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裏的種子

第三十四章 老宅詭秘

　　一

　　這是我親身經曆的一個離奇故事。我們祖上是湖北孝感的，太平天國時期，廣德這座皖南小城因為戰亂和瘟疫，當地土著居民死傷殆盡，人口數由原來的三十萬人銳減到六千人。我的祖爺爺便挑著擔子，領著一家老小遷移至此。

　　那天天色漸晚，殘陽似血，祖爺爺帶著家人走在高高的河堤上，影子被拉得瘦長瘦長。一路上瘟疫橫行，十室九空，祖爺爺頓生淒涼之感。這天準備找地方借宿，終於看見了這座炊煙嫋嫋的老宅子。祖爺爺一家人走到宅子門口，一個老婦人正懶懶地窩在門口的椅子上，貪戀地捕捉著最後一抹斜陽的溫暖。

　　祖爺爺走到近前禮貌地問：“老人家，我們遠道而來，路過此地，能不能在你這裏借宿一晚？”

　　老婦人點點頭，慢慢地說：“廚屋裏還有些糧米，你們自己做點飯吃吧！”

　　祖奶奶帶著家人手忙腳亂做了一點吃的，做好後，便去叫老婦人一起吃，喊了兩聲，老婦人並不答應，祖奶奶以為她睡著了，便伸手去拉那位老婦人，突然，老婦人猛地從椅子上栽倒下來，手還是溫熱的，但已經斷氣了。祖爺爺打量了一下屋子裏的物件，剛觸到那一床掛在古木雕花床上的紗帳，蚊帳便頓時化為齏粉。一家人嚇得麵如土色，收拾東西就要逃跑。最後，祖爺爺思忖再三，製止了大家，他和家人將老婦人葬了，沒有再趕往遷徙的目的地，便帶著一家人在這座老宅子裏住了下來。祖爺爺說，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

　　老宅子裏的故事多，尤其是一棟徽派建築風格的老宅子。灰褐冷峻的牆壁，狹小壓抑的天井，陰鬱昏暗的房間，悉悉索索的動靜，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淒清孤寂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我卻很喜歡這棟老宅子，這宅子留給我太多美好的兒時記憶。

　　我從小就在這座老宅子裏長大，我在這座老宅子裏找到過許多歡樂，比如偶然發現的銅錢可以做成毽子，比如曲折陰暗的角落是很好的做迷藏場地，還有窗瓦上奇奇怪怪的人物雕刻，就是一個個神秘的故事。

　　那件匪夷所思的事件，發生在我小學四年級暑假期間。

　　二

　　徽派建築有非常著名的三雕：木雕、石雕和磚雕。我家的那座老宅子裏到處都是木雕和磚雕。正堂門上方就是一條長長的磚雕，雕刻的內容我看不太明白，反正是幾個古代人坐在堂前，一個人跪伏在地，就像是審犯人的樣子。但為什麽在屋子上雕刻一套審犯人的場景，我想不明白。

　　我問過爺爺，那個審犯人的場景是什麽意思，爺爺也說不知道，但根據磚雕上人物服飾的判斷，那應該不是官府的審判場景，倒像是民間的私刑。

　　村裏除了我家這棟房子，還有很多老宅子，比較有特色的是牛栓子家的宅子。牛栓子和我同歲，也和我同學，他祖上是河南光山移民。我們小時候比較喜歡去牛栓子家裏玩，他家的老宅子最大，而且曲折幽深，非常適合捉迷藏。牛栓子家的堂屋裏還掛著一幅很奇怪的字，這幅字後來我在許多徽派建築中也見到了，傳說那是朱熹的手筆，是一個“孝”字。最奇特的是，那個“孝”字從右麵看像是一個拱手抱拳、跪伏敬老的孝子，而從左麵看則是一個飛揚跋扈、拳打高堂的猴子。這幅字的寓意就是教導後人要孝順父母，否則就是禽獸不如。不過，牛栓子的爸爸牛胖子雖然每天守著這幅字，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經常會逼迫自己已經將近八十歲的老父親幹重活，鋤草、挖地、插秧、打稻，樣樣都不能落下。村裏人看不過去了，有時候會去勸誡，沒想到牛胖子不勸則已，一勸反而變本加厲，甚至還對老父親拳腳相加。村裏的老人經常會叨念：這個畜生，遲早要遭報應的。然而，牛胖子能吃能喝，身體健壯得像頭牛。

　　這一天，就突然發生了一件有些奇異又恐怖的事情。

　　暑假那天早上起來，吃過稀飯，我準備到牛栓子家裏去玩。頭天晚上我們就約好了，要去捉迷藏的。當我走出堂屋的時候，我不經意地朝門楣上掃了一眼，頓時我驚呆了！我忽然看見磚雕上那個被審的犯人消失了！

　　我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再掐掐自己，確定自己沒有做夢。確確實實的，那幅磚雕圖案上，原本有四個人坐著，一個人低頭跪著。坐著的四個人依舊歸然不動，然而跪著那個受審的犯人不見了！

　　我趕緊叫來爺爺，爺爺也眯著眼睛看了好長時間，他不停地撚著山羊胡說：“怪了怪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後來，爸爸、媽媽、哥哥都被叫來了，大家都嘖嘖稱奇，但都說不出所以然來。那個受審的犯人憑空消失了，而磚石原本刻著犯人的地方，平整光滑，完全沒有被塗抹修複的痕跡。

　　我們好奇了一會兒，沒有討論出任何結果，便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大人們去幹農活去了，而我則按照預定計劃去了牛栓子家裏。

　　三

　　沒想到牛栓子家裏也出了事情。我到他家的時候，牛栓子正眼淚汪汪的。我和幾個小夥伴一問，才知道昨晚牛胖子又打牛栓子的爺爺了。這次，牛胖子下手還挺重的，把牛爺爺踹倒在地，牛爺爺的腰眼頂到了高高的門檻上，牛爺爺的老胳膊老腿受不了，就一直躺在床上，沒能爬起來。

　　我們幾個小朋友趕緊去看望牛爺爺，牛爺爺痛苦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呻吟著。我有些心疼，我把自己的玻璃球拿了出來，對牛爺爺說：“牛爺爺，我把彈子給你玩吧！我上次被骷髏蜂蟄了，疼得很，後來跟栓子玩彈子，玩著玩著就忘記了。”

　　其他小朋友也紛紛掏出自己心愛的玩具，有拿彈弓出來的，也有拿火柴槍出來的，還有拿鐵骨牛出來的。

　　牛爺爺很欣慰，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但笑得齜牙咧嘴。我知道牛爺爺很痛，便對栓子說道：“栓子，爺爺不能這麽躺著，要送醫院！”

　　栓子無奈地說道：“可是，可是，我爸爸不讓。”

　　我有些火了，吼道：“你爸爸在哪裏？我們去找他。”

　　栓子怯怯地說道：“我爸爸一大早就下地去了。”

　　我拉著栓子的手，一聲吆喝，一群小朋友便蜂擁而出。牛栓子有些膽怯，但想著爺爺可憐的樣子，還是帶著我們朝他家的地裏進發，準備找牛胖子好好理論一番。

　　可是，我們在地裏竟然沒有找到牛胖子。

　　於是，我們又去了田裏，依然沒有發現牛胖子那碩大的身影。

　　甚至，我們還去了菜園，去了竹林，都沒有看到牛胖子。

　　中午的時候，下地幹活的人都回來吃午飯了，唯獨牛胖子沒有回來。這時候，大家並沒有在意，也許牛胖子進山逮黃鼠狼去了。那時候，我們經常在山間的斜坡上找到黃鼠狼的洞穴，我們把自製的木盒子放在洞口，上麵搭著一塊薄磚，黃鼠狼進洞觸動機關，便會被抓住了。一張黃鼠狼的皮，能賣不少錢呢！

　　晚上的時候，天都黑透了，牛胖子還是沒有回來。這個時候，牛胖子的家人開始恐慌了。我們村子緊挨著一座山，山裏麵野狼、野豬等猛獸還是很多的。牛胖子雖然不孝，但也是一條人命，在村長的招呼下，青壯年人拿著手電，組成一支搜救隊，在山裏轉悠了一夜，仍然沒有發現牛胖子的蹤影。

　　四

　　我爸也參加了搜救隊。整整一夜的忙碌並非完全沒有成果，在搜救的過程中，我爸跟大家說起了我家的磚雕怪事。一大早，整支搜救隊的人便來到了我家門口，參觀那個圖案會變化的磚雕。

　　大家還在疑惑猜測，我家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這時，村裏有個外號“百事通”的老人發話了。他有些渾濁的眼睛裏閃爍著陰晴不定的神色，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壞了，這是出大事了，牛胖子這是遭天譴了。”

　　大家一聽，趕緊七嘴八舌地追問，百事通答道：“虎子家的這座房子，是很有來曆的。很早以前，我聽說過，這裏曾經住著一戶謹遵孝道的人家。在明代的時候，卻出了一個逆子。逆子鞭笞老人致死，無法無天，後來被村裏人抓起來審判，沉了黑潭。這磚雕上便是雕刻的逆子受審的故事。後來這戶人家一直孝順父母，和和睦睦。太平天國時期，戰亂和瘟疫，讓村子裏人口盡數滅絕。然後，這戶人家裏，最後死的一個人，竟然是行將就木的老太太。因為兒孫們都保護著老人，把口糧留給她吃。但是老太太還是死於瘟疫，虎子家的祖爺爺來到這裏時，正趕上老太太駕鶴西去。這個故事，村裏很多人都知道。”

　　我忍不住問道：“爺爺，那這些跟牛叔叔有什麽關係嗎？”

　　百事通歎了一口氣說道：“胖子大逆不道，總是打牛老漢，在這座曾經恪守孝道的老村子是無法容忍的。虎子，你們家這座宅子曾經的老主人放心不下祖產，陰魂不散，還守著這座房子。她現在看不過去牛胖子的行為了，她要替天行道，磚雕上受審的逆子不見了，就說明她要除掉這個不孝子了。”

　　首先是牛栓子響亮地哭了起來，他雖然不喜歡爸爸，爸爸不孝順，喜歡打爺爺，又不愛護益蟲，喜歡吃蛇和青蛙，但是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爸爸，突然聽說爸爸要被鬼魂害死了，自然會又驚又怕地哭了起來。而我們這些旁聽的小朋友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我，聽說自己家裏還住著一個老太太的鬼魂，嚇得差點尿了一褲襠。

　　牛栓子的媽媽是第二個哭起來的，她一邊哭一邊罵道：“你這個老不死的，你造什麽謠？我男人隻是沒回來，你在這裏咒他死，你安的什麽心？你也不怕爛嘴角！”

　　說著，牛嬸嬸還衝了過來，要打百事通。她馬上被幾個人拉住了，而百事通也自覺理虧，他那話說的確實欠妥，於是他灰溜溜地鑽進人群裏跑了。

　　牛嬸嬸一P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你們都看我笑話，我告訴你們，我男人一定會回來的，我男人一定會回來的。”

　　我聽得出，牛嬸嬸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心裏虛得很。

　　這個四堂審逆子的圖案會變化，就已經讓人不得不疑神疑鬼了，而牛胖子不早不晚地選在這個時候失蹤，我們大家心裏都開始默默認同百事通的說法了。

　　果然，這一天，搜尋在繼續，但牛胖子依舊杳無音信。

　　牛嬸嬸有些神經兮兮了，她看見一個人，便瞪著眼睛嚎：“你看什麽看，你在笑話我吧？我男人一定會回來的，我男人一定會回來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縮在被窩裏，一想到屋子裏住著鬼魂，我就開始打哆嗦。頓時，我覺得房子也變得陰森森的，不時有細微的聲音，讓我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最後，我在床上烙了大半夜的煎餅，還是跑到了老爸老媽的房間裏睡了。

　　五

　　第三天早晨，我起床後去喂我養的知了。走出堂屋的時候，忍不住瞟了一眼門楣上的磚雕，這次，又把我嚇著了。還是那幅磚雕圖案，那個受審的不孝子又回來了，依然垂頭喪氣地跪在那裏，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我趕緊去叫家裏人來看，可我們還沒來得及細細端詳那幅磚雕圖是否和以前一樣，我們就聽見一聲淒厲尖銳、慘絕人寰的嚎叫聲。幾乎，整個村子裏的人都聽到了那聲慘叫，於是大家都朝著那聲慘叫發出的方向狂奔而去。

　　出事的地方，就在靠近山邊的稻田裏。我們還沒跑到，就看見那裏圍著一大圈人，水稻也被踩得東倒西歪。父親先跑到人群處，趕緊又折了回來，把我擋在了田埂上，他對我大聲喝道：“不許去看，不許去看！知道嗎？敢看打斷你的腿！”

　　村裏所有看熱鬧的小孩都被擋在田埂處，還有幾個老人看著我們。而婦女們也被趕到了一邊，隻有一些老人和成年男人聚在那裏，緊張地討論著事情。不時，還有人跑到一邊來嘔吐。

　　牛胖子又回來了！磚雕上那個不孝子莫名其妙地回來了，牛胖子也跟著莫名其妙地回來了。不過，牛胖子麵目全非地回來了！發出慘叫聲的，就是牛胖子的老婆牛嬸嬸，她第一個發現了丈夫的屍體。

　　過了大半個上午的時間，鄉裏派出所的警察也趕過來了，他們在現場勘查了一會兒，最後用被單裹住了屍體，又用牛毛氈裹住被單將牛胖子運了回去。

　　而我，自始自終都沒有看到牛胖子的屍體。我很慶幸我沒看到，因為我聽老爸說了，現場慘不忍睹。牛胖子的身體被厚厚的粘液包裹著，肌肉已經開始腐爛，而眼角的肌體被嚴重腐蝕，露出了深深的眼窩和雪白的顴骨，而腰間還栓著一張殘破的黃鼠狼的皮。

　　我若是看到現場，我估計我要做一年的惡夢。

　　警察初步認定牛胖子是窒息而死，身體同時被某種毒液腐蝕。不知為什麽，並沒有經過屍檢。也許是山村的技術比較落後，也許是牛嬸嬸認為牛胖子死得不光彩所以拒絕屍檢。反正，最後，牛胖子的喪事匆匆辦了，就被草草掩埋。

　　而村裏所有的人，都認為牛胖子是遭天譴被鬼魂害死，否則，怎麽會有那麽離奇的死法？村裏民風淳樸，從來沒有發生過謀殺案子，這件事很長時間都是個謎，很長時間都是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我就更加害怕了，我家裏不僅住著一個鬼魂，她不僅會修改磚雕圖案預示不祥的兆頭，而且還用了駭人聽聞的手法殺了牛胖子，這讓我幼小的心靈惶惶不可終日。

　　六

　　沒過多久，我們家翻修了老房子。這次翻修老房子，我們家有了幾個令人驚奇的發現。

　　翻瓦的時候，老爸在房頂發現一條巨蛇，它正悠閑地盤踞在大梁上，披著一身黑黃花紋的鱗片，時不時還吐著信子。老爸嚇得從房頂上滾了下來，幸好拽住了梯子再滑下來，人沒有大礙，卻嚇得不輕。

　　後來，爺爺以及村裏的老人都去看了那條蛇，確定那是菜花蛇，也就是俗稱的家蛇。家蛇不僅不會傷人，而且還是家裏的守護神，為家中捕鼠滅害。如果家裏有家蛇，它會保佑這戶人家人丁興旺、諸事順利的。家蛇不能傷害，否則它會回來報複的。

　　不過，我家的那條家蛇也有些過於巨大了，那粗壯的身子快趕上房梁了。難怪我家很少出現老鼠，都是這個家夥的功勞。不過，這條家蛇成了我的夢魘，我每天睡覺，都會擔心它會不會爬到我的床上來。

　　還有一個發現，就是關於我家那塊奇怪的磚雕了。那塊磚雕上的人物為什麽會消失？其實說穿了就很簡單，磚雕是兩麵的，刻著兩幅圖案，兩幅圖案的差別，便是其中一幅圖案沒有那個受審的不孝子。磚雕中間有個軸，可以輕易地旋轉過來，令人稱奇的是，那塊磚很薄很大，可以自由旋轉，但又不會和周邊磚塊留下太大縫隙。所以，我們看到的不是磚雕上的人物消失了，而是那塊磚被轉了過來，另一幅圖案展現在我們麵前。

　　建房子的人做這個設計的用意是什麽？那塊磚好端端的為什麽被轉了過來，又被轉了回去？

　　我卻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我家這座房子住的原本就是一個謹遵孝道的傳統人家，他們蓋房子的時候，雕刻了四堂審逆子的圖案，又做了一塊活磚的機關，為的就是給帶來興旺發達的家蛇留門。他們堅信，家蛇會讚同他們恪守孝道的行為，也會保佑他們家族香火旺盛。

　　到了我家居住這座房子的時候，菜花蛇幾乎消滅了屋裏所有的老鼠，饑腸轆轆的它不得不出去覓食，於是，那天早晨，它爬過了屬於它的磚門，爬過了竹林和田野，到處找吃的。一向擅長市內狹小空間作戰的菜花蛇，到了廣袤的田野，就像離開了主場，打了大半天的獵，戰績不佳。這時候，它和捉黃鼠狼歸來的牛胖子不期而遇。

　　菜花蛇性格溫和，一般不會主動對人發起攻擊。估計是牛胖子看見了這麽大的蛇，欣喜不已。他喜歡吃蛇，這個在村裏眾人皆知。於是他拿著棒子向菜花蛇打去，戰況究竟有多激烈，我們不得而知，但是結局是牛胖子敗了。他沒吃著蛇肉還被菜花蛇囫圇吞了下去。

　　菜花蛇也許是很久沒吃這麽大的獵物了，它費了好大功夫才把牛胖子吞了下去。但是，這麽大的獵物對於菜花蛇的腸胃是個巨大的折磨，菜花蛇有些消化不良了。而且，身體變粗的菜花蛇也根本無法再爬進那個磚洞裏了，也就沒辦法回家了。最後鬧騰了很久，他又把牛胖子吐在了稻田裏。所以，牛胖子的身體才會有那麽嚴重的腐蝕！

　　渾身輕鬆的菜花蛇又爬回了磚洞，這時候，薄磚翻轉，圖案變化，那個受審的人又回來了。這個機關設計的很巧妙，每次菜花蛇爬過，磚塊翻轉後，總能順利地回到和牆麵平齊的位置。

　　我把我的推理告訴了爺爺和爸爸，爺爺用煙袋敲著我的腦袋說：“別瞎說，牛胖子不孝順，那就是遭天譴了，那蛇可比人善良多了，它是不會害人的。”

　　村裏的其他人也和爺爺的觀點一樣，他們都堅信牛胖子是因為不孝，惹怒鬼神了。

　　我卻發現我的推論沒錯。我在牛胖子遇害的現場發現了菜花蛇爬行的痕跡，而我又在家裏的一本古舊冊子裏，找到了關於那幅磚雕設計的記載。那幅磚雕設計初衷原來是傳遞信號，這戶人家因為處死了逆子，按照道士囑咐很長時間不能閉戶，以免有絕戶之風險。於是在門楣上做了這樣一個機關，並在薄磚兩麵雕刻了兩幅不同的審判不孝子的圖案，用來指示家裏有沒有人，防止客人誤闖。後來，絕戶的威脅解除，這個機關廢棄不用，卻偶然被移居於此的菜花蛇征用，作出入門戶。它大概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旋轉門吧！這個旋轉門後來又被菜花蛇使用過一次，不久後的一個傍晚，我親眼看著菜花蛇的頭拱開磚雕旋轉門，身體緩緩地滑出，最後，還依依不舍般地回頭看了我一眼。那條蛇再也沒有回來，爺爺說，它壽終正寢了。

　　雖然找到了答案，但我卻沒再堅持我的看法。因為從那以後，我們村裏的敬老之風尤為高漲。我想，對自然、傳統保持一點敬畏之心，也是沒有什麽壞處的。即使隻是菜花蛇殺死了牛胖子，那麽巧合的事，也是冥冥之中的神奇安排。這個世界上，總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你。要小心，真的！

　　發表於《新故事》2012年11月紅版