家，家人說他出城巡診去了，但不知道具體去哪兒了。甘伯當然等不及，趕到郊外四處打探。幾天時間過去了，甘伯白天出去找蕭同克，晚上就到他家裏詢問，可是毫無消息。甘伯知道女兒的時間不多，心裏如火燒一般。這天晚上，甘伯失望地從蕭同克家中走出來，悲傷地走到城外的河邊，這時他看見了一個老乞丐，饑寒交迫地趴在河岸，似乎快要死了。甘伯又動了惻隱之心，掏出口袋中僅有的一塊麵餅，朝乞丐走了過去。

　　突然，那個瘦小的鬼魂又出現了。鬼魂說道：“甘伯，如果你不救這個老乞丐，我就會告訴你在哪能找到蕭同克醫生。”

　　這真是個巨大的誘惑，老乞丐的死活根本無人問津，甘伯又何必管這樁閑事呢？甘伯猶豫了一下，還是向老乞丐走了過去，鬼魂又消失了。甘伯將老乞丐扶到避風的城牆角落，把那塊麵餅讓他吃了下去，又喂了他幾口水，走的時候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老頭蓋上了。

　　甘伯依然傷心地在河邊走著，走到橋邊的時候，他聽到了河中有呼喊救命的聲音。一個夜行的人不慎從橋上滑落到了河裏，甘伯邊脫衣服邊衝了過去，瘦鬼魂突然擋住了甘伯，虛渺的麵容上雙眼變得猩紅，猙獰無比，他大聲喊著：“聽著，甘伯，你不去救這人，我現在就會帶你去見蕭同克醫生！”

　　甘伯憤怒地將手中的衣物扔向鬼魂：“滾開，你這個怪物，我寧可不救女兒也不會見死不救的。”瘦鬼魂不見了，甘伯“撲通”一聲跳進了刺骨的河水，費了好大勁才把那人拖上岸。

　　這是個中年人，吐了幾口水後，還是很虛弱。甘伯決定把他送回去，在中年人的指引下，甘伯來到一處房子前，這是蕭同克醫生的家，莫非這個人就是蕭同克？

　　很快便證實了甘伯的想法。在聽過甘伯講述了女兒的病情後，蕭同克醫生說道：“我前不久就見過一例這樣的病症，但沒有治愈。這次出門就是去尋找治療辦法去了，終於在一個老道士那裏找到了藥方。造成這種病不僅是病毒感染，還有厲鬼的詛咒，所以藥方很複雜。我已經讓我的藥僮前去采藥了。我們必須等到他回來。”

　　第二天一早，蕭同克的藥僮就回來了。讓甘伯吃驚的是，他就是甘伯把自己的馬匹送給他的那個人，還帶回來一背包藥材。馬匹的傷勢也基本恢複了，藥僮都能騎行了。藥僮對蕭同克醫生說：“隻差一味藥材了，那就是三十六年沒有洗澡的乞丐身上的跳蚤，隻有這個藥引，才能破除厲鬼的詛咒。”

　　甘伯聞言又要哭了出來：“那我去哪找正好三十六年沒洗澡的乞丐？為什麽要這個奇怪的藥引子？”

　　蕭同克說：“不用擔心，城裏有個老乞丐，我記得沒錯的話，三十六年前的那場大火讓他從此淪為乞丐，我們快去找他。用這個藥引子是因為你女兒的病是一種叫希望鬼的鬼魂散播的詛咒引起的，希望鬼很瘦小，因為生前被跳蚤吸盡血液，從而斃命，死於三十六歲，死後專門散播詛咒和引誘人作惡。”

　　聽到這些，甘伯心中一驚。三個人趕緊去了城牆外，那個老乞丐還在牆角睡得正香，如果不是甘伯，他可能已經凍死或者餓死了。

　　甘伯帶著蕭同克醫生和他的藥僮，還有那個老乞丐星夜趕回了家中，還好，甘伯的女兒仍然在堅強地和死神搏鬥著。在老乞丐奉獻了一個跳蚤後，甘伯的女兒終於贏得了新生。幾天後，在女兒睜開眼喊了一聲爸爸時，甘伯的眼淚就像洪水一樣湧了出來。

　　當初麵對希望鬼的三次誘惑，甘伯如果沒有把持住自己的善念，對其中任何一次動了心的話，那麽，他將永遠失去他的女兒。

　　發表於《新故事》紅版2009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